================= 书名:海山明月 作者:唯人自伤 自从柳梦璃遇到韩菱纱,就觉得生活处处有趣 自从韩菱纱遇到柳梦璃,就觉得生活处处磨难 一个看似温良的腹黑千金 一个看似腹黑的温良女贼 一段因为一时好奇之心而结下的孽缘 “韩菱纱韩姑娘,我并非吓你,你中了我的离魂香,若是离我超过十尺,不出一刻便要三魂出窍……” “柳梦璃你这恶毒的……蛇蝎心肠的……你人那么好看!心怎么那么毒!!!” 微博地址:http://weibo.com/3863900582(若有更新会第一时间在此通知) (本坑已弃,另开新坑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梦璃,韩菱纱 ┃ 配角:陆雪琪,碧瑶,龙葵,赵灵儿,暇 ┃ 其它:仙剑,诛仙,乱炖,话说很久以前…… ==================   ☆、第一章·月下美人   寿阳县尉柳世封近日来正为县内几件案子烦心不已。   一是从两个月前开始,城外女萝岩屡屡出现的野兽伤人之事,那女萝岩盛产离香草,所制成熏香广销各地,深受两都达官贵人的喜爱,乃是寿阳城中一大收入,如今因有不知何处而来的凶兽伤人,甚至出了好几条人命,至今还停在仵作坊,家属日日前来闹事,导致如今无人敢进入女萝岩中采摘香草,原料一时断绝,熏香也大为减产,各个赖以为生的香农自是叫苦不迭,直叫官府速速捉拿野兽,以恢复安身立命之根本。   只是这草民无知,说得轻巧,柳世封又何尝不急,这两个月来他也是日日夜夜派遣巡捕差役,又广招猎户,日日夜夜守在女萝岩,几乎将整个山头都翻去了三五十遍,狐狸兔子倒是抓了不少,却连那伤人凶兽的毛都未曾得见一根,以至于如今谣传愈演愈烈,竟衍生出有凶兽妖物潜藏在女萝岩,专以摄猎生人为食这般的传言来。   这厢野兽之事尚且未了,另一厢,在寿阳周边却又闹起了盗墓贼来。   近年来寿阳在柳世封治理之下,虽不说繁荣昌盛,倒也风调雨顺,百姓衣食无忧,向来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也是两个月前突然起了地动,城中倒是无事,城外的八公山却被震塌了一角,露出了淮南王墓的地宫,这一来,本就多有觊觎淮南王墓的宵小之辈各个闻腥而动,一股脑儿的涌向了寿阳城,以至于连城内的失窃案都多了起来,幸而在那以前柳世封就遣重兵把守了淮南王墓周边,一边派人修缮,一边又派人加强城中巡逻,倒还真抓获了几个贼子,一并扔进了大牢中。   只是这边一番闹腾下来,原本小小的寿阳县府早已支绌,人手更是不足,连带着柳世封这大老爷也跟着忙碌起来。   这日方才回到府上,便听得线人来报,说是城内近日来了一帮苗人,带着一些货物,行踪颇为诡异,不知是何来路,这柳世封一撮牙花子,便觉得老腰又疼了起来,最近城内城外都不太平,府衙中能调动的人手都已经调动出去,如今府中能用的也不过两个当值的差役,还有一个做饭的厨娘,总不能让厨娘去问案吧?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放过这一着,量那区区几个苗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柳世封便挥退了下人,刚饮得半盏茶水,却又听得府内使女来报,说是小娘子来见。   柳世封已年过半百,与发妻阮氏膝下只得一女,闺名梦璃,生的花容月貌,性情温顺,已年过19仍是云英未嫁,柳世封对这女儿向来视若明珠,千依百顺,倒也由得她去。   只是这女儿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在府中也是独居行云苑,向来甚少外出,骤然听使女说爱女来见,柳世封先是一愣,随即便想起了自己早上出门时对女儿托付之事,拍了拍脑袋,忙让使女延请女儿到前厅来。   话要说回盗墓贼之事上来,元是日前柳世封听得城外一户农家来报,说是自家孩儿夜间出门时撞得一女子,在八公山外用铁锹掘洞,想来是个盗墓贼,那农家儿原本是想回家寻得更多人前来围捕,却不料那女子狡猾,听得响动便携了作案器具摄身而去,不过却被见得了相貌,因而前来报备官府。   柳世封因想起自家女儿精通诗画,便让下人将那报案人引去见了,让她画下女贼形貌,便于缉拿。   想来女儿这厢前来,便是已经画好了。   不消片刻,只听得堂下仆役来报“小娘子来了”。   一阵香风便至,只见一名少女,看似年方二八,面如皓月,肤若凝脂,顾盼间眉目清明,行步间摇曳生姿,手中托着一卷宣纸,来得庭前,见了柳世封,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孩儿见过父亲。”   一见自家明珠,柳世封便是心花怒放,满脸慈孝,忙牵过了爱女,“璃儿呐,过来坐,坐,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和爹爹无需如此客气,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   “爹。”在柳世封旁跽坐下,柳梦璃含蓄一笑,将手中宣纸展开,“您早上让孩儿画的画,已经画好了,您看看。”   “唔,好,好,爹爹看看。”   对于自家女儿的工笔,柳世封自是极具信心,只是展开画卷一看,柳世封的信心便打了个对折,他的视线在那幅画上扫来扫去,几乎要将这张薄纸瞪穿,半晌之后,又疑惑的看向了自家闺女。   “女儿啊,你看,你是不是来见爹爹走得太急,拿错画了?”   只见画上是一少女,面若桃花,朱唇秀眉,看似十六七岁,生的娇俏可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盗墓贼联系起来。   “爹,此画确实是依照您先前遣来见我那人所口述绘制,之后那人看了,也说那盗墓女贼就是生得这般模样,丝毫不差。”   见女儿如此笃定,柳世封那一份疑惑消去,便是一声叹息。   “哎,真是世风日下,生得如此俊俏的女娃娃,偏生却去做了盗墓贼,可叹,可叹呐。”   言罢便把画卷收起,留待明日去了府衙,让专人描绘张贴告示。   “爹,您可是还在为城外的案子烦忧?”见父亲神态间疲态尽显,柳梦璃不禁关切道。   “唉,可不是,如今女萝岩那伤人的凶兽至今还无线索,只得先封了路,暂时禁止闲人入内,只是没了离香草,城内香户断绝了财路,若再拖下去,只怕是……”谈及此事,柳世封又是一声重重叹息,拍了拍大腿,“可惜我这老身子骨不中用,想当年……”   柳梦璃忙道:“爹,您上了年纪,就该好好呆在府衙中,岂不闻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这些事您让衙役们去办便好,您就别去了。”   “可是这事情一日不解决,老夫一日便不得安心呐。”   见老父依旧是烦忧模样,柳梦璃心下一动,便道:“既是如此,孩儿倒是有一法子,不知爹爹肯听否?”   “喔?你倒有什么法子,且说来听听?”   “孩儿自幼也曾学得一些法术,自保尚且有余,不如……”   柳梦璃话音未落,便见老父脸色一变,断然拂袖而起,连连道:“不可,此事不可。”   “爹爹……”   “璃儿!为父知晓你自幼天赋异常,虽是自学得法术傍身,但那女萝岩如今凶险异常,那几个被野兽咬死之人死状凄惨,仵作至今也无法证明是何种凶兽所为,为父又怎能让你以身涉险!此事万万不可,你休要再提!”   早已料到父亲会是如此反应,柳梦璃倒也不在争辩,只是应了一声,又安抚了父亲几句之后,便起身告退,回了自己所居住的行云苑。   寿阳原本清贫,不过在十年前,也就是柳梦璃九岁时突然研制出了以女萝岩盛产的离香草制香之法,并将配方广而传之,才使得寿阳逐渐富庶,在那以后,她就独自住入了这行云苑,亲自手植各种奇花异草,研制香料,她向来喜清静,就算是府中,也从来不允许仆役随意靠近,苑中也只得使女禄蓉一人服侍起居罢了。   夜里用过了晚膳,在香坊调了一剂解疲的舒神香嘱禄蓉为老父送去,回了房中,看得两卷书,望着跳跃的烛火,柳梦璃便发起怔来。   这两个月来妖兽伤人之事在城中传得风风雨雨,即便是从不出门的她也多有耳闻,若是别处便罢,可这出事的地方偏偏便是唯一生长离香草的女萝岩,这些年来寿阳百姓多赖以她传下的制香配方为生,这生路一旦断绝,今后又当如何是好?   可惜家中老父又对自己看得过紧,向来绝不会允许自己去女萝岩查看,不过……就算是父亲不准……   不过稍一犹豫,柳梦璃心中便拿定了主意,翻出枕下的百宝囊,往香坊拿了几剂香料放入囊中,回房上了锁,吹熄了灯,便打开后窗,无声无息的翻了出去。   今夜月色甚好,颇为适合踏青赏夜。   柳梦璃自幼便天赋奇特,虽说未曾有得机缘拜师学艺,却自己在闺中仅凭着几分天赋悟得一些术法及轻身功夫,她所居的行云苑本就偏安柳府一隅,翻出闺房便是后院围墙,早先她曾在出外郊游时故意落单,找到一处约莫六七丈高的悬崖,轻松便能上下,这小小的柳府围墙自是难不倒她,翻出了围墙,寿阳城早已灯火皆熄,远远的便只有数个巡逻的差役。   当下绕道暗处,辨明了女萝岩的方向,柳梦璃亦不再犹豫,只是纵身而去。   不消片刻出了寿阳东门,再往东行了五六里路,这边到了分叉路口,往左边的路便是女萝岩,而往右便是淮南王陵所在的八公山了。   如今该从哪方开始着手调查?柳梦璃有些踌躇。   自八公山地动之后便起了女萝岩野兽伤人之事,这两地相隔不远,也不知这两者间是否有所关联,不过现在八公山把守甚严,一时也不宜强行闯入,还是现行前往女萝岩查探为宜。   转入左边岔路之后,再前行一里路程,柳梦璃便闻得清香扑鼻,甘甜中带有一丝酸腐与腥气,她嗅觉极强,尚未到了女萝岩便闻得离香草味中混有异味,与平日送入府中的离香草香味大为不同,心中便有了计较,从腰间百宝囊中拿出几瓶香料,当即调和起来,片刻之后,熏香制成,再口念咒语,随着一阵清风,将熏香融入风中,缓缓送往女萝岩方向。   她现在临时调制的是一味安神醒窍香,平日有安抚情绪,使人心澄净之能,如今她又在香中加入零陵香与乳香,对兽类更有强效,如今就算山中有什么虎狼之属,也要乖乖变成温驯的小猫了。   但是柳梦璃心中仍不放心,再次调制了一剂驱兽香涂膜于腕上,这才缓缓行向女萝岩中。   着女萝岩虽然在白日有差人把手,入了夜里却是空无一人,行动倒是无需忌惮,柳梦璃只记得自己上次来这边已经是三年之前了,她向来不爱出门,好在记性并不差,这边的风景也未曾改变,路径倒也熟悉。   只是不知当初在女萝岩中发现的伤亡者具体是在什么地点,只是柳梦璃在这女萝岩中转了半天,只听闻得夏虫低鸣,毫无半点野兽踪迹,不禁有些心灰意懒。   抬眼间再见这漫山遍野的离香草,生长得极为旺盛,正是用以制香的最佳时节,如今却凭白浪费,无人来收,更觉惋惜。   不自觉的蹲下身,扶起一株已过花期的离香草,却察觉出异样来。   “咦?”   柳梦璃凝神仔细端详,只见手中离香草叶参差不齐,似乎是被利齿啃噬过一般,再看周围一片,皆是这般模样,再将一片被啃过的离香草叶凑到鼻边微微一嗅,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腥膻之气。   还有……妖气。   看来流言并非虚妄,这女萝岩中当真有妖物作祟。   这可如何是好,自己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妖怪,也不知自己自学的这些法术与熏香能否敌得过。   正值她疑间,却闻得空气中渗入一阵泥土气息,耳中传来细微脚步声,心中一凛,闪身便避入了一处山崖中。   不消片刻,只听得脚步声渐渐朝着自己这边靠拢,月华下,一位绯衣的少女缓缓走近,只见她步伐轻盈,若不是自身五感超常,想必也听不出这般轻微的脚步声,见对方行步之间抬合有度,深夜出没在这荒山野岭中想必也是有武艺傍身之人,柳梦璃不敢大意,忙屏住了呼吸,以防被对方察觉。   只见月光下,来人面若桃李,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穿着短打劲装,一眼看去便是练家子模样,却不知为何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一瞬间,柳梦璃便想起来了,这个女子,便不是日间父亲让自己画的那个女贼么?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来那日她被农夫之子发现之后遁走,但是并未死心,依旧在这八公山附近徘徊,只是如今她出现在这女萝岩又是作甚?莫非想要从这里打盗洞到淮南王地宫?   暂且按捺下心中好奇,柳梦璃平息静气,单手探入百宝囊中,捻出一抹熏香,屈指一弹,便随着微风,不着痕迹的附着在了那女贼人的身上,此香对常人而言无色无味,只是一旦沾染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散去,只有她一人可嗅出一分味道来。   再端看对方行动,那女贼人却只是一言不发的围着一处乱石堆转了半晌,也不知究竟在做些甚么,又不消片刻,忽地挂起一阵狂风,柳梦璃猝不及防之下被风沙迷了眼,待风挂过了,睁眼看去,又哪还有那女贼人的踪影?更连着她刚刚附着在对方身上的熏香味都消失不见,只余下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梦璃菱纱为主角 但是说不定会出现其他地方其他奇怪角色的文 有男性角色但是不会有什么戏份,基本板凳队员 本文梦璃腹黑向 本文菱纱纯良向本文发生时间依照仙剑四背景为唐朝 于是文中设定会尽量向唐朝靠拢 也欢迎菊苣之处不足之处(如果有菊苣看的话…… 在下是个马大哈,欢迎指出错别字   ☆、第二章·玉水明沙      韩菱纱觉得今日来自己点子着实有点背,她明明记得在出门前曾看好黄历,明明当是诸事大吉,然而偏偏事与愿违,来得这寿阳三天,她还连城都未得进过一回,便连连倒了血霉,先不说前日夜里原本套挑好了一处地势本欲打盗洞直通淮南王地宫,却不知荒山野岭的哪来山野村夫,坏了她的好事不说,连带着自己的相貌都被对方给看了去。   她也是一时大意,因之前探得这寿阳城近日内已陆续来了好几拨人马,她唯恐被人捷足先登,失了先机,也未曾踩好盘子便急匆匆动了手,未料想到真被人撞倒,如今后悔已是不及。   再后来韩菱纱也不知那村夫可曾去官府报案,本来因最近盗墓贼肆虐之事,寿阳就盘查甚严,虽说她自信一身本事,官府也奈何她不得,不过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她也不敢擅自入得寿阳城,只是在城外徘徊,昨天日间她观望地势,见与八公山遥遥相对的女萝岩倒是一处不错的场所,只是从那处挖盗洞到淮南王地宫要颇费些力气,自己此次匆忙出门,也未曾带得多少趁手的工具。不过那女萝岩不知出了何事,白日都有重兵把守。   因前夜的教训,韩菱纱学了个乖,便乘着日间把女萝岩周围地形都探了个遍,确认方圆十里内都无人烟之后,便在附近守到了夜间,着女萝岩白天的看守的兵甲到了夜间全都已经撤去,倒是方便了她行事,不过夜里,当她到女萝岩附近寻觅一处便于下铲的场合,却不料行在一处乱石堆时,平白起了一阵妖风,更过分的是也不知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在那里挖了个陷阱,她一不留神便整个跌落进去,那洞穴颇深,其中漆黑一片,且有剧烈血腥味弥漫,也不知有着什么样的凶兽,她轻功虽好,但在跌落时也受了不少的伤,也不敢久留,幸而洞穴周围挂有不少藤蔓,她便扯着藤蔓爬了出去,出了洞穴,天已经大亮,折腾了一夜一无所获不说,还平白受了一身伤,此时戍卫的兵甲已到,她也不敢久留,便草草盖住了洞穴,抽身离去了。   此时,躲在城外郊驿旁一株枝叶茂密的槐树上,一边处理包扎着一身伤痕,韩菱纱一边愤愤的在心中起誓,待回得家中,定要把那本不中用的老黄历烧掉了事。   不过气归气,昨夜她所跌落的那个洞穴,她本以为是山中猎户所挖猎兽用的陷阱,但如今细想,那洞穴规模颇大,并且有风从左右吹动,明显不是人力可为,而且洞中血腥气息甚浓,不知为何却没有半点传到外面,也不知内里藏了些什么,再联想到女萝岩外的重兵把守,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何事,向来自己行事还是过于冲动,不若先按捺下来,想法子进的城内打探下消息才是。   韩菱纱心中正盘算着待会儿如何进城,蓦然,一阵甜香传入鼻中,抬眼一看,原来是不远处的茶摊新出笼了糕点,远远看去便觉香甜可口,惹得原本就饿了一上午的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她便不再多想,只收了伤药,跃下树,便朝着茶摊走去。   这茶摊设在驿站处,人来人往,韩菱纱倒也不怕被认出,想来官府办事效率也没那么高,再者此处地势开阔,她若想走,几个虾兵蟹将也拦她不得。   入得茶摊,她便自顾自捡了个清静的座儿,点了一壶茶,几盘糕点,慢慢享用起来,因此刻时辰尚早,来往的人倒是不多,只有其余几个座位稀稀疏疏的坐着几个客人,皆是一脸愁云惨淡,不知为何。   韩菱纱这是头一回来得寿阳城,来之前曾打听得此处原本只不过是一处清贫小县,不过十年前突地因特产香料而兴盛起来,不过此地山清水秀,看起来民风倒也颇为淳朴。   她原本是打算吃完点心便找处僻静的场所变个装混入城中打探女萝岩之事,突地,却听得坐在隔壁一桌的商贾模样打扮的男子,唉声叹气间忽地说起了‘女萝岩’几个字,心中一凛,便留心听了起来。   “唉,也不知这女萝岩野兽伤人之事,何时才能查出个明细来,坊里离香草已断了半月,制不出新香来,该如何向客人交待!”   “如今这城中半数人家,都要靠制香养活,如今官府封了女萝岩,不许进山采摘,不是要断人生路么!”   “话虽如此,但女萝岩那伤人的野兽至今也未曾捕获,上次张家郎君那尸首,你也看到了,可当真是……唉!”   “如今柳县尉也在为此事操急,可惜……”   “我等能有今日,也全赖柳家的女公子传下制香之法,如今虽说出了这等事,又怎敢怨怼柳县尉。”   “且说今晨我看县衙告示,说是又出了盗墓贼?”   “是啊,这次还是个女贼,容貌已经贴在了告示上,瞧着明明是个端正的姑娘,怎会做这种有损阴德之事。”   “这边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不过那告示上的画像,倒是画得比往日好看得多,莫不是那吴七见是个漂亮姑娘,画得也用功得多了?”   “嗨!你知道什么,这画可是柳府的女公子亲自画的,听说那报官的田舍汉得见了柳大娘子,除了柳府便和丢了魂儿是的,差点直接走进湖里去!”   正说着,那几个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便再也听不清说些什么了。   韩菱纱听得此处,心中也有了个大概,原来是那女萝岩有野兽伤人,看来还闹出了人命,无怪乎要重兵看守了,只是之前不曾晓得,如今听那几个商贾谈话看来,这寿阳盛产的香料,原料全来自于女萝岩,无无怪乎这些人看起来个个愁云惨淡了。   只是他们言谈间提起柳府的女公子,言辞颇为敬慕,说是这寿阳的香料配方,皆出自她一人,也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   不过既然已知有猛兽出没,且昨晚她跌落的那个洞穴也确实血腥甚重,看来若要再去女萝岩,可大意不得,一会儿入得城中,当要多买些防身和驱兽之物才对。   另一方面来说,寿阳城中贴出了自己的通缉告示,行事应当更加小心才是。却不知那画像是否画得像自己?不然的话为何自己在这里坐了半晌却也无人认出?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幸而自己是背对着那几个行商,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埋下了头。   一边思忖着一会儿要买些什么样的物什,因方才多吃了几块糕点,便觉得有些口渴,韩菱纱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却见一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一身灰扑扑,拖着青鼻涕,朝着自己走来,在桌前站定,直直的看向了自己。   有道是做贼心虚,虽说韩菱纱从来自诩为‘独行大盗’,因前日掘盗洞被发现之事,此刻不过被一半大孩子盯着,仍觉不大自在,再加上她速来不与小孩亲近,此刻竟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孩子她倒是先前就见过,似乎是这茶棚老板的孩子,一直在外边玩耍,此时不知为何,竟冲着自己来了,那老板也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一跑堂在招呼客人。   韩菱纱本不欲理会这小孩,自顾自饮了半盏茶,抬眼一看,那孩子却还站在桌边盯着自己,便觉得不自在起来,正欲起身结账,却见那孩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突然开口了。   “这位大姊,咋长得恁好看呢?”   看对方傻里傻气的模样,韩菱纱不禁失笑,道:“你这小鬼,多大年纪了,见过多少女人,便知道什么叫好看,什么叫不好看了。”   “我不大,我可十岁了!”那小孩脖子一梗,眨了眨眼道:“我见过的女人不多,不过我可见过比大姊你更漂亮的女人。”   韩菱纱本不是自恋之人,只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向来也自持姿色不差,被这小孩一说,便起了好胜之心,笑道:“喔,那是什么人,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会吹牛。”   “我可没吹牛,咱寿阳县县尉柳府的柳大娘子,可是全天下顶顶漂亮的人,而且才艺过人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就好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大姊你虽然好看,但是还是没有我们柳大娘子好看!”   又是那柳府的女公子,今日已经是第二次听人提起,如今这不过十岁的黄口小儿提起她时也是一脸仰慕模样,也不知到底时怎样个神仙人物。   “你骗人,”韩菱纱依旧笑道:“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茶摊老板的孩子,县尉家的女公子是何等人物,你怎可能见过?”   “我可没骗人!那日我与春燕去城中玩耍,爬上了柳府墙外的一棵树,便捡到了柳大娘子在花园里弹琴,我虽然以前没见过柳大娘子,可我知道那就是她!长得可好看可好看了!”   “又在胡诌,若是爬棵树就能见到美人,那柳府外的树岂不是都要被爬断了。”   眼见这小子越说越没谱,也不知和自己胡搅蛮缠些什么,韩菱纱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摸出茶钱,正欲离开,起身一看,却见那茶摊老板,身后跟了几个手纸通缉告示的差役,急急向自己奔来,见自己站起,忙抬手指向了自己。   “郎君!就是她!”   而原本缠着她的那小子,也转身便急急奔向了茶老板,而几个官差转眼便进了茶棚,急急朝她奔来。就连方才在自己身后议论纷纷的那几个行商,也都面色不善的围了过来。   这样的情况,韩菱纱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小子!分明刚刚是在故意拖延自己,好教他老子去引得官差来抓捕!   谁说这里民风淳朴来的!!!   心中气结,韩菱纱也不欲与官差纠缠,伸手入囊中摸出一颗烟幕弹,就地一掷,只听得一声砰然轻响,平底便起了一阵白雾,迷的人晕头转向,伸手不见五指,原本她正准备使出轻功离开,却见来的官差因被烟雾所呛,手中乱舞着一张通缉告示,画像上之人正是自己,信念移动,上前便扯过了告示,顺便狠狠踹了茶老板一脚,这才抽身离去,也不管茶棚内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转瞬往城外奔了三四里路,自忖已经无人能跟上来,寻了处僻静之地,随意找了棵柳树跳了上去,韩菱纱这才拿出刚刚抢到的通缉告示,仔细端详起来。   像!第一感觉便是像。   无怪乎自己一眼就能被认出来,方才听闻着通缉告示是县尉的女儿亲自所画,先前听她们把这柳大娘子吹得云里雾里自己还完全不以为然,如今看着这幅简单的小像,随时画笔简单,却极具神韵,想来画画之人画工也是不俗,对于柳大娘子才情之说,她倒是信了两分。   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通缉告示,韩菱纱顿觉怒从中来,一把便将其揉成了一团,狠狠的丢下了树。   不过是张通缉告示!画得如此像作甚!   但是……画得真的很好看。   这般一想,韩菱纱又跳下树,将纸团捡起,展开,辗平,再三端详之后,仔细折好放入了随身锦囊中。   柳大娘子,柳大娘子,便让我韩菱纱会你一会,如何?   入得夜里,到了宵禁时刻,韩菱纱便自城墙翻入了寿阳城中,在鼓楼出登高远望探明了城中主干道,她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寿阳城规模本就不大,夜间巡逻之人更少,对于习惯夜行的韩菱纱来说躲避起来毫不费力,很快,她便摸到了柳府的墙根下,提身便翻了进去。   听闻那柳大娘子是有才情的风雅之人,所居住的地方向来也颇为特殊,在柳府中转了小片刻,韩菱纱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府内东北角的一处院落,一路探了过去。   进了院门,便觉得一阵芳香扑鼻,只见院中满园梅花开得极盛,满眼便是璀璨缤纷。   院内深处两间小屋尚有灯光亮着,其中右边一间房门打开,一眼望去便是女子香闺,只是内中空无一人,而左边一间房门虚掩,之见得烛光下人影闪烁,却辨不清是和模样。   韩菱纱刚刚摸到右边闺房墙角,便听得左边房间脚步声响起,正朝外走来,她略一思忖,闪身便进了闺房中,只匆匆看了一眼,觉得这房间布置颇为淡雅,只有简单的琴棋书画,不及细看,只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便一替身跃上了房梁,收息敛气。   须臾间,只听得脚步声入了房内,然后便是关门上闩的声音。   这房间,香气倒是颇为浓郁,不过这香味闻起来凝神静气,倒也不觉讨厌。   听见下方脚步声来来回回,韩菱纱到底压抑不住心中好奇,悄悄侧过脸向下望去,只见下方书桌边伫立着一女子,香衣云鬓,身段窈窕,只可惜背对着自己这边方向,看不清脸来,不过光看着身形,倒是十足十的美人坯子,想来这边是传闻中的柳大娘子了。   只见对方伫立在书桌前,不知捣鼓些什么,片刻之后,便又一线白烟,自她身前袅袅升起。   原来是在焚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睡前还要玩这么多花样。   韩菱纱心中嗤笑,在仔细看去,却见那柳大娘子捧起香炉,后退了两步,突然,一抬头,竟直直看向了韩菱纱所在的房梁上。   不可能!   这是出现在韩菱纱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好美……   这是她脑海中生出的第二个念头。   当她开始觉得浑身无力,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跌落时,她心中生出了第三个念头——   谁说这里民风淳朴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嗯,羊入虎口   ☆、第三章·织梦行云   韩菱纱觉得现在自己一定在做梦,梦到了自己回到家中,睡到了自己的房里,谁在了自己柔软的大床上,不用再餐风饮露,不用再以天为被以地为炉,不用讲眉间雪时时刻刻藏在怀中,以防野兽的突袭。   温软的被褥……以及沁人心脾的馨香……   等等!自己何时有过用香的习惯!而且这香味……   记忆纷至沓来,涌上心间,有四肢着地后转瞬即逝的痛,还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瞬间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情,韩菱纱猛然睁开了眼,映入眼中的是紫纱床罩,白玉流苏,盖着的是芙蓉花开锦被,枕着的是温香软枕,这般精致的闺阁,又哪是自己那小小的狗窝。   她稍一运气,也觉察不出自身有何不对来,手在锦被下微微动了动,摸了摸自身,触感仍是昨晚所穿那一身衣料并未被脱下,当下稍觉安心,再微微侧过脸,打量起这房间来,只见房中置放着琴棋书画,古朴淡雅——   这不还是在那柳大娘子的闺房吗!   再看正对香床的书桌边,一个身姿婀娜的少女静立着,从背影看似乎正在执笔书写什么。   虽说她换了一声与昨夜不同的衣衫,韩菱纱仍旧从身段便辨认出此人便是昨夜自己被迷晕前所见到的那女子——柳大娘子,再一眼看到自己的眉间雪、百宝囊皆在她手边放着,不禁心中暗叫苦也,平日素来谨慎,不想今日竟会栽倒在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手里!她原本以为这柳大娘子乃是一般官家子女,原本只是起的瞧一瞧新鲜的心思,未曾做过防备,哪料到这女子看似柔弱,又生的一张颠倒众生的好相貌,却能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想来昨晚她进了房便发现了自己,只是装作不知,而后点起了熏香将自己迷晕,又将她放到了床上,也不知起的是什么心思。   再一打量这房间,如今门窗紧闭,只是透过纱窗可看出外面天光大亮,已然过去了一夜,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   “你醒啦。”   韩菱纱心中惴惴不安,正盘算着如何脱身为上,却听得一个声音淡然,如敲冰碎玉,又如珠落玉盘,只觉说不出的冷清,又说不出的婉转。   那柳大娘子缓缓转身,韩菱纱首先便对上了一双端庄周正的眼。   被那双眼一瞧,韩菱纱反而顿觉内心安定了下来,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多虑无益,不若顺水推舟,静观其变。   “嗯,醒啦!”心一定,韩菱纱回答得也自然,一把掀开了锦被,跳将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昨夜匆匆一瞥只觉惊艳,如今再细看去,这柳大娘子当真生得是明眸皓齿,国色天香,看她行色端方,眉间一点愁云,眼中秋水连波,全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仅仅只看这好皮相,便让韩菱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便是这人迷晕了自己。   “刚过晡时,睡了许久,想必韩姑娘也饿了吧,梦璃备了一些糕点,若是姑娘不嫌弃……”   “不嫌弃!”正觉肚中饥肠辘辘,韩菱纱爽快了应了一声,正见得房中桌子上放得几盘瓜果点心,她倒也真不客气,走过去拿起食箸便坐下吃了起来。   原来她名唤梦璃,柳梦璃,名字倒真好听。   ……等一下,她方才唤自己……韩姑娘?   思及此处,韩菱纱夹着糕点的手一顿,惊疑不定的看向了一旁正在整理被褥的柳梦璃。   她一官宦千金,没想到到会做这些下人之事。   “韩姑娘闺名菱纱,壬辰年腊月二十寅时三刻生人,梦璃所说可曾有误?”仿佛全然知晓韩菱纱在想什么一般,柳梦璃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用玲珑剔透的声音,将韩菱纱的生辰八字说了个遍。   ——!   饶是韩菱纱再淡定,此刻也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且不说姓名,这生辰八字本是极为隐秘之事,非是至亲之人不可能得知,她与这柳梦璃素未谋面,对方怎会知晓?   再仔细一想昨晚也是莫名其妙的着了这个女人的道儿,看她生的这般美貌,莫不是会什么妖法不成?!   越想越是不安,韩菱纱便再也按捺不住,放下食箸,站将起来,正欲问这柳梦璃到底想要对她作甚,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却见柳梦璃收好了被褥,再转过身,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来,慢慢展开看了一眼,再带着略微疑惑的目光看向她,淡然道:“韩姑娘,似你这般行走江湖的女子,都习惯于将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带在身边么?”   “……”   这女人看上去温良无害,心眼儿怎地这般坏!!!   韩菱纱觉得自己方才惶惶的样子定是落入柳梦璃的眼中,她现在一本正经的模样也定是装的!肯定在心中将她笑话上了百八十遍儿!   她自己倒忘了,自个儿的生辰八字一向放在随身携带的百宝囊中,如今百宝囊被她掠去,内中的什物定是被她翻了个遍儿。   偷看别人生辰八字什么的,这女人,着实太缺德!   窗户在哪儿……快让她跳出去算了!   眼见韩菱纱捏着食箸杵在那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柳梦璃神色不变,行至桌边,将那张生辰八字放回了韩菱纱的百宝囊中。   见柳梦璃越是淡然,韩菱纱便越是无法自处,她本就是直爽之人,这呆了小半晌,与这柳大娘子未说得几句话,已失了耐心。   “喂!你!”她唤了一声,见柳梦璃侧过脸来看向自己,便道:“柳大娘子!柳姑娘!我知道昨夜我擅闯阁下闺房!是我不对!既然已落在柳姑娘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您到底想要作甚,将我困在此处有何目的?给个痛快可好?!”   眼见韩菱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柳梦璃仍是一脸波澜不兴,缓缓摆了摆手,道:“韩姑娘稍安勿躁,昨夜梦璃将姑娘迷晕,实在是因为有事相求,方才出此下策,梦璃先在此向姑娘陪个不是,望姑娘勿怪。”   这是哪门子的有事相求啊!哪有人求人会把别人迷晕扔到床上放一宿的!   不过见柳梦璃言辞恳切,先前虽是看上去作弄了自己一遭,但此时又先放低了身段,先陪了不是,到让韩菱纱一时发作不得,一口气憋在了心间,说到底也是自己作死没事儿跑来瞧什么新鲜,如今落到别人手中,说什么也是自己理亏,这柳梦璃性子倒是古怪,不先追究自己擅闯之责,反而有事求起了自己,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且先听她说说,看来斯斯文文,柔弱无骨的模样也不像是练家子,昨夜能擒住自己说不定也只是靠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熏香罢了,若自己要走,想来这柳姑娘的小身子骨也拦她不得。   心中思量了一番,韩菱纱此时又冷静下来,便又坐下,冷笑一声,道:“柳姑娘好本事,连我也载在姑娘手中,却不知有什么事情是柳姑娘也做不到,韩菱纱本事低微,恐怕是帮不上柳姑娘多大忙的。”   对于韩菱纱明显的冷嘲热讽,柳梦璃全然未闻一般,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略一点头,柔声道:“韩姑娘初来寿阳城,可能有所不知,在数月前,寿阳城外女萝岩忽然出现了野兽伤人之事,这几个月来虽说官府派去无数官兵猎户,却一直未曾搜索出野兽踪迹。寿阳半数之人全赖制香为生,这女萝岩盛产离香草,乃是寿阳香料的根本材料,如今因野兽伤人之事,如今已经无人敢去女萝岩采摘香草,生路断绝。梦璃见韩姑娘随身携带兵器,应是练武之人,因此希望韩姑娘能陪梦璃往女萝岩一行,寻出这伤人的野兽。”   等等,自己还没答应,这柳梦璃倒是自顾自的说上了,也不知她是脾气好还是没脾气,对自己的嘲讽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神色语调都是天塌下来也不吃惊的模样。   这女萝岩的事儿她昨日倒是有所听闻,只是……   “我帮你,有甚好处?”   那野兽出没了好几个月都未曾捕获,还已经咬死好几个人,想来也非泛泛之辈,再加上昨晚跌入洞穴时所闻到的那股浓郁血腥味,那女萝岩想来如今也凶险万分,她韩菱纱向来不做无本的买卖,若是真答应,怎么看都是赔,更何况她刚刚说什么?自己还是陪她去?这娇滴滴的小娘子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往那凶险之地跑,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韩姑娘的通缉告示,如今还张贴在寿阳城中罢?”   “你——”   不等韩菱纱发作,柳梦璃又道:“若是韩姑娘愿意帮梦璃走这一遭,无论事成与否,等回来了,梦璃自会说服家父,撤了韩姑娘的通缉告示,如何?”   这通缉告示还不是你画的!   不过经她这一提,韩菱纱险些倒是忘了,这柳梦璃既是寿阳县尉的千金,若要说服她老子撤掉通缉告示自是易如反掌,到底自己还要想法子进入淮南王地宫中,若是那通缉告示一直挂着,对自己来说也是大大的不便,更何况还画得那么像!   “成交,不过我有个条件,”爽快的点了点头,韩菱纱道:“我去查探女萝岩,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不可,我要与韩姑娘同去,”柳梦璃木着个脸,淡淡道:“梦璃不才,虽说不通刀剑拳脚,也曾学的一些术法,足以自保,定不会做累赘,韩姑娘无须担忧。”   “不行!”   韩菱纱正欲据理力争,却见柳梦璃抬手轻抚鬓边秀发,幽幽道:“韩菱纱韩姑娘,我并非吓你,只是昨夜姑娘不慎中了我的离魂香,三日之内,若是离我超过十尺,不出一刻时间便要三魂出窍,一命呜呼……”   “——!柳梦璃你这恶毒的……蛇蝎心肠的……你人那么好看!心肠怎么那么毒!”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允许在下先向大家道个歉 这一章在下写起来的时候就感觉略不通顺 想必大家读起来可能也略微不顺 说起来我也算是第一次尝试写这种风格,并且适应这种风格 开始时难免有些磕磕绊绊,文笔不通,但是我会随着连载的进度,慢慢的,努力的改正 拙劣之处,望大家多多包涵 然后,在此小小打个广告 是在下在JJ连载的另一篇作品,发表于主机上的恐怖游戏‘零’系列的同人文“月ノ丛云,花ノ雫” 虽说是同人,但是是一篇故事情节为主,就算是不了解游戏原作,读起来也不会觉得看不懂的文 若是有喜欢剧情、解谜向的大家,闲暇之余,文荒之余,不妨将其视为原创作品一看   ☆、第四章·眉间雪,指间沙   这回得脱身回去,定要将那不中用的老黄历撕成个十片儿八片儿的,在一把火烧成灰!   一边愤愤的整理着锦囊,韩菱纱一边愤愤的第九十九次在心中起誓。   总忍不住想到方才柳梦璃的话,这房间中不知名的香味也令她更加的烦躁起来,她侧眼望去,却见那罪魁祸首正斜倚着美人榻,手捧书卷,玉指纤纤托着小巧的下颌,也不知在看些甚么,自己在这边惶惶不安,这人倒是悠哉!   坏女人!杀千刀的坏女人!   “喂!”扎好百宝囊,再将眉间雪绑入腿间,韩菱纱有些不耐烦的冲着柳梦璃道:“我们何时出发?”   稍稍将书放低,柳梦璃抬眼看向韩菱纱,淡淡道:“韩姑娘稍安勿躁,女萝岩如今日间皆有重兵把守,待日落收兵之后,我们再行前往。”   韩菱纱会掐点子心算,听柳梦璃这般一说,便在心中暗自掐算了一把,估摸出离日落尚有一时三刻,便一脸百无聊赖的坐下,盯着门发起呆来。   说起来着柳梦璃好歹也是柳府的千金,怎么在这呆了老半天,也不见有个端茶送水的下人来。   “今日我特地嘱咐了家中仆役,说我身体抱恙,让他们不必来打扰我,所以这边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俩的,韩姑娘放心。”似是知晓韩菱纱所想,柳梦璃仍看着书,头也不抬地道。   你又知道了我在想什么。韩菱纱白了柳梦璃一眼,什么叫没人会来打扰我俩,说得怎么像话本小说里偷情似的。   “韩姑娘,”放下了手中书,柳梦璃轻唤了一声。   “干嘛?”韩菱纱应了一声,转过脸,却见柳梦璃正带着略微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腿间,不禁一愣,连忙抬起凳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脸警惕的看着柳梦璃。   这人看上去正儿八经的,怎会如此、如此下作!!!   然而柳梦璃的眼神不闪不避,依旧盯着韩菱纱腿间,道:“韩姑娘所使用的兵刃,可是峨眉刺?”   “呃?”   韩菱纱你怎地这般下流!   这才意识到柳梦璃原来看的是自己绑在腿上的兵刃,脸一热,又搬着凳子默默蹭了回去。   “没错,这便是我自制的兵刃,名唤眉间雪,你认得?”   “梦璃曾在书上见过形制,实物却是头一回见到,眉间雪……”柳梦璃略一沉吟,道:“我方才仔细看过,这对峨眉刺形如女子黛眉,通身漆黑如墨,唯有两边尖刺之处白如雪,眉间雪之名倒是恰如其是。”   “那当然,这可是我自己造的兵刃,自己取的名儿,”韩菱纱一仰头,得意道:“别看这峨眉刺小,杀伤力比不过刀枪剑戟,不过好在轻巧,刺、穿、挑、拨、扎、架皆可,又便于携带,下墓之时用于破解机关是最轻巧不过!”   等等韩菱纱你又在胡说什么!呸!什么下墓!   正当韩菱纱为自己失言后悔不迭,却见柳梦璃正襟危坐,听得却似极为认真,见她闭口不言,方才缓缓道:“韩姑娘所通之事甚多,还会锻造兵刃,真教梦璃佩服。”   “不……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雕虫小技……”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韩菱纱一伸腰,干脆趴在了桌子上,看着心事重重的柳梦璃道:“倒是你,好好的一个官家娘子,不在府中享福,偏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女萝岩的事,自有官府会解决,你又何须操心。”   “话虽如此,但我总不安心,”柳梦璃眉梢微蹙,道:“以往寿阳城历来清贫,是我十年前传了他们制香的法子,才日渐繁荣,有了些余钱,如今这制香的材料全仰赖女萝岩的离香草,我怎能不担心。”   “说起来……你说这寿阳城中的制香法子是你所教授,十年前你多大?”韩菱纱看着柳梦璃,疑惑道。   这柳大娘子看起来应当和自己年龄相当,说不定还比自己要小一些吧,而且她还未出阁,年龄定是不大。   “我如今虚岁十九。”   “什么!”韩菱纱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虚岁十九,也就是比自己还大两岁。   别家姑娘十九岁差不多都是两个孩子的娘,这柳梦璃居然还云英未嫁!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嫁不出去的人吧!   ……不,像寿阳城这种穷乡僻壤,又哪来的好儿郎,配得上她这般神仙似的女子。   不不不不不,重点不是这里。   韩菱纱甩了甩快要想歪的脑袋,道:“十年前你也才九岁,那是谁教你制香的?”   “无人教我,”柳梦璃摇了摇头,道:“是我生来便会的。”   骗人,哪有人生来就会制香的!若是你生来会制香,那我也是生来会盗墓了!   见韩菱纱一脸不信的模样,柳梦璃便又道:“我也不知为何如此……仿佛我生来便会一些事情,只要我一想,它们便会在脑子中出现。”   “不不不,我信你,”但见柳梦璃似乎流露出颇为苦恼的模样,韩菱纱忙支起了身子,道:“只是既然制香的法子是你教他们的,你何不再教他们一道制香的法子,不必用到女萝岩的离香草?”   你不是蛮擅长制香的嘛,什么迷香离魂香。   想起了离魂香,韩菱纱又板起脸来,不对,自己合适对这坏女人心软起来了!   “韩姑娘有所不知,虽说这世间制香之法有千千万,不过多数用料非是稀奇便是金贵,寻常人家如何可得,唯有这离香草为寻常见,在女萝岩中一年四季皆有生长,足以供应寿阳城中百姓所用。”   原来如此,这柳梦璃倒是挺会为百姓着想的,想来她也是出自善心,才想要拉上自己,尽快解决女萝岩之事以恢复寿阳百姓的生计。   交谈至此,韩菱纱心中的怒火早已消去了□□分,之事因自己中了柳梦璃之毒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便道:“既是如此,我自会尽我所能帮你,只是这女萝岩中出没的野兽也不知本来面目到底为何,若是一夜之中查探不出消息,那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你莫要忘了你所说的,我陪你一夜,便给我你那什么离魂香的解药。”   ……等等,什么叫陪一夜,这话说出来怎么都觉着不大对味儿呢?   好在柳梦璃似乎也大在意的样子,只是轻声道:“若是未曾查得结果,梦璃自是不会为难韩姑娘,只是这离魂香……是没解药的。”   “什么!!!!”这一次韩菱纱是彻底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没解药?柳梦璃你玩我呢?!   “韩姑娘莫急,”柳梦璃轻轻摆了摆手,道:“这离魂香虽无解药,但过了三日变会自行散去,绝不会对韩姑娘造成危害。”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得陪满你三天才行?!”   “都怪梦璃学艺不精,还未曾研制出这离魂香的解药,昨夜也是,焚香之时未曾掌握好份量,以至于韩姑娘到了今日晡时才得醒转。”   柳梦璃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抱歉,但入得韩菱纱耳中却颇为刺耳。   没有解药你瞎下什么毒啊!!!柳梦璃你这卑鄙小人。   愤愤的坐了下来,韩菱纱将脸别过,柳梦璃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你走开!走到九尺九的地方去!   见韩菱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柳梦璃关切道:“韩姑娘,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谁饿了,气都气饱了!   然而韩菱纱却转过脸,悲愤的看着柳梦璃,道:“吃!”   与柳梦璃用过了一些点心当做晚膳,不知不觉天色便黑了下来,接连着两日都以甜点果腹,韩菱纱也不觉有些腻得慌,正思忖着稍后去了女萝岩如何捉只兔子打牙祭,见柳梦璃正在桌边拾缀着一些瓶瓶罐罐,便好奇道:“你在干嘛?”   啧,这腰这么细,方才她吃下的东西都放哪儿去了?   “准备一些一会儿用得着的香料。”   “你打算一会儿毒死那野兽啊?”   “我确实备有一些有毒性的香料,不过不知野兽正面目为何,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没意思,明显在讽刺你都听不出。   不一会儿,韩菱纱便见柳梦璃收拾好了小锦囊挂在腰间,又从斗柜中拿出一只竹笛,才回过头来,对她道:“我准备好了,这便出发吧,韩姑娘。”   “这是干嘛?”韩菱纱的目光落在柳梦璃手中的笛子上,那笛子通体纯白似玉质,上有点点红斑,宛若泪痕,那白玉红纹的玉笛握在柳梦璃的手中,更衬得她的手愈发的白了。   “这个……”柳梦璃看了看手中的笛子,沉吟片刻,道:“此笛名为指间沙。”   “我可没问你这笛子的名字,我是问你你带着笛子干嘛,”韩菱纱失笑道:“柳大娘子,咱们这回去可是去寻野兽的不是去踏青的,您带着着笛子,莫非是要看若是月色好的话,便即兴吹走一曲吗?话说在前头,我韩菱纱可不是什么风雅之人,您这阳春白雪,我这下里巴人估摸着可能听不大懂的。”   “前夜的月色倒是甚好……”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柳梦璃随即又正色道:“我是说这便是我的武器,名唤指间沙。”   “噗!”韩菱纱笑得更厉害了,“我行走江湖多年,倒是见过拿铁笛做武器,却没见过用玉笛做武器的,柳姑娘你别逗我了。”   看这柳大娘子娇滴滴的模样,怎样也想不出她将玉笛做武器挥舞的样子来,莫非是要吹出魔音穿脑来制服敌人不成?   “是真的,要如何个用法,韩姑娘到时便知,”且不管韩菱纱笑得如何个花枝灿烂,柳梦璃依旧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玉笛,道:“原本我这笛子也本无名字,方才听得韩姑娘为自己的峨眉刺取名眉间雪,便觉得我也当为我的笛子取个名字,因此我刚刚便给它取名叫指间沙了。”   “咳!”   韩菱纱有些呛住了。   这柳梦璃,怎地如此可爱!   过了片晌,待得使女前来在屋外问过病,柳梦璃便熄灭了房中灯火,推开了南窗,向韩菱纱招手致意。   韩菱纱走到了窗边,看了眼穿得一身罗裙的柳梦璃,心中不由叹息一声,这官宦家的娘子就是官宦家的娘子,穿得这般模样便要去荒郊野外,呆会儿少不得要吃些苦了。   也不多言,韩菱纱干脆便打横抱起了柳梦璃,轻巧的跳出窗外,将她放下后,又转身关上了窗户。   柳梦璃房间的南窗正对着后院的围墙,韩菱纱抬眼看了看丈高的围墙,蹲了下来,“上来吧?”   “……韩姑娘你这是作甚?”   “背你啊,你又不会轻功,怎地,你是想我给你找梯子来,还是要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我话先说在前头,但会儿还要过城墙,那时我可找不出那么高的梯子来了。”   见背后仍无响动,韩菱纱又道:“放心吧,你又不重,我背你和没背一样。”   片刻之后,一个温香软玉靠上了韩菱纱的后背,身后柳梦璃呵气如兰:“那么……就有劳韩姑娘了。”   真香……韩菱纱吸了吸鼻子。   当然,要是没毒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第五章·月朦胧   不出片刻便出了寿阳城,到了与八公山交界的分叉口,韩菱纱便将柳梦璃放了下来。   这柳姑娘也不知平时是吃什么长大,小身子骨轻得一片羽毛似的,自己将她从柳府一路背出了这寿阳城,大气都不用喘一下。   而柳梦璃被韩菱纱放下之后便先是理了理被劲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这才看向正在活动着筋骨的韩菱纱,轻声道:“韩姑娘,我很重罢?辛苦你了。”   “啊?你?轻得就和小鸡崽儿似的,一点儿也不重,”韩菱纱一边清点着自己的百宝囊,将几样顺手的暗器装入袖囊中,一边随口道:“柳姑娘我话可说在前头,方才在柳府我诸事依你,出了这荒郊野外你可得诸事依我,莫要随处乱走,不然……”   韩菱纱话未说完,便见柳梦璃恍若未闻般走向了女萝岩。   心中一惊,韩菱纱也顾不得收拾东西,忙跟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皱眉道:“喂你在听没!”   柳梦璃却看也没看一眼韩菱纱,仍是直直盯着女萝岩方向,秀眉微蹙,道:“有血腥味。”   “什么血腥味?”韩菱纱吸了吸鼻子,果然,在夜晚潮湿的空气里,自女萝岩方向吹拂过来的缝中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这股血腥味倒是颇似她前天夜里掉进去的那个洞穴中的血腥味。   只是自己明明记得第二天走时有仔细将那洞口覆盖好,若非站到近处绝不可能闻到其中味道,更何况如今还传得这么远来?莫非有人进入了那处洞穴?   柳梦璃转脸看向韩菱纱,道:“那血腥味还很新鲜,应当刚留下不久,韩姑娘我们快去看看。”   韩菱纱却站着不动,有些惊疑的看着柳梦璃,道:“你闻得出这血腥味是新鲜的?”   韩菱纱因自个儿从小便跟着族中叔伯盗墓的缘故而练得有闻土识穴的本领,嗅觉要比常人强上许多,不过也是因为顺风的缘故才闻得那些微弱的血腥味道,却不料这看似柔弱的柳姑娘倒比自己还强上一些。   “嗯,”柳梦璃应了一声,神情中多了一丝焦虑,道“这血腥味留下的时间绝不超过一刻,韩姑娘我们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吧。”   韩菱纱本欲再问,不过转念一想,这柳梦璃平时日日制香,嗅觉自是要强一些,也没什么稀奇,又见她神色有些焦急,似是顾虑什么一般,便道:“好,我们现在这便过去。”   说罢便走上前去,一把揽住了柳梦璃的腰,道了一句“抓稳了”,便提起轻功,往女萝岩方向掠去。   因为这次走得基本是平路,路途虽比城内到城外要远一些,不过速度却快上了许多,到了女萝岩边,韩菱纱辨清了那日自己所掉下的洞穴的大概方位,正欲直接进去,却听得耳边柳梦璃一声轻唤。   “韩姑娘且慢。”   “嗯,怎地?”韩菱纱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柳梦璃。   到了这女萝岩边,血腥味便愈发浓烈起来,这一回,韩菱纱也闻出了这血的味道是刚留下不久,看来之前柳梦璃所言非虚。   “韩姑娘,可否先放开我一下?”   “啊,好。”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正牢牢的搂住柳梦璃的腰间,韩菱纱忙松了手。   这柳姑娘的腰,真软。   只见柳梦璃离了韩菱纱,便往旁边走了几步,韩菱纱一惊,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原本正仰着头看着天空中一轮胧月的柳梦璃听得身后脚步声,回过身来有些疑惑的看着韩菱纱,道:“韩姑娘……你这是作甚?”   “跟着你啊,”韩菱纱回答得理所当然。   “……”柳梦璃未说什么,只是默默从腰间锦囊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绯色玉瓶,揭开了瓶盖,即刻,一股薄纱板的白色烟雾自瓶中升起,却又并不散去,而是化成一朵小小白云,袅绕盘桓在瓶口。   看到那小小瓶子,韩菱纱脸色一变,捂住了鼻子便向后跳了一步,一脸警惕的盯着柳梦璃。   “韩姑娘你……”柳梦璃先是不解的看着韩菱纱,但见对方如临大敌一般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小瓶子,便明白了过来,柔声道:“韩姑娘莫怕,这不是毒,只不过是驱兽用的熏香。”   听说不是□□,韩菱纱登时放心下来,不过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是否有些过激,这柳梦璃又不是什么毒娘子,何必对她如此防备,充其量不过是她用熏香熏晕了自己,再用熏香对自己下毒罢了。   对了!她对自己下毒了呀!这个可恶的坏女人!毒妇!   且不知韩菱纱此时内心想法瞬息万变,柳梦璃只是一手托着玉瓶,一手捏了个法决,指尖轻点,那团云雾便仿若有灵一般,缓缓延伸变作一条长蛇模样,蜿蜒盘旋着升入空中,再一点点散开,化入空气里。   韩菱纱在一旁自是看得目瞪口呆,对她而言法术自是不稀奇,她虽不会,却也识得柳梦璃刚刚掐的那个法决是个风咒,稀奇的确实柳梦璃居然真的会法术!而且还是最为正统的五灵法术!   开始她说自己会得一些法术时,韩菱纱当真以为她在说笑罢了!   不过当时她怎么说的?自学的?你蒙谁呢柳梦璃!   待到瓶中雾气全部散入空气中,柳梦璃方才收回瓶子,对韩菱纱道:“这熏香的味道足以驱散豺狼虎豹之辈,只是不知能否驱走女萝岩中野兽,我们现在去看看罢,韩姑娘。”   “且慢!”叫住了正欲前行的柳梦璃,韩菱纱在自己的百宝囊中摸出了一截原本备用来捆粽子的捆仙索,这捆仙索虽说极细,确实乌金揉以人的发丝制成,再以朱砂浸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寻常兵刃都砍它不断。   韩菱纱将捆仙索的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又上前去牵住柳梦璃的手腕,将绳子的另一头系了上去。   柳梦璃倒也不反抗,只是任由韩菱纱将绳子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死结,方才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她,道:“韩姑娘,这红绳……”   “你可别瞎想!虽然我抱了你背了你搂了你!不过我才没那种兴趣!”见柳梦璃神色暧昧,韩菱纱忙道:“这叫捆仙绳,染有朱砂可做辟邪之用!这女萝岩地形复杂,现在天色又暗,万一一不小心我和你走散了怎么办!到时候我离你出了十尺,岂不是要一名呜呼?这捆仙绳正好十尺长,也当是个提醒,免得我和你走远了。”   柳梦璃低头看了看在地上拖了长长一截的绳子,道:“韩姑娘真是个细心人。”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韩菱纱走在了前头,道:“这边我之前来过,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是这血腥味的源头,我们先去那里看看,你随我来,小心点别被绳子绊倒了”   话虽这样说,韩菱纱仍是一边走一边将落地的绳子挽起,以免真的绊倒了柳梦璃。   “韩姑娘,”身后传来柳梦璃柔柔的声音,“虽然你先前对我又抱又背又搂,还用这红绳将我和你系住,不过我并未怀疑过韩姑娘有那种兴趣。”   韩菱纱脚下一个踉跄,咬牙道:“这叫捆仙绳!”   “但是韩姑娘,梦璃有一事不解,你所说的那种兴趣,是指什么兴趣?”   这一次,韩菱纱一头撞在了一棵树上。   柳梦璃你再说话我就找块石头把你的嘴巴堵上!   韩菱纱与柳梦璃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穿行在女萝岩中,今夜虽是满月,却似笼了一层薄雾般朦胧不明,韩菱纱因习武的缘故,借着这点儿微光仍能大概看清,便一边走一边提醒柳梦璃小心脚下突出的山石或是倒下的树枝,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那日她所跌落的洞穴边。   两人所味道的血腥味,也正是从这洞穴中所传出。   韩菱纱清楚记得自己昨日离开时用树枝杂图遮好了这个洞穴,还铲了一块草皮盖在上面,但是现在洞口大开,而且并非是被搬开,而是仿佛被空中掉下一块巨石直接砸开一般。   她在洞穴周围摸索了一周,自己之前预留下的绳子也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在洞口被破开时一并遭到了破坏。   “没想到此处竟会有一个洞穴……”柳梦璃站在韩菱纱身后,也不知在想些甚么,喃喃道:“难怪……”   韩菱纱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道:“这洞穴下有点深,得找跟绳子吊下去才行,你等我一下。”   幸而这个洞穴就在山崖的脚下,周围崖壁上攀附生长着不少藤蔓,其中不少有手臂粗细,用来做攀爬的绳索再合宜不过。   韩菱纱挑选了几根较为粗壮的藤蔓砍断之后拖到了洞口边,从靴子中抽出匕首开始削起了藤蔓上的倒刺和粗粝的外皮。   感觉到柳梦璃也蹲下身凑了过来,韩菱纱便头也不抬地道:“啊,你不用帮忙了,马上就好。”   却见一双柔荑握住了自己的手,一只手腕上戴着通体晶莹剔透的上好羊脂白玉镯,一只纤纤食指上沾了一点透明凝露,缓缓涂抹在了自己的手腕,顿时,冰凉入骨。   韩菱纱抬眼看着正低头细心的为自己涂抹着不知名膏药的柳梦璃,笑道:“这是什么,也是驱兽用的么?”   “嗯,也可驱逐蚊虫一类,”柳梦璃应了一声,神色淡淡,“我闻着这洞穴下气息混杂,应有不少蛇虫鼠蚁出没,若是不用小心被毒虫毒蛇咬到,那可就不妙了。”   一个人的手……有这么柔软的吗?   这个人的身体……又会柔软到什么程度呢?自己之前抱着她的时候,背着她的时候,搂着她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那个时候的自己,不过只想要赶紧甩掉这个包袱罢了。   一样是女人,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的柔软呢?   “喂,柳……柳姑娘。”韩菱纱盯着柳梦璃的侧脸,突然道,:“其实,你并没有对我下毒对不对?”   “为何如此说?”柳梦璃依旧揉着韩菱纱的手腕,面无表情。   “……我觉得你人长得那么好看,心也不坏,你为了寿阳城中百姓而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这女萝岩,说明你是个好人。”   “可惜的是,韩姑娘你说错了,我这人,说不得是好人的,”柳梦璃翻过了韩菱纱的手,使其掌心朝上,指着其中一条自掌心连接到手腕得紫色细线,道,“你看这个。”   之前从未留意,此时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这条紫线,韩菱纱一惊,脸色骤变,“这是甚么!”   “这边是韩姑娘中了我的离魂香的标记,不过这条紫线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变短,待到三天后这条紫线完全消失,韩姑娘所中的离魂香便也完全解开了。”   猛然抽回自己的手,韩菱纱定定盯着神色淡然的柳梦璃,心中又气又怒,却又不知如何发作才好。   “而且此毒当真无解,乃是我当初读书时见一苗疆蛊方所仿制,唯有我自身所带体香方可抑制,因此韩姑娘莫要多想,便要烦你这几日都陪在梦璃身边了。”   柳梦璃,你当真是坏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萝岩副本开组,法师近战已就位,来奶来T   ☆、第六章·少女心事   抱着柳梦璃沿着绳索滑下了洞穴底部,当踩上脚底松软的泥土,韩菱纱当即松了手,走到了一旁,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早准备好的松脂火把。   “柳姑娘,这回下来,我只备得有五支火把,一支可燃上半个时辰,这五支火把燃尽,差不多也到了鸡鸣之时,到时候不管你我是否有查探到什么,都须得立即离开,明白吗?”   借着火光,韩菱纱打量着洞穴的四周,此处离地面约有十丈高,穹顶如覆碗,看起来毫无人工修饰的痕迹,应当是天然所成,洞穴四壁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口,大者可容三四人并排而行,小者也不过碗口大小,内中无数植物根茎拥挤生长着,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端看这处洞穴四周空荡荡,只有地面覆有一层薄薄的泥土,还有一些从上方洞口掉落的枯枝败叶,如今入得这洞中,血腥味愈发弥漫,她已经无法分辨出这血腥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了。   顿了一顿,韩菱纱见柳梦璃只顾着打量这洞穴四周,并未理会自己,便又道:“柳姑娘,此处洞口甚多,你可闻得出这血腥味是自哪边传出的?”   柳梦璃并未答话,只是微微一摆手,便独自一人默默的走到洞口前,伸出手掌似乎在感应什么一般,片刻之后又放下手,走向另一个洞口,她重复着这般动作走过了六七个洞口,最终,她站到了一处一人高,三尺宽的洞口前,方才转过头来对韩菱纱道:“韩姑娘,此处洞穴四通八达,切皆有风声流传,我也一时分辨不清血腥味的出处,我们便从此处开始探寻如何?”   “嗯。”韩菱纱应了一声,走到了柳梦璃前头,从自己的百宝囊中拿出一块墨石,在洞口画了个标志,方才转过头对柳梦璃道:“我们走吧,你跟着我,小心脚下。”   柳梦璃若有所思般看了眼韩菱纱画下的标记,应了一声,便跟在了韩菱纱身后。   带头走入了眼前漆黑的隧道,韩菱纱稍微将火把举高了一些以便于身后的柳梦璃也能看得见,前行中能感觉有微风拂面,其中混杂着的血腥味要比外面闻到要浓得多,看来柳梦璃先选这条路走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不知者洞穴之中的风从何来,吹拂在脸上竟然有几分冰冷刺骨之感。   “柳姑娘,我有一事不明。”   “韩姑娘请讲。”   “这女萝岩出没伤人的野兽,竟无一人曾见得真面目吗?”   “嗯,只因到目前为止,见过那野兽的,都变成了一具尸体。”   稍微停顿了一下,柳梦璃又道:“大约两个月前,有来女萝岩采草的百姓发现了一具尸体,其身体似是被利爪撕裂,死状极为可怖,在那以后数日间,便又有数位常来女萝岩采草的制香人尸体被发现,死状皆大同小异,似是被利齿啃噬或是利爪贯穿身体,然而府衙中的仵作也无法验出究竟是何种野兽所伤。   “哦?事情竟有这般严重?”   “是的,为此家父不得不先派遣衙役封锁了这女萝岩,禁止再有百姓入山采摘香草,一边又召集了大量猎户入山,只是尽管已经猎遍周遭猛兽,却还是无法断绝伤人之事,每旬仍旧陆续有尸体在女萝岩被发现。”   “依你所说,出事的范围是仅限于女萝岩么?”   “是的,因此梦璃心中便有所猜想,只待找到那伤人的野兽来证实罢了。”柳梦璃话说到此处,忽然停止了脚步。   因韩菱纱手腕用捆仙绳与她绑在一起的缘故,此时也被扯得停了下来,便回过头看向柳梦璃道:“怎么了?柳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见火光摇曳之下,柳梦璃的神情明灭不定,一双翦水秋瞳直直盯着韩菱纱,道:“韩姑娘,你可是心中不痛快?是梦璃有言行不当之处,惹恼了韩姑娘么?”   那双眼中秋波盈盈,看得韩菱纱胸口一紧。   是,确实自下得这洞中,不,在上面时她便一直觉得不痛快,只是为何不痛快,她自己也有些不大明白。   柳梦璃对自己下了毒,这是一开始便知道的事情,也是她俩之间关系建立的根本,只是她没想到,柳梦璃真的对她下了毒。   无论如何,她对柳梦璃都讨厌不起来,就算刚刚她说下毒的事情是真的。   事已至此,其实这次陪她来女萝岩,韩菱纱自觉有一半已经是自愿的了,否则以她自己的本事,她大可以把柳梦璃绑在自己身边过三天,而不是让自己被柳梦璃绑在身边过三天。   那么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呢?   实在想不通,便不愿再想,韩菱纱冷笑了一声,道:“柳姑娘,我想但凡是个人被别人下了毒强迫去帮人办事都会觉着不痛快吧,我可是一直在生着气呢,从、下、午,到、现、在。”   “不对,你是刚刚开始才不高兴的,”柳梦璃摇了摇头,道:“下午之时你只是生气,可并没有不高兴,现在你在不高兴,我知道的。”   “生气和不高兴不是一回事吗?”看着柳梦璃认真的脸,韩菱纱便觉得冷笑有些挂不住了,干脆转过身不去看她,道:“再说了我是生气还是不高兴都是我自个儿的事情,何须你来关心。”   何须你这罪魁祸首来关心。   柳梦璃却仍是不依不饶道:“不一样的,你下午生气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此刻你不高兴是真的不高兴。”   “我说柳姑娘,”韩菱纱无奈的回头看向柳梦璃,这柳梦璃平时惜字如金,这么这会儿却多话起来。她深吸了口气,道:“我与你本是素不相识,若不是我自己一时魔怔,想要看看这寿阳城中人人称羡的柳大娘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不会落在你的手中,惹出这些是非来,如今我们萍水相逢,我为你所制,替你办了这回事,便是希望你也记得早先的承诺,让你父亲撤了我的通缉告示,过了这三天,我们便各奔东西,你仍是官宦千金,我仍是江洋大盗,此生也不会再有交集,如今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又何须在意。”   也是,想来自己与她本身几乎是云泥之别,说起来若不是自己被她那什么离魂香强行绑在身边,自己也不会和她这般天仙似的人物有所交集吧。   但见柳梦璃那双纯净无暇的瞳子,韩菱纱又扭过了头,干笑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我这人就是这性子,柳姑娘你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还是赶紧查探那血腥味的来源才是正经,此处四面透风,当心时间长了味道散去,要找起来便更加麻烦了。”   柳梦璃只是怔怔的看着韩菱纱,单薄小巧的双唇微微一张,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道:“韩姑娘说的是,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吧。”   经过刚才一番交谈,两人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虽说韩菱纱已经习惯了柳梦璃的寡言少语,只是此刻对方安静下来,却让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只盼望着这看似走不到尽头的洞穴能够赶快走完,能够赶快找到血腥味的源头,若是能够一举找到那伤人的野兽便更好不过。   只是就算现下解决了野兽伤人的问题,她也还要和柳梦璃一起呆满这三日方可,一想到自己后面还要时时刻刻对着柳梦璃那张寡淡的脸,韩菱纱愈发觉得难受起来。   方才她说她对野兽伤人之事已经有所猜想,也不知想她想到了些什么,不过她看起来那么聪明的人,所想到的一定是自己无法想到的事情吧。   而且,说自己不高兴,她不也是自出来开始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般在心中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手中的第一支火把已经灭掉,这表明她俩差不多已经在这洞穴中前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趁着换火把的功夫,两人也得休息一下。   说来也不知这地下的洞穴到底有多大,竟走了那么远也未曾见到尽头。   韩菱纱是练武之人,走了这一个时辰到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她仍顾虑柳梦璃身子娇弱,也不知受得住受不住。   “喝点水吧,”解下腰间水囊拔下塞子递给柳梦璃,韩菱纱借着火光悄悄看了一眼她,还好,看起来神色自在,不似疲乏的样子。   “多谢。”柳梦璃也不推辞,接过水囊小小的饮了几口,并未将塞子塞回,又递还给韩菱纱,柔声道:“韩姑娘也喝些吧。”   韩菱纱接回水囊,也并未多想,就着便喝了几口,将水囊系回了腰间。   “韩姑娘。”   “嗯?”   “……梦璃对这地下之事所只甚少,不知韩姑娘看这洞穴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没有直接说因为我是个擅长挖地道的盗墓贼也算你良心。   韩菱纱将手放在墙壁之上,略一沉吟,道:“……这里,太过干燥了。”   “干燥?”   “嗯,”韩菱纱吸了口气,又将脸转向前方,之前所感受到的冷风现在也渐渐变得强烈起来,“方才我们下来时,便离地面有十丈远。”   说着,她又解开了水囊,蹲下身将一点水倾倒在地面上,观察水势走向,果然是缓缓向着前方流动,便站了起来,拍了拍手,道:“此处有空气流动,定然还有其他出口存在,我们一直在往前走的同时也在往下走,墙壁上也有植物根茎生长,奇怪的是,为何这里竟然没有一丝的水气?”   柳梦璃也盯着地上流水,道:“是的,女萝岩此处植物茂盛,地下水应当相当丰沛才是,且不说雨水积水,如今我们入得地底深处,为何全然不见有一点地泉?”   韩菱纱又吸了吸鼻子,道:“你鼻子比我灵,想必你也闻出了吧,这里除了泥土和血腥味道,半点水气也无。”   柳梦璃点了点头,复又将掌心伸出对着前方,闭眼冥思片刻后,缓缓睁眼道:“这前方吹来的风有蹊跷。”   “如何说?”   “方才在外面时我便注意到了这阵风,如今我们前进了这许久,这风吹过来的方向与力道一直未变,只是越是前行,其中夹杂的寒意越重,若是从外边入口吹来的夜风,断不会如此。”柳梦璃道:“而且……此风中所带寒意非是夜风之寒,反倒像是冰雪之寒……我想这洞穴如此干燥,也是因为这风的缘故。”   韩菱纱愣了愣,她虽是也有注意到洞穴中吹拂的风,但却是没有柳梦璃所思虑得多,从她话中看来,想必方才自己所说的此处无水之事她也一早便想到了,只是不知为何还要借由自己口中说出。   “且不管前方是什么,这条路也不知要走多久才到头,我看等这支火把燃尽我们变得原路折回,另寻他法了。”韩菱纱晃了晃手中火把,对柳梦璃道:“你还走得动吧?”   “我无事”柳梦璃摇了摇头,道:“时间紧迫,我们还是继续前行吧。”   韩菱纱看得出柳梦璃有些焦急,不过不知是否因她本身性子便慢热的缘故,倒也没有明显表现出来,本还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不过如今看她这般模样断然是不愿意耽误太多时间的,便点了点头,再度走到了前方引路。 作者有话要说:  闹别扭的纱纱和继续呆萌的梦璃   ☆、第七章·意难平   或许真的是担心时间不够,韩菱纱虽说担心柳梦璃是否能跟得上自己,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这一次,行得不过半支火把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洞穴的尽头竟然便是一处悬崖峭壁,脚下便是无底深渊,站在崖边,韩菱纱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伸手将柳梦璃拦在了身后。   “没路了,”韩菱纱看了看四周,眼前是方圆将近百丈的巨大深远,其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周围皆是一片光滑如镜的崖壁,崖壁之上有数个高低不一的洞口通往此处,自己与柳梦璃所处之处正是其中之一。   “这风便是从下面吹来的。”韩菱纱向下看了看,“血腥味也是。”   “可是,这处四壁光滑,也无藤蔓附生,要如何下去?”柳梦璃也稍稍探出头来,看向下方,皱眉道。   摇了摇头,韩菱纱自百宝囊中摸出了火磷筒来,对柳梦璃说了一句“闭上眼”便解开了盖子,其扔向了脚下的深渊。   只见火磷筒一边冒出刺眼的白光,一边翻滚着朝下掉落,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渐渐被无底黑洞所吞没,韩菱纱侧耳倾听,半晌也未曾听得下方有声音传来。   看来这脚下深渊当真深不见底,寻常手段恐怕是下去不得。   “若是修仙之人,学的御剑之术,想要下去倒是易如反掌,”韩菱纱苦笑一声,看向柳梦璃道:“如今这下面不知有多深,你我也没长双翅膀,飞不下去,我也无法,你看要如何,是先回去另寻它策?”   柳梦璃并未答话,只是略一沉吟,便无奈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另想法子吧,韩姑娘。”   点了点头,韩菱纱转身欲走,却见面前柳梦璃脸色突变。   “韩姑娘小心!”   话音未落,韩菱纱便听得身后犹如狼嚎一般的嘶吼,伴随着夹杂腥气的劲风自身后袭来。   “——!”韩菱纱反应亦是极快,在看到柳梦璃提醒自己的瞬间便一手抽出了腿上的眉间雪,另一手探入百宝囊中抓出几枚铁蒺藜,想也不想便往身后甩去。   韩菱纱听得身后铁蒺藜打入血肉的声音,也不回头去看是什么,上前便一把抓住了柳梦璃疾疾朝来时路奔去。   只听见背后嘶吼声不断传来,几乎能感受到那不知是甚么的野兽就紧贴在自己身后穷追不舍,韩菱纱也不敢迟疑,原本若是她一人的话倒也敢上去拼它一拼,只是此处地势狭窄,若是缠斗起来唯恐会伤及柳梦璃,只得先退到来时的那处洞穴再说了。   “韩姑娘!”   身后传来柳梦璃的惊呼声,韩菱纱一时也顾不得了,唯恐慢了下来便要被那野兽追上,此时她恨不得能停下来将柳梦璃抱着跑才好。   不到片刻,急急奔走间,韩菱纱脚下忽然一空,还未得反应过来,原本在她身后的柳梦璃便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给拽了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韩菱纱被柳梦璃拖回瞬间,听得身后血腥味扑至,回身上前便将柳梦璃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阵腥风擦着两人的头顶扫过。   韩菱纱放开柳梦璃,也不急细看她是否受伤,只是忙回头看向方才那股劲风去处,只是她这一看便惊呆了,不知何时她与柳梦璃竟又绕回了那深渊边缘,只是此处出口与方才她们所在的那处出口不同,要显得高大一些,想必也是崖壁上无数洞口之一。   而在崖壁上方,只见攀附着一只猛虎大小,身形如浪的野兽,朝着她与柳梦璃低低嘶吼着。那野兽浑身浴血,赤红色的双目撒发出不详的凶光,它的四肢要比寻常豺狼之辈要长上许多,看起来坚硬如钢铁的兽爪紧紧依附在石壁之上,一副蓄势待发。随时便要冲过来的模样。   原本记得来时只有一条路,怎会莫名其妙又绕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万丈深渊,韩菱纱自是心惊不已,更何况有着不只从何处窜出的凶兽一路穷追不舍,情况当真危急万分。   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边握紧了峨眉刺紧盯着那只凶兽,韩菱纱一边慢慢后退至柳梦璃身旁,道:“柳姑娘,这伤人的凶兽我们已经找到,只是此处地势凶险,你我处境不妙,我看你那熏香对这野兽也是不大起作用的,咱们不如先三十六计,走为上?”   “……方才的路,咱们走岔了,韩姑娘莫急,且让我来。”   柳梦璃将手搭在韩菱纱肩膀上,轻轻一捏,韩菱纱顿觉骨头一阵发麻,双腿发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柳梦璃!没事儿瞎捏什么捏!   且见柳梦璃施施然走上前来,手中拖着个小小的白玉瓶,瓶中生出一阵薄绿轻烟,她依旧是手掐法诀,在空中连点之后,那阵绿烟便奔着凶兽飘去,将其笼罩其中。   那凶兽见了柳梦璃,不知怎地竟往崖壁上方连退了几步,只是这阵烟雾犹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它,被这熏香一熏,那凶手眼中凶性顿减,只是依旧如壁虎一般紧紧附在崖壁上,在原地不安地徘徊打转,却也不再朝着她们二人靠拢。   忽然,那凶兽身子猛地一震,眼中凶性又起,看得韩菱纱心中一惊,下意识便上前一步,护在了柳梦璃身前。   然而只见那凶兽只是站在原地,似是受到极大痛苦一般拼命挣扎着,蓦然,只听得‘嗤’地一声宛如裂帛的声音,一道白光自那野兽体内透出,那道白光宛若有形一般将那凶兽身体撕开一道口子,暗红的鲜血如涌泉般喷出,紧接着,血肉被撕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又有无数白光自它体内透出,不过眨眼功夫,便将它扎得如刺猬一般,浑身毛发更是被鲜血染透,辨不出本来颜色,如此一来,那凶兽在崖壁上便再也攀附不住,四肢一松,惨嚎着坠入了深渊。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不过在片刻之间,却看得韩菱纱心惊胆战,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惊魂不定的看向了柳梦璃。   看她温和无害的模样,没想到手段却是如此狠辣!   而柳梦璃却也是略有疑惑的样子,她看到韩菱纱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便蹙眉道:“韩姑娘莫要如此,我方才所用的不过是有强效凝神静气的熏香,后来那样……不是我做的。”   见柳梦璃矢口否认,韩菱纱顿觉心中稍安,又见她脸色亦是颇为难看,不知是否是为了刚才那野兽的惨状,便道:“那是怎么回事,我看那野兽在追我们时就受伤了的样子?还有那到底是什么?看似是狼,可狼哪有那么大的?”   她只记得一开始她便打了几颗铁蒺藜在那只野兽身上,只是后来再看它浑身浴血的样子,绝不是自己小小几颗铁蒺藜能造成的。   柳梦璃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崖底。   “不管怎么说,想必刚才那只便是出没在女萝岩伤人的野兽,看它方才那般模样应当是活不成了,这件事也算是有所了结,我们还是回去罢。”   只不过方才走得太急,也未曾注意是在哪里跑岔了,要寻路回去恐怕还要颇费一番功夫。   “嗯。”   柳梦璃应了一声,却并未行动,而是又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玉瓶,揭开瓶盖,一缕线香升出,缓缓向来时路飘去。   韩菱纱见状一喜,心道这柳梦璃果然留了一手,正欲沿着线香方向回走,却见柳梦璃仍旧站在原地,竟开始动手解开了系在手腕上的捆仙索。   “——!你做甚么!”   “既然此间事了,韩姑娘也算完成了梦璃所托之事,这线香通往我们来时的洞口,韩姑娘只需跟着这香前进,不管遇到多少岔路也不会迷路。”轻易便解开了韩菱纱所系的死结,柳梦璃坦然看向韩菱纱,道:“梦璃还有些事情尚待查清,此后韩姑娘不必相陪,便请回吧,至于之前所说通缉告示之事,待梦璃回到府中自会转告家父将其撤去,韩姑娘放心。”   “回什么回!”韩菱纱哭笑不得的看着柳梦璃,道:“我中了你那劳什子离魂香,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回去,你现下要去哪里,还要查些什么,我陪你去便是。”   “……韩姑娘,如今我想去的地方,恐怕你是跟不上来的,”柳梦璃轻轻摇了摇头,忽然后退了一步,道:“梦璃说过自己不算是好人,因为我说对你下了毒,那是骗你的。”   “你!什么——”   韩菱纱一听,正欲发作,却见柳梦璃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韩姑娘,谢谢你。”   转身便往悬崖下跳去。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   韩菱纱楞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但是又瞬间清醒。   不对!她!跳!下!去!了!!!   “柳梦璃!!!”   趴在崖壁边,韩菱纱向下望去,之间下方漆黑一片,冷风阵阵,又哪还有柳梦璃的身影。   这个!黑心的!会说谎的!坏女人!   “柳梦璃!!!”   再喊了一声,连一点回音都没有传上来。   心中着急得犹如火烧,韩菱纱站了起来,再看向下方,眼一闭,心一横,纵身便跟着跳了下去。   柳梦璃!你看我跟得上跟不上你!!!   ☆、第八章·两心知   冷。   当韩菱纱恢复意识时,第一感觉便是说不出的冷,犹如坠入冰窖般,刺骨的阴寒。   只是眼皮好似被黏住一般死沉死沉,一点也睁不开来。   自己这是直接掉到了阴曹地府吗?听说阴曹地府有一层名为寒冰地狱,自己是掉到了这一层吗?   也好,若是能见到死去的阿爹阿娘,还有大伯,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是什么味道,怎会如此的香?不……不对,这是龙涎香的味道……还有一点点丁香,还有……   柳梦璃!!!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瞬间,韩菱纱猛然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朦胧浅青,面颊上有柔软的触感,自己的双眼不知何时被一片薄纱蒙住,透过薄纱,看向周遭只是一片茫茫。   忙不迭的将遮住眼睛的薄纱扯开,猛然,一阵刺目的白光射入眼中,激得她又连忙用手遮住了眼,过得片刻,慢慢适应了周遭环境,韩菱纱这才慢慢放下手,一点点睁开眼。   只见自己身处一处冰洞之中,周围皆是纯净到近乎深蓝色的寒冰冻结,连地面都是厚厚冰层,只是那冰下不知冻结了些什么,透过厚厚的冰层也能感受到其后发出的炽烈光芒。   韩菱纱看了看手中浅青色的丝巾,便明白了为何其会覆盖在自己的脸上,恐怕是担心她醒来时一下子睁开眼受到这强光照射而导致暴盲而为自己遮盖上的吧。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上方,头顶是无数倒立的冰锥,只是未有半点通路的样子,想来这里也不是自己掉下来的地方。   是柳梦璃把自己搬到这里来的吗?如今她人又在哪里?为何自己半点也不曾受伤?   方才在昏迷时因觉得冷而渐渐恢复意识,此时当真醒了却又不觉得冷,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暖意包裹着自身,明明身处冰窖之中,自己也仅仅只是身着夏季的薄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一手撑着坚硬的冰面,还菱纱正欲站起,手一动,便听得一声脆响,似是触倒了什么一般,清脆的响动在这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韩菱纱一惊,往手边看去,原来却是搁置在自己手边一个核桃大小的绯色扁腹玉瓶被自己碰倒,自瓶口还散发出阵阵轻烟,她捡起玉瓶,直接入手触感温热如暖炉般,自己方才在意识模糊时所闻到的香味正是从这小小玉瓶中传出,只见瓶中不断涌出一阵阵的暖雾袅绕着自己,想来自己会不觉得很寒冷也是因此之故,能做到这些事的,除了柳梦璃亦不作他想。   “这柳梦璃,身上哪带得那么多瓶瓶罐罐,”手捧着绯色暖瓶,韩菱纱不禁莞尔,站了起来,看了看光滑如镜的四壁,唯有一处形似被宝剑劈开的裂缝似是出口,便走了过去。   方才从裂缝中走出,一阵几欲作呕的腥风便扑面而来,呛得韩菱纱呼吸一滞,忙将手中绯色玉瓶举到鼻边,逐开这股恶臭。   再凝神一看眼前光景,韩菱纱脸色不禁一变。   只见眼前眼前依旧是一片寒冰冻结的洞窟,不过比自己先前所处那个小小冰窟要大上百倍,只是现在这个洞窟已经不是原本冰雪颜色,而是触目惊心的红,浸染了整个空气。   眼前地面之上密密麻麻堆叠满了之前在上方追逐自己和柳梦璃的野兽的尸体,有的尸体四分五裂,有的尸体似是被万剑穿身,死状极为凄惨,那堆积如山的野兽尸体所流出的鲜血染流满了整个地面,冻结成血红的地板。   见得此番光景,回想起最初是见到那只野兽死时惨状,韩菱纱觉得连呼吸都难受起来,她想大声呼喊柳梦璃的名字,却有怕惊扰到这些尸首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韩菱纱看向头顶,只见上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来这里应该是自己最开始掉下的地方了。   这里四周都不见柳梦璃,她是去哪里了?   一时不见柳梦璃下落,又见这些死状可怖的野兽,韩菱纱顿觉焦虑起来,也顾不得那么多,扯着嗓子便大喊了一声。   “柳梦璃!!!”   只是这里空间本就广阔,又因野兽尸体堆叠阻拦了视线,也看不见周遭有没有通往别处的路口。   再看看脚下,韩菱纱一咬牙,便踩上了野兽的尸体,再慢慢往上攀爬,不一时便爬到了最高处,四下一看,只见这洞穴四壁有无数大小不一的裂开缝隙,谁知道如今柳梦璃去到了哪条缝隙之中。   或许自己该退回原本醒来的那处洞穴中,等柳梦璃回来找自己才对,若是自己擅自乱走与她错过那个糟糕了。   韩菱纱心中拿定主意,正欲回撤,回头一看,心中登时一凉,她出来时只顾往前走没有回头看,此时看她来时方向的墙壁之上并列无数大小形状相似的缝隙,她竟不记得自己是从那条缝隙中走出,甚至于连自己是从哪边走出的都有点分辨不清了。   不行,不可急躁。   强自压抑下心中焦躁的情绪,韩菱纱深深吸了口气,再将这口气提起,凝聚胸腔之中。   “柳梦璃!!!”   这一回她是使上了三分的内力,只听得她的声音撞在崖壁之上,引得连连回响,片刻之后,回响平息下来,周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蓦然,死寂之中,传来一阵微弱的悠扬笛声。   听得笛声,韩菱纱先是惊疑,随即又是一喜,柳梦璃出来时曾带得玉笛在身上,此时想必是在用笛声引导自己前往她所在的方向。   不过惊喜之后韩菱纱又是一忧,听这笛声柳梦璃应当离自己不远才是,为何不直接过来找自己而是用笛声引自己过去?莫非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思虑至此,韩菱纱不敢再有所耽搁,忙辨清笛声传来方向,便跟了过去。   不多时便寻到一处缝隙之前,之前缝隙中伴随着笛声传出一阵白色线状烟雾,韩菱纱便跟了进去。   入得缝隙中,韩菱纱才发现只见这处缝隙内里道路蛛网密布,几乎走三步便是一处岔路,若不是有这一线烟雾引导,便是听得笛声,自己也不一定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跟随者笛声与烟雾七拐八绕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韩菱纱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一处和自己醒来时地方一般大小的冰室中,正倚着墙壁席地而坐,手中端着指间沙吹奏的少女,不是柳梦璃是谁。   见韩菱纱出现,柳梦璃便放下了笛子,依旧是带着冷淡的表情看向她。   “柳梦璃!可找到你啦!”韩菱纱一喜,但是瞬间便看到了柳梦璃身前一具野兽尸体,再看她靠墙坐着,右脚伸出,脚上血迹斑斑,鞋袜已被鲜血浸透,旁边还扔着一个被打开的捕兽夹,心中一惊,忙奔了上去,抬起了柳梦璃的脚,揭开袜子一看,之前足踝之上密密麻麻一排锯齿状伤痕,鲜血还在汨汨流出,看的她心中一疼,“你受伤了!”   “……韩姑娘,你怎么来了,”柳梦璃仍是面无表情,仿佛受伤的人不是她似的。   韩菱纱一边脱下柳梦璃的鞋袜,一边自自己的百宝囊中翻出金疮药粉,头也不抬道:“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不是你吹笛子引我过来的么。”   “我是说,你怎么也跟着我跳下来了。”   韩菱纱一愣,原本正在往柳梦璃叫上倒金疮药的手也停了下来。   “韩姑娘,我说了,对你下毒的事情是骗你的,你又何必再跟着我来呢。”柳梦璃看着韩菱纱,眼中秋波涟漪。   “你管我,原本我以为我中了你的毒所以才听你的,如今我没中你的毒,我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不着,”韩菱纱不去看柳梦璃那双勾魂摄魄的眼,仍旧埋头为柳梦璃敷着药粉,只是这次没带得绷带,想起了之前柳梦璃为自己遮眼时用的那方丝巾,手伸入囊中又是一愣,思虑了一下,干脆一伸手,将自己衣服的下摆撕下了一片,仔细的为柳梦璃包扎好。   “韩姑娘,莫非你真的对梦璃……有那样的意思吗?”   “什么那样的意思?”韩菱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如同被针刺到一般差点跳起来,大声道:“胡说什么呐!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我可没那样的兴趣!”   “也是,”柳梦璃点了点头,正色道:“虽说我与韩姑娘相识不久,却也能看出韩姑娘是个正直之人,断不会有阴险害人之心的,不过这和长得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阴险害人?难道说……这柳梦璃以为‘那样’的意思是指害人的意思?不不不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解释比较好还是由得她自己去想吧。   不欲再继续为‘那种兴趣’而继续纠结下去,韩菱纱为柳梦璃穿好鞋履,站了起来,道:“话说回来,为何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一点事情也没有?”   “我说过了,我会法术的。”柳梦璃神色淡然,“若是以仙风云体之术,便是万仞深渊,想要下来也非难事。”   怪不得……不对!既然她下这深渊都易如反掌,那么就表示她是会轻功的吧!!!   想到自己白白的当了苦力占了便宜,韩菱纱顿时气结,气鼓鼓的看向柳梦璃,却见柳梦璃轻抚鬓边秀发,轻声道:“我下来之后不久,便见韩姑娘了掉了下来……我原以为韩姑娘也是轻功卓绝才敢下来,只是看到韩姑娘掉下来的模样……后来梦璃接住韩姑娘时,韩姑娘已昏迷过去,故而先将韩姑娘放在了一处冰室之中,梦璃自行前来查探了,后来我行至此处,不小心踩到了这兽夹,又听到了韩姑娘呼唤我的声音,这才吹响了笛子,引你过来。”   柳梦璃却绝口不提,自己正是因为听到了韩菱纱呼唤自己,才一时大意踩到了捕兽夹的。   估计是看到自己大头朝下直接栽下来的样子吧。   韩菱纱脸一红,便走到柳梦璃身边,也靠着墙坐了下来,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了我。”   柳梦璃摇了摇头,看着韩菱纱,柔声道:“莫非韩姑娘,是不小心失足掉下来的吗?”   “不,”韩菱纱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看着柳梦璃,认真道:“我跳下来,是来寻你的。”   “寻我?”柳梦璃神色微微动容,“为何?”   “还记得在上面是你问我为何觉得不痛快但是我没有回答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之所以觉得不痛快,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你啊。”   “我?”柳梦璃愣了愣,随意微微低头,小声道:“果然么。”   “不不不,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韩菱纱忙摆了摆手,道:“我,我原本一直以为你对我下毒的事,是你拿话哄我的,但是我也是一时兴起,想要看你到底准备做什么,便都依着你来,后来到了这洞穴上方,你对我说真的对我下毒了,我才觉得不痛快起来。”   “为何?”   “因为……现在想来,我那时便不知不觉把你当朋友了啊,”韩菱纱无奈道:“既是朋友,那么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我既然甘愿帮你,你还对我下毒,我便觉得不痛快了。”   “……”   “后来你对我说没对我下毒,我才放下心来,有看见你这般莫名其妙跳了下来,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当时也未曾多想,只想要找到你,便跟着跳了下来。”   见柳梦璃沉默不语,韩菱纱又急忙道:“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你本来也就没对我下毒,而且你堂堂官家千金,想来也是不削与我这江洋大盗为伍的,我想若不是我总是厚着脸皮与你讲话,你也懒得理会我吧,而且我看依你的本事,本身就无需我陪你来这女萝岩,我来了也不过是个累赘,你……”   “不,韩姑娘,是梦璃该向你道歉才对。”柳梦璃一抬头,带着略微歉意,更多莫名情绪的口吻,道:“梦璃因自幼生长在府中,也未曾得和外人接触过,更没有……更没有过朋友,所以……当那日见到韩姑娘时,将韩姑娘以迷香迷倒之后,其实梦璃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的。”   到此顿了一顿,柳梦璃再看了眼韩菱纱,便移开视线,缓缓道:“那几日我本一直就忧心女萝岩之事,只是觉得自己一人力量微薄,又从未遇到这种事情,不知如何是好,后来那日我听得府上使女对我说起韩姑娘你自郊外茶棚逃脱之事,便觉得韩姑娘时候有本事的人,那时候我便想若是有韩姑娘这样的人来帮着我便好了,后来那天晚上我制完香回到房中,察觉到房中有生人气息,我不敢大意,便先点燃了迷香,后来没想到……竟然是韩姑娘你……”   韩菱纱笑道:“后来你便顺水推舟,骗我说对我下了毒,让我来帮你是不是?”   “嗯,”柳梦璃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选择韩姑娘,也是有别的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在遇到韩姑娘的前一晚,我也曾独自来这女萝岩查探过,那时我便见到了在此处盘桓的韩姑娘……”   “你早就发现了我了?!”   “嗯……其实那日我看到韩姑娘的地方,便是这洞口中上方入口附近,只是那时突然刮起一阵风,我被风迷了眼,便不见了韩姑娘踪影,我也不敢就留,就回去了。”   “我那时被那风给吹得摔倒了这下面,你自然是一眨眼便见不到我了,”韩菱纱又笑道:“后来你再见到我,便觉得我大概知晓了一些女萝岩的秘密,是不是?”   柳梦璃略微颔首,道:“我……是在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那时也不知韩姑娘你愿不愿意帮我,因此才故意骗你说对你下了毒……”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菱纱举起了自己的手掌,掌心中那紫线依旧明显。   “这个是……”柳梦璃看了看韩菱纱的手掌,柔声道:“那日我因担忧下的迷香过重于韩姑娘身体有损,便为韩姑娘把了下脉,结果却发现韩姑娘体内阴煞之气凝结,五脏六腑中有些微毒素及尸腐之气积郁,想必这都是因为韩姑娘你……经常入墓开棺所致,平日虽说感觉不到,但是时日长久必会对寿命有所折损,因此我便调制了一副驱毒的熏香,这紫线便是毒素排出的标识,待到紫线消失,韩姑娘体内的积毒也排净了。”   “原来如此!”韩菱纱喜道:“我就说,你那么好看,心地定然也是好的!”   又摇了摇头,柳梦璃看着韩菱纱,神色忽地有些羞赧起来,“韩姑娘……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你还愿意把我当朋友……我和很欢喜,我……我也很愿意把韩姑娘当朋友的。”   “不不不,不过分不过分,”韩菱纱连连摇头道:“你替我驱毒,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而且先前若不是你就我,我掉下来便要摔成肉泥了。”   她顿了一顿,见柳梦璃仍是有些羞怯的模样,不知为何心情愈发爽朗起来,道:“而且,你看既然你我都将彼此当做朋友,就无需如此生疏客气了,你就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好,我……我也直接唤你梦璃可好?”   “嗯……菱纱。”   咦,她这时候怎么倒叫得那么坦然一点也不害羞了?   韩菱纱怔怔的看着柳梦璃,她怎么又笑了?   “嗯,梦璃!”   ☆、第九章·人心之初   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韩菱纱又为柳梦璃换了回药,见她伤口已经止血,才放心了一些,用清水将伤口冲干净后又敷上金疮药,再以布帛扎紧以免感染。   不过忙了这大半夜,韩菱纱心中掐算了一把时间,觉得应当早过了鸡鸣之时,便对柳梦璃道:“这外边天色一亮,届时你家中之人发现你不见,定要着急了。”   “……不,他们三日之内是发现不了我不见了的,”柳梦璃道:“我出门时曾在行云苑内布得阵法,但凡有入内之人便会看到我仍在时的幻象,若非道法精深之人,断然不会察觉有异。”   “原来你还真是处处都留有后着,”韩菱纱一笑,只想到先前梦璃说自己略通法术,现在看来是她自谦了。又将目光移动到眼前野兽之上,心想这野兽看起来这般大,不知吃得吃不得,也不知肉质如何。   柳梦璃瞧韩菱纱看着野兽的尸身出神,便道:“菱纱可是饿了?”   “不……有一点……”韩菱纱讪讪的笑了笑,道:“这折腾了一整夜,早就饿了,只是这次出来也未曾带得一些干粮,话说,你不饿么?”   静静摇了摇头,变戏法似的,柳梦璃伸出手掌,只见上面托着个小小的油纸包,韩菱纱不用看便闻到了肉的味道,顿时一喜,“好梦璃你果然带了吃了!”   说罢便接过柳梦璃手中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然是数块肉干,量虽不多但充饥足以,韩菱纱拿出了一块,递向了柳梦璃。   柳梦璃却是有摇了摇头,道:“我向来茹素的。”   你吃素还带肉干干嘛!难道是专程为自己带的?   见柳梦璃不吃,韩菱纱也有些不好意思动口了,“那你怎么办。”   “我因修习法术,时常辟谷,就算三五天不吃不喝也无碍的,”柳梦璃道:“因此菱纱你自个儿吃便是。”   “可是……”   “我脚受了伤,行动不便,一会儿还要劳烦你扶着我,若是你都吃不饱,没力气,一会儿要如何扶我出去呢?”   “胡说!我便是现在抱着你走出去都没问题,就你那小身子骨,”韩菱纱忙道,见柳梦璃静静的看着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你只吃素,怪不得那么瘦,一阵风都要吹走。   说罢也不在推辞,便用手撕着肉干吃了起来,不消片刻功夫,便风卷残云般将一包肉干消灭了一半,又将剩下的一半包好放入了自己的百宝囊中以备不时之需。   这时她才踢了踢一旁的捕兽夹,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缺德带冒烟儿的人,将捕兽夹置在这里。”   那捕兽夹也不甚结实的模样,被韩菱纱轻轻一踢,便散了架。   柳梦璃却略微摇首,轻声道:“菱纱,你且看那兽夹……恐怕并非是‘人’放在这里的。”   “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我韩菱纱这十多年来入过的古墓没有八百也有一千,见过活人给鬼做机关的,还没见过鬼给活人做捕兽夹的,且让我瞧瞧,这鬼做的捕兽夹是什么模样,”韩菱纱笑道,一伸腿便将那散架了的捕兽夹勾了过来,仔细端详,只见那捕兽夹做工极为粗糙原始,原来是以树枝、藤蔓、革草为骨架,以冰刃为嫁齿制成,再细看那藤蔓、树枝及冰冰块似乎都有牙齿啃噬的痕迹,再仔细一闻,上面还有野兽的腥臊之气,脸色顿时一变,惊疑道:“梦璃你说这兽夹是野兽做的?”   野兽会做捕兽夹,那岂不是成精了?   “恐怕是的,”柳梦璃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前方野兽尸体,道:“菱纱你扶我起来一下,到那里去。”   “去那里干嘛,你想看它们是怎么死的吗?”韩菱纱站起来,再小心翼翼的将柳梦璃扶起,道:“你先前说还有事情待查,莫非是想查这些野兽的死因。”   “我是想知道……这些野兽出现和伤人的原因,”柳梦璃紧盯着野兽尸身,不知为何眼中莫名有些沉痛,道:“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什么答案?”   “菱纱你看,这些野兽身躯庞大,而身上的伤口锋利工整,寻常利刃断难在短时间内造成如此多的伤痕的,可还记得我们在上方时所见到那只野兽的模样?”   “嗯记得。”   “我曾听闻,在世间有一种修行之人,能以气御剑,瞬息万里,杀人于无形之中。”   “啊,这个我知道!你说的便是那种惩奸除恶,替天行道的剑仙吧!是不是因为这里野兽伤人之事惊动了一些入世的剑仙,便有人来到此处,杀死了这些妖兽,为民除害?”   “是的,菱纱你说的没错,只是……”柳梦璃脸上忽现一种哀伤之色,缓缓蹲下,先是将手放在那野兽头上,掰开兽口检查了一下牙齿,旋即又后退了几部,对菱纱道:“菱纱,你切用匕首剖开它的肚子看看。”   “啊?都死了……就算了吧……”韩菱纱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也不知柳梦璃意欲为何,但是见她神色似乎颇为苦痛,便立即又道:“好,你小心点。”   说罢便慢慢松开了柳梦璃,拔出了匕首走到野兽跟前,略一犹豫,便将匕首刺入了野兽柔软的腹中,再向下一划拉,顿时,暗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那野兽的肝肠肚肺随之也流了出来。   韩菱纱收起匕首,回头便见柳梦璃正一跛一跛的走过来,忙上前去将她扶住,道:“你到底想干嘛?”   柳梦璃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言语,而是走到那堆内脏前,看准了肚囊,气凝指尖,弯腰在肚囊上一划而过,将肚囊破开,其中流淌出了青黑腐臭的汁液残渣。   “果然……”喃喃自语着,柳梦璃的神色更加沉重起来。   “你看出什么了,梦璃?”   “菱纱你看……”柳梦璃指了指地面那堆青黑腐臭之物,道:“这些野兽……都是以食草为生的。”   “食草?”韩菱纱一惊,在仔细看想地上那堆秽物,之前其中上有未消化完的叶子与根茎,当即便相信了柳梦璃所说,道:“没想到这些家伙看似凶狠,却是个吃素的和尚。”   不对,既然是食素,为何它们又会暴起伤人?看外面那些野兽尸体的数量不下千百,短时间内不可能有这么多野兽无声无息的聚集,想必这些野兽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生息繁衍的。   “而且,它们的主食,应当是离香草,”柳梦璃缓缓闭上了眼,道:“伤人的原因,恐怕也是为了这离香草。”   韩菱纱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柳梦璃三言两语间,她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想来是这些世代居住于此的野兽一直以离香草为主食,不过近年来寿阳城中百姓为了制香而开始大量采集离香草,导致野兽的食物减少,最终忍无可忍之下便暴起伤人,却不想又惊动了不知哪里来的剑仙,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再看柳梦璃神色凄凄,韩菱纱忙道:“梦璃,莫非你是觉得这些事情责任在你么?”   “若不是我传授寿阳百姓以离香草制香的法子,又怎会……”   “决无此事!你传授制香之法本就是出自好意,想要为百姓谋求福祉,只是你怎知晓人心贪欲,有了温饱,那些人还要求富贵,是因人类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大量采集离香草才导致被这些野兽反噬,而这些野兽咬死那么多人,最终为剑仙所剿灭,也算是天道巡回报应不爽,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万事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又怎怪得了本是出自善意的你?”   “天道巡回报应不爽……”柳梦璃仍旧看着这野兽尸体,道:“这些兽类原本居住在这地底巢穴之中,与人相安无事,也不过是被人类所逼迫才做出伤人之举,最终还要落得举族全灭的下场,这样的报应……”   “梦璃你……莫非是在同情这些野兽吗?”   “难道菱纱你认为人的命值得怜惜,这些兽类的命便不值得怜惜了吗?”柳梦璃猛然看向韩菱纱,道,“人类擅自侵占了它们的领地,擅自夺走了它们的食物,最终又擅自将它们杀害,它们何错之有呢,每一个生命,都不是为了擅自被杀死而存在的啊!”   但见柳梦璃眼中泪光涟涟,楚楚动人的模样,韩菱纱心中一窒,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我只是想说……事已至此,一切的发展都并非你自己所愿,也并非你自己所能左右,你便是在此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的,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我、我只是不想看你那么难过……”   “我明白,道理如此,只是,我还是一时无法堪破罢了,”柳梦璃点了点头,又略带歉意的看着韩菱纱道:“对不起菱纱,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不,我是你的朋友,无论什么话,你都可以对我说的,你心中难受,我知道的。”韩菱纱又摇了摇头,道:“既然事情来龙去脉已查清,此处不宜久留,梦璃,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至于后续如何处理,便交给你父亲便是。”   “嗯,我们回去吧,”柳梦璃应了一声,忽然,她一转头,看向了来时洞口,“有动静。”   韩菱纱未曾听得什么,但见柳梦璃神色紧张,她也反应迅速的拔出了眉间雪,一手搂紧了柳梦璃的腰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不到片刻功夫,她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便皱眉道:“莫非这些野兽还有活口不成?”   “不对,这脚步声很轻,不似是大型的野兽,”柳梦璃轻轻按了按韩菱纱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道:“我们且静观其变。”   “嗯。”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听来不止一两只的模样,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韩菱纱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到片刻功夫,只见一头圆滚滚,浑身天青色的小猪从洞口拱了进来。   紧接着,一头、两头、三头,又有十多头小猪跟着拱进来,看得韩菱纱目瞪口呆,连柳梦璃都是一脸不知所以的模样。   只见那小动物虽是生得小猪模样,身子浑圆,四肢短,浑身毛发却颇为柔软,鼻子倒向山鼠一般尖尖,两只眼睛圆滚滚水汪汪,说不出的可爱。   韩菱纱疑惑的看了看柳梦璃,道:“这哪来的小山猪?”   “坏人!”却见那小山猪居然口吐人言,童音稚嫩,“把爹爹阿娘还来!!!”   ☆、第十章·寒声玉碎   “不、不得了啦!!!小山猪会说话啦!”听得那小山猪居然口吐人言,韩菱纱自是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对梦璃道:“梦璃!有妖怪!猪妖!”   “你才猪妖!”那站在最前方的小妖怪哼唧一声,似是颇为不满的样子,不过看它圆头圆脑的模样煞是可爱,就算生气起来也不觉得可怕。   “你不是猪妖,那是什么妖,”韩菱纱见那小家伙模样可爱,也不害怕,笑道,“总归是个妖怪就是了。”   对了,妖怪?!   韩菱纱想起来那个夹伤了柳梦璃的捕兽夹,脸色一变,怒道:“我问你,小妖怪,这里的捕兽夹是不是你们放的?”   “哼!是我放的,你们人类都是坏人!活该!”   “好哇,我还正想找你们算账呢,小妖怪,你弄伤了我的朋友,你要怎么陪?!”韩菱纱一挑眉,握紧了拳头,“看我把你们抓来炖汤喝!”   此话一出,那些小妖怪似是受惊一般,有几个喵喵几声,竟开始哆嗦起来,唯有站在最前面那只,依旧毫无畏惧的抬头瞪着她,无惧道:“坏人!你们害死了我们的阿爹阿娘,我才不怕你们!”   “你……”   不要以为你么你长得可爱我就不敢动手!你们才没梦璃可爱!   “菱纱,你别生气,它们很可怜的,我能感受到,它们现在很伤心,”柳梦璃拉了拉韩菱纱的衣袖,轻轻摆了摆手,便在那只打头的小妖怪面前蹲了下来,小声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槐米,”那小妖怪伸出鼻子嗅了嗅,态度立即缓和了许多,它的后蹄往后踢了踢示意一下身后,道:“这些都是我的弟弟们。”   见那小妖怪在柳梦璃面前似乎颇为乖巧的样子,韩菱纱松了口气,笑道:“你叫槐米,那你弟弟是不是叫槐粥槐饭啊?”   “我叫槐一。”   “我叫槐二。”   “我叫槐三。”   “我叫槐四。”   ……   “我叫槐十二!”   一直到最后一只小妖怪报完名字,韩菱纱吐了吐舌头,乖乖,这些小妖怪的爹娘……取名字也太随便了吧!   “槐米,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柳梦璃又柔声道:“你刚刚说你们的爹娘被杀,能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呜喵……阿爹,阿娘,”那槐米一听并未答话,而它身后的小弟弟们却一个个的都呜呜咽咽的开始哭了起来,甚是可怜的模样。   韩菱纱看柳梦璃蹲着身子,有点儿担心她的脚伤起来,便也跟着蹲了下来,牵过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道:“你还是扶着我好了免了脚难受,还痛不痛?”   “嗯,”柳梦璃应了一声,看了眼正皱着眉检查自己脚上伤处的韩菱纱,道:“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菱纱。”   “哭什么哭,你们光是哭,阿爹阿娘便能活过来吗?!”槐米回首呵斥了一声,待后面的弟弟们都安静下来之后,方才看向柳梦璃道:“我们原本是生活在这地底的槐妖,世世代代都以地面上女萝岩生长的离香草为食,可是几年前不知道什么缘故,你们人类开始到女萝岩来采摘离香草,后来采摘离香草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的食物也越来越少,迫不得已,阿爹阿娘便出去咬死了几个人,想要吓一吓你们人类,让你们不敢再来抢夺我们的食物。”   柳梦璃听得此处,身侧便是一黯,喃喃道:“果然如此……”   韩菱纱见柳梦璃神色黯然,心中也是难受,便看向槐米,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   “后来就在昨夜,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服,冷冰冰的女人,她背着一把蓝色的剑,闯进了这里,把大家全部都杀死了!”槐米说至此处,声音已经哽咽,道:“她好可怕的,无论大家躲到哪里都逃不过,她一抬手,手里就会冒出许多白光,大家一下子都死了。”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以气御剑或是更高深的以气凝剑之术了,韩菱纱暗想,与柳梦璃默默对视一眼之后,又道:“然后呢?那人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逃过的?”   “我们年纪小,妖气弱,又躲进了这里山岩缝隙的深处,所以才没有被发现,后来我们害怕还有人来,所以才做了一些小陷阱。”   “你们这种三脚猫陷阱也只能夹到笨……”蛋字还未出口,韩菱纱便觉得自己胳膊上的嫩肉被狠狠掐了一把,顿时自觉的闭了口。   “杀死你们爹娘的人,恐怕是极为厉害的剑仙,你们这种寻常小陷阱又如何伤得了人呢,”柳梦璃摸了摸槐米,柔声道:“此处既然被发现,已非是久留之地,我看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另寻生路吧。”   槐米缩了缩,小声道:“你、你不杀我们吗?”   “干嘛要杀你们,”韩菱纱看了眼槐米,奇怪道:“你们那么小。”   “你们的爹娘因为食物而杀死人类,又因杀死人类而被人类所杀,这恩恩怨怨循环往复,不知何时能了,”柳梦璃摇了摇头,道:“而且我相信你们本性也不坏,你们爹娘杀死人类也本出自无奈,只可惜……”   “喵,你们人类也不全是坏人,我记住了,”槐米低鸣一声,看了眼韩菱纱,道:“我现在正要带着弟弟们离开,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但是你们人类有好人,也有坏人,我记下了那个杀死我们爹娘的坏女人的模样,等我长大了,学会本领了,定要找到她,为爹娘报仇的!”   “你们……”柳梦璃本欲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一声叹息,道:“那好,快些走吧,别在回来了。”   “嗯,再见,你们是好人,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们。”   “嗯,保重。”   “保重啦,小家伙们。”   韩菱纱扶着柳梦璃站起来,再目送着槐米领头带着弟弟们离开,叹了口气,道:“它们还这么小,又没了爹娘,以后恐怕会活得很艰难吧。”   “嗯,”柳梦璃应了一声,又道:“不过我看那个大哥似乎很是照顾它的弟弟们,无论如何应当能活下去的。”   韩菱纱见柳梦璃神色已经好了许多,不似先前那么悲伤,便道:“这下事情全都解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梦璃。”   “好的,回去之后,我会告诉爹这里的事情,让他对前来女萝岩采摘离香草的百姓加以管制,以免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两人说定后正欲离开,却见洞口一只小槐妖又一拱一拱的走了回来,冲着柳梦璃道:“大哥他不好意思自己来,要我过来告诉你们,这下面还有一个宝贝,因为仙气太重,我们是妖怪所以一直不敢接近,大哥要我带你们去,让你们拿走作为谢礼。”   “我们并未帮得你们什么,怎么敢平白无故的受礼,”柳梦璃道:“我看你们还是……”   “好好好啊!什么样的宝贝快带我们去看看!”韩菱纱却忙不迭应道,又摇了摇柳梦璃胳膊,撒娇道:“好梦璃,你看我们辛辛苦苦来一趟,你还平白无故的受了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这些槐米它们也是一片好心,你看它们也说了那个宝贝有仙气,对妖怪来说没什么用,我们去看看是什么宝贝,免得埋在这里暴殄天物多不好。”   看韩菱纱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柳梦璃只得无奈摇了摇头,便转身对小槐妖道:“那麻烦你带我们去看一下吧,槐七。”   “嗯,好,你们跟我来。”   两人跟在小槐妖身后,韩菱纱忍不住拉了拉柳梦璃,道:“好梦璃,这槐家十几个兄弟长得一摸一样,你是怎么把名字对上的? ”   “槐家兄弟虽说长得一样,形态却各有不同,有人记不住,是太笨了。”   “……喂!”   任由槐七带路,两人在七弯八绕犹如蛛网般的洞穴中穿行着,只是愈是往前走,便感觉到寒气愈重,就算带着柳梦璃所制的暖香,韩菱纱也忍不住有些哆嗦起来。   感受到韩菱纱扶着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柳梦璃关切道:“菱纱,你冷吗?”   “你不冷?”韩菱纱奇怪的看着柳梦璃,怎么她穿得比自己单薄,但是却一是一点也不冷的样子,好歹自己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健多少有些抵抗力,仍受不了此处的寒意,难道她是因为修习仙法的缘故?   “我平时也是有点畏寒的,所以才专门研制了这一味暖身的熏香,点燃之后即使在寒冬腊月依旧感觉温暖如春,”柳梦璃道:“莫非是熏香燃尽了?”   “没有,还燃着呢,”韩菱纱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有点冷,并不是很冷的,倒是你,走了这么久,脚疼不疼,要不,我背你?”   “不用了,菱纱,我不疼,只是还不能用力,”柳梦璃道:“等回去了,再换一下药就好了。”   “也是,等回去我再给你换一回药,”韩菱纱说到此处,话语一滞。   是了,等回去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怎么把呆在柳梦璃身边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差点忘了来这寿阳的本来目的。   这淮南王墓她是必须去的,可是柳梦璃身为寿阳县尉的千金,又如何会陪自己去盗墓呢?   不,不对,自己为什么会期待她陪自己去盗墓呢!虽然是朋友,但是有些原则上的问题恐怕也是不会让步的,更何况她们相识才不过一天。不过,若是到时候自己被抓了起来,她会为自己求情吗?依照她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在打淮南王墓的主意,一定会先想方设法的劝阻自己吧……   韩菱纱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却听得前方槐七哼唧一声,停了下来。   “到了。”   扶着柳梦璃停下脚步,韩菱纱看向前方,只见前面一片白雪茫茫,雪花飘舞,空气中飘散着无数白色结晶,一眼看不到前方尽头。   未曾想到在这地底的洞穴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想来此处便是这地下寒风的源头,这地下的水气想必也都聚集在此,冻结成冰雪了。   只是既然这下面如此,为何其上女萝岩植物还长得格外茂盛,是因为这地下有灵气的原因吗?   “东西就在前面,我不能靠更近,你们自己过去看吧。”   “好的,谢谢你,槐七,也替我们向你大哥槐米道谢。”   “不客气,再见。”   “再见。”   目送着槐七离开,韩菱纱看着前方冰雪飘舞的世界,打了个哆嗦。   “菱纱,”柳梦璃轻唤了一声,牵起了韩菱纱的手,打开掌心,用指尖轻轻划了起来。   “噗,梦璃你干嘛,”韩菱纱忍不住笑出声来,忙缩着手,道:“好痒!”   “别动,马上就好了,你且忍一忍,”柳梦璃却是抓牢了她的手,又画了几下方才松开,道:“好了。”   柳梦璃一松手,韩菱纱登时便觉得一股暖意自掌心涌向心间,驱逐了那股寒意,登时喜道:“好梦璃你还有这一着!我现下一点也不觉得冷了,这是什么法术,可真灵!”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便试了一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柳梦璃只是轻摇臻首,道:“管用便好。”   一时驱散了寒气,韩菱纱也精神起来,“好梦璃你可真是什么都会,万试万灵!”   “我哪有那么厉害,只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小把戏罢了,”柳梦璃仍是摇头,“菱纱你莫要再那样夸我了。”   不知为何韩菱纱觉得她的神色似乎却有些不太自在,虽是有些器官,却也不想惹她不痛快,便道:“那我们快去找槐米说的宝贝吧,我看这风雪那么大,这里有看似没边没际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我想这里会有风雪,定是因为槐米所说的那件宝贝的缘故,我们沿着风雪来的方向寻去,定然能够发现的,我能感受到风吹来的方向,就在不远的地方,应当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敢情好!”韩菱纱笑着应了一声,先是蹲下身来又撕下两片布料包裹住鞋子,又就地挪到了柳梦璃跟前,一伸手,便将她放到了自己背上。   “菱纱!”   “这里地面结冰,你受了伤走起来更麻烦,我看还是我背你,你给我指在那个方向就好,”韩菱纱笑道:“若是你不小心摔倒了,我可要心疼的。”   ☆、第十一章·青玉案   韩菱纱背着柳梦璃走了一阵,只觉前方冷风刮得越来越强烈,不过或许是因为柳梦璃在她掌心所画下符咒的缘故,风雪虽大,她也并不觉得寒冷,只是越是往前便觉得越是难以辨清方向,只见前后左右皆是一片雪花纷飞,风也是从四面八方涌来,连来时路都分辨不清了。   若是以前韩菱纱还怕在这种地方会迷失方向,但是如今有柳梦璃在,便总觉得她会有法子,竟是一点也不觉得担心。   柳梦璃只是伏在韩菱纱背上,不时小声提点她转向,这般前行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寒风骤然一停,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段两方绵延不见尽头的冰壁,到了此处,背后依然寒风呼啸,前方确实一片肃静,半点风声也无了。   “菱纱,你看那儿。”柳梦璃轻轻拍了拍韩菱纱肩膀,指向前方,“那里,有什么东西。”   “哪里?”韩菱纱顺着柳梦璃所指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冰壁之下,一片寒冰堆积之中,一个冰块冻结成的基座上斜斜插着一柄青色长剑,便喜道:“咦!真的有宝贝!”   说罢便背着柳梦璃走过去,仔细打量起来。   但见眼前青色长剑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通体剔透,古朴无饰,通长五尺,剑身大半已冻结在冰块里,只露出上方剑柄及剑身短短一部分。   “这剑好生奇怪,”韩菱纱奇道:“一般剑长不过三尺三寸,这剑怎么长上那么多,而且剑柄之处还无剑肩剑格,用起来也太不方便了吧?”   “这剑恐怕并非寻常之剑,我有一种感觉,这下边如此大的风雪,便是这剑引起的,”柳梦璃轻摇臻首,又道:“菱纱你先放我下来。”   “喔好,”韩菱纱小心翼翼的放下柳梦璃,又扶着她走到这剑前,道:“不过若是这剑引起风雪,为何到了这里却又半点冰雪都没有了?”   “或许我们现在是在风眼之中。”柳梦璃直直凝视着眼前之剑,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感觉到这把剑上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还有……一种不一样的悲伤,这剑,似乎在哭泣……”   “嗯?剑还会哭,这可就奇怪了,”韩菱纱道:“且让我把它拔下来给你仔细瞧瞧是怎么回事。”   说罢便放开柳梦璃,上前一步,一脚踏在冻结了眼前青剑的冰座之上,右手一伸手便勾住了剑柄。   韩菱纱一手抓住剑柄,一使劲儿,那剑却纹丝不动,不禁‘咦’了一声,再一用力,却依旧拔不动它。   “菱纱,你小心点,”柳梦璃觉得不放心,便一手抓住了韩菱纱的左手,“别乱来。”   “我没事。”   韩菱纱回头应了一声,却感到握着剑柄的手骤然传来一阵刺骨冰寒,顿时掌心如受针扎般一痛,忙一缩手,跳回了柳梦璃身边,咋舌道:“这剑还会咬人!”   “你没事吧?可是受伤了?”柳梦璃扶住了韩菱纱,见她手掌握紧,忙关切道:“疼吗?让我瞧瞧。”   “没事没事,没受伤,”韩菱纱忙摇头,摊开了手掌,果然一点伤痕也无,“就是感觉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没什么的。”   “这剑有古怪,不可大意,虽说没流血,保不齐有什么暗伤留下的,”柳梦璃略一蹙眉,温软如玉的手握住了韩菱纱手掌,揉捏了一下,也瞧不出什么来,便放开了手,道:“我看这剑冻结在此处不知多久,想要取出的话得要先想法子破开下面的冰座才成。”   “梦璃你说得对,”韩菱纱揉着掌心,只觉仍有一丝寒意沿着血脉流动,只是她不欲柳梦璃担心,便不说出,暗自藏在背后搓了搓,看向四周道:“莫不是要生一堆火来把这冰给烤化掉不成,可是我看这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引火之物,要如何是好?”   “这冰雪不知冻结了多久,我看寻常的火向来也是烤不化的。”   “那怎么办?”韩菱纱一摊手,无奈道:“总不可能空手而归吧。”   两人只是无奈对视一眼,忽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插着剑的冰座裂开了一条缝隙。   还未及她们反应过来,冰块裂开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又有数道裂缝出现。   韩菱纱看得心中一惊,下意识便牵着柳梦璃的手后退了几步站定,两人默默相视,皆是不明所以。   “……”   两人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见冰座不再开裂,韩菱纱便握了握柳梦璃的手,正欲上前,却又被柳梦璃一把拉住,而在同一时间,无数青色光华自剑身中迸发开来。   如点点流星摇曳,又如青色跳动的火焰,那些光华围绕两人周身盘旋,形成美不胜收的光景。   那些青色的光芒围绕两人盘桓一阵之后,又缓缓升空,在两人头顶排列成一排青色的天河,突然,一声呼啸,那一排青色的光芒骤然撞向了前方的冰壁。   “梦璃!”菱纱反应及时,一把便拉住了柳梦璃,将她护在身后,只是眨眼功夫,便听得一阵砰然巨响,那些青色光芒便撞在了石壁之上,引得一阵天摇地动,无数大大小小的冰锥冰块从头顶掉落下来。   如此大的动静之下,两人根本无法挪动寸步,韩菱纱本身已是站立不稳,不过她更担心柳梦璃此刻的安危,就算晃动得如此厉害也牢牢握住了对方的手一点也不敢松开,只是忽然,韩菱纱感觉到对方被自己握着的手反握住了自己,稍稍用力捏了一捏,随即耳边传来柳梦璃低声吟念着不知名的咒语的声音,刹那间,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自她手中散发开来,变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其中。   头顶上不断砸下的冰块落在淡金色的屏障之上后便被弹开,不多时,周围渐渐平静下来,只有些许冰屑粉末掉落,淡金色的薄幕也开始渐渐暗淡下来,最终,光芒完全消失。   韩菱纱知是柳梦璃用法术保护了两人,虽是欢喜却也不再惊讶,只是刚才被晃得七荤八素,如今看眼前事物都有些颠三倒四,站立不稳,忙顺了口气,稳住重心,待视线清晰了,才回头看向柳梦璃道:“梦璃你没事吧?”   只见柳梦璃紧握着韩菱纱的手,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原本浅粉的双唇此事竟是半点血色也无。   韩菱纱脸色一变,扶住了柳梦璃的手臂,“梦璃!”   “菱纱……”柳梦璃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眼一脸担忧的韩菱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这金刚咒颇为损耗精元,以我法力也只能勉强施展,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别担心。”   “你没事就好,可别吓我呀!”见柳梦璃脸上血色渐渐恢复,韩菱纱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周遭地面堆积的乱世碎冰,道:“刚刚怎么回事?那把剑怎么……”   抬眼望去,之间原先那把剑所插着的冰座已然分崩离析,那青色的怪剑如今只有剑尖一小部分还被冻结其中,却依旧屹立不倒,只是剑身不知何故,正散发着耀眼夺目的青色光芒。   “菱纱你看,那墙壁上,”柳梦璃拉了拉韩菱纱,指向那把剑身后的峭壁,原本覆盖着的厚厚冰层似乎被之前那些青色光芒完全击碎,露出了原本黑色的岩石,其上铁画银钩,刻着几行笔锋苍劲的大字。   “涛山阻绝秦帝船,汉宫彻夜捧金盘,玉肌枉然生白骨,不如剑啸易水寒……”   “这诗前两句似乎是在说秦皇遣徐福出海求仙丹、汉武造承露台制仙药追求长生之事,这后面……”韩菱纱沉吟半晌,看向柳梦璃道:“梦璃你觉得是在说什么?”   “恐怕是说妄求长生不过虚妄之事,诸如秦皇汉武最终不过也是一具枯骨,不如逍遥快活的活在世间吧。”   “若是获得不逍遥自在,长生不老有什么好,我看刻字在墙壁上的人说得对,”韩菱纱笑道,“说不定刻字的人是个得到飞升的剑仙,觉得长生不老也不好玩,所以才刻下这些字呢。”   柳梦璃只是怔怔看着壁上之字,也不接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菱纱见柳梦璃不答话,便又看向正在发光的青色长剑,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原本刺目的光芒逐渐转向柔和,剑身之上,一个少女□□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   不知还有这种变故,韩菱纱与柳梦璃皆是一惊,但见那剑身之中显现的少女身影逐渐清晰,虽是半透明状,却已能够看清其清秀妍丽的轮廓,以及一头恍若冰雪凝结而成的冰蓝色拖曳在地的长发。   “谢谢你们救了我,终于……终于解开了我的封印。”   眼前看似不过十五六岁少女如深海般蓝色的眸子凝视着韩菱纱与柳梦璃,一脸真挚的感激模样,只见她浑身□□,不着片缕,只是有双手遮住了身上几处关键部位,看向她们二人的眼神中坦然又有几分羞涩。   “我、我叫龙葵,谢谢,谢谢你们。”   柳梦璃首先反应过来,轻轻拍了拍韩菱纱手背以示安抚,又看向自称龙葵的少女,道:“……小妹妹,你……可是这柄剑中殉剑的剑灵?你在这里剑中多久了?”   “是的,我……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了,主人将我抛在了这里,我睡着了,好久,好久才醒过来,我一直希望有人能找到我,带我离开,终于让我等到了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我曾听说过这世间有一些剑因铸剑难成,便需以活人殉剑,而那殉剑之人死后,灵魂不灭,也会被封印在剑中,随剑生,随剑死,永世不得超生,剑断之后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韩菱纱凑到柳梦璃耳边,低声道:“这孩子看上去那么小就成了殉剑的亡魂,当真可怜。”   柳梦璃微微颔首,对龙葵柔声道:“那你……等待了那么久想要离开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是的,”那少女点了点头,眼中泪光盈盈,道:“我,我醒来时忘却了许多事,我只记得主人将我弃置在此,但是我却忘记了主人的模样,我只记得一件事,便是我应当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和我一样是殉剑的剑灵,我被封印在这望舒剑中,而我的姐姐应该被封印在和这柄剑对应的另一柄剑中,你们可不可以帮帮我,带我找到我的姐姐?”   见那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柳梦璃神色已然动容,正欲答话,却见韩菱纱已上前一步,重重点头道:“行!没问题,你别担心,我们现下就带你离开,等出去之后,一定会带你找到你的姐姐的。”   见韩菱纱答得干脆,龙葵登时喜道:“真的吗?!”   “自是真的,我韩菱纱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谢谢!谢谢你们,两位姐姐都是好人!”   见龙葵欣喜模样,韩菱纱心中也是欢喜,转过脸来对柳梦璃道:“梦璃,咱们……”   话未出口便戛然而止,只见柳梦璃一脸神色淡然,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韩菱纱心中便咯噔一声,是了,方才自己见龙葵甚是可怜的模样,头脑发热便一口应承下来替她找姐姐的事情,只是却全然未曾考虑过柳梦璃的想法,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位姑娘……”   柳梦璃刚开口,便被龙葵打断了。   “啊,叫我小葵便好了,还不知道两位姐姐该如何称呼?”   “我叫柳梦璃……”   “我叫韩菱纱。”   “梦璃姐姐!菱纱姐姐!”龙葵各自唤了一声,道:“我因没有实体,平时会沉睡在这剑中,若是两位姐姐想要见我,只要对着剑唤我的名字便可,我虽是鬼,但也不惧阳光,所以无论白天黑夜都可以唤我出来的,如今我刚脱离剑中封印,灵气还很微弱,无法出现很久,现在便要回剑中休息了。”   “嗯,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小葵,若是有需要时,我们会唤你出来的。”柳梦璃应了一声,便见龙葵原本半透明的尸体逐渐转淡,最终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韩菱纱上前去,轻易便拔下了望舒剑,转身看着依旧神色淡然的柳梦璃,心中忽然觉得沉重起来,勉强笑了笑,道:“我们先回去吧,梦璃。”   “菱纱……”柳梦璃看着韩菱纱,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先上去吧,如今这剑的封印破除,外边的风雪也应当停了下来。”   “嗯。”   韩菱纱握着望舒剑的剑柄,直觉一股寒意,沁入心脾。   ☆、第十二章·剑踪侠影   此次因风雪消去,而柳梦璃的脚伤亦好了许多,便不再需要搀扶,只是她一路沉默不语,似乎又如来时般心事重重,冷淡疏离的模样,韩菱纱用捆仙绳绑缚了望舒剑背在背上,惴惴不安的跟在柳梦璃之后,总在苦思这离开之后应当如何是好。   “菱纱,”正行走在蛛网密布的洞穴中,在前方静静引路的柳梦璃突然开口了。   “嗯?”韩菱纱应了一声,凝视着前方柳梦璃窈窕背影,心想刚刚她灵气亏损,身子虚弱,现下也不知道好没有。   “这柄剑,还是由你保管吧。”   “为何!”韩菱纱心中一惊,忙道:“这把剑……虽说是我俩一起发现的,不过若不是你,我一个人也找不到它,怎可由我独占。”   “不,菱纱,你既然答应了小葵替她找到姐姐,就应当做到,”柳梦璃道:“我观那墙上所刻字体为行书,颇有南北两朝时碑体风范,小葵在这地下的时间应有数百年之久,想要找到她的姐姐殊非易事,你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由你带着她去找,自是在合适不过了。”   韩菱纱一听,之前心中一直不安的猜想终于得到证实,想来柳梦璃早已打算好出了女萝岩便与她分道扬镳,心中不免难受起来,以往她素来孑然一生,四处漂泊盗墓,从未与人交往,直到前日无意落入柳梦璃手中,自看她第一眼便对她生出无限好感,腆着脸与她做了朋友。只是柳梦璃终究出身官宦之家,断不可能与她这江洋大盗长久来往,分别本就是注定之事,不过一想到仍觉得难受罢了。   “嗯,你说的也是,”韩菱纱勉强笑了笑,道:“虽说我书没你读得多,但是见识可比你多,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是一出了寿阳,怕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不用说替小葵找姐姐了。”   “正是如此,此事才要劳烦你多费心,小葵身世可怜,她的心愿,应当尽量替她完成。”   正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槐妖尸体堆积之处,又见眼前尸山血海,韩菱纱心中更是不快,看柳梦璃也是面色沉重的样子,知道她心中仍有愧疚,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两人正站在尸体堆之间各有所思,沉默不语,骤然,一道白色剑芒从天而降,落到尸体堆前三尺之处堪堪停住。   “咦?”   只听得那道剑芒中一声年轻女子略带讶异的声音,光芒散去,只见半空之中,一位白衣少女脚踏三尺青锋,眉眼温和,颜如冠玉,气质如兰,她先是环视洞窟一周,见得周遭惨状,眉梢稍敛,一声叹息,“我来晚了!”   复又将目光落在韩菱纱与柳梦璃身上,便驱剑上前,在两人面前降落在地,抱拳一礼,道:“两位姑娘有礼。”   韩菱纱早已看得看得目瞪口呆,只见眼前女子白衣墨发,气度不凡,登时想到这便是传说中的剑仙,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仙长有礼了,”柳梦璃却是神色如常,回了一礼。   “仙长愧不敢当,在下不过一介修行之人,学的粗浅道法罢了,”那白衣女子连连摇头,微笑道:“在下姓秦,草名夕颜,年龄应与二位相当,乃是昆仑山白青派门下弟子,因听闻此处又妖物作祟而前来查看,不知二位姑娘尊姓,缘何在此?”   韩菱纱与柳梦璃当即各自通报了姓名,只言道亦是为了探查妖兽之事而来到此处。   “原来如此,二位姑娘也是仗义之士,”那秦夕颜看向两人的神色肃然起敬,道:“只是在下前来此处尚为另外一事而来,不知二位姑娘,在此处可曾见过一位身穿白衣,背负一把蓝色宝剑的女子?”   韩菱纱与柳梦璃一听皆是一惊,各自对视一眼之后,柳梦璃道:“没有,我们来到这里时,此处已经是这般模样,未曾见过有别的人。”   韩菱纱见那秦夕颜一身正气沛然,态度又温和可亲,令人好感顿生,原本心中的敬畏与戒备之心稍减,便道:“秦姑娘,请恕菱纱冒昧,不知那位姑娘与你是何关系,为何你要到此处寻她?”   秦夕颜微微一笑,温言道:“那位姑娘姓陆,乃是我在昆仑山一同修行的同修,虽说与我出自不同门派,但是我们常常结伴下山,惩奸除恶,前些日子因蜀山镇妖塔封印被迫,镇压其中的妖魔纷纷逃出,蜀山广发传令,请天下各派修道之士出手相助,剪灭逃出妖魔,我与陆师妹亦受师门之命下山除魔,后来我们在别处听闻得此处有妖兽伤人之事,陆师妹向来嫉恶如仇,当即便赶来了此处,我因先前遇到一个厉害的对头受了些伤,无法跟上陆师妹,稍晚了一些才赶过来,现在看来……唉……”   她看了看四周,又是一声叹息,道:“我方才看这些妖兽尸体,其齿蹄皆不同于食肉猛兽,这些妖兽虽有妖气却并不浊恶,想来都是一些食草的妖类,伤人之事应当另有隐情,陆师妹本性善良,但性子刚烈,出手难免狠辣,如今酿下错事,真当可惜。”   听得秦夕颜说清事情来龙去脉,韩菱纱心中顿觉顺畅许多,又见秦夕颜似是对这些死去的妖兽颇为怜悯,之前对杀死槐妖们的剑仙的怨怼之气也消去了许多,再看柳梦璃,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淡然神色,也不知她心中可有觉得好受一些。   柳梦璃双眼幽深,看着秦夕颜道:“秦姑娘是修行之人,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妖既是妖,秦姑娘也会怜悯妖类么?”   “柳姑娘此言差矣,”秦夕颜看着柳梦璃,正色道:“家师常道,在这世间存在着万事万物皆是生而平等,人有灵,妖亦有灵,人有好坏,妖亦有好坏,不可一概而论,人亦无权擅自评判妖类生死,除非真有大奸大恶,为祸世间的妖类,人类方可挺身而出,斩妖除魔。这些妖怪生于地底,以植物为食,虽说做出伤人之事,但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若是因此而受灭族之罪,过矣,待我追上陆师妹,定会告诫于她的。”   柳梦璃闻言,神色顿时缓和许多,柔声道:“秦姑娘说的是,方才梦璃失言,在此向你赔不是了。”   “不,柳姑娘所言虽有变差,却并非有过,何须向在下道歉!”秦夕颜忙道。   “只是梦璃觉得秦姑娘的师父看法超凡脱俗,远胜一般凡夫俗子,沽名钓誉之辈,而秦姑娘亦是气度不凡,想必也是尊师教导有方,不知是何方高人?”   “柳姑娘谬赞了,”秦夕颜闻言一笑,道:“家师乃是白青派门主,飞月。”   “飞月!!!”一旁韩菱纱忍不住嚷嚷开来,“剑仙飞月大师!!!”   “正是,”秦夕颜神色更显谦逊,道:“韩姑娘可是识得家师?”   “不,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哪有那个福分能识得飞月大师,”韩菱纱摇了摇头,道:“不过在天下武者与修道之人中,又有何人不知剑仙之名,天下剑仙虽多,但问鼎巅峰,可堪大师者,唯飞月一人罢了。”   秦夕颜仍是谦逊道:“韩姑娘谬赞了,家师常言天道无止境,又有巅峰者。”   韩菱纱只是摇头,不过看向秦夕颜的神色中多了几份庄重和敬佩。   柳梦璃道:“我虽未见过飞月大师,但听闻秦姑娘之言,再端看秦姑娘言行,便可知大师风采,绝非虚妄,秦姑娘莫要谦虚了。”   “岂敢,柳姑娘此言,是折煞在下了。”   “对了,如今此间已无事,不知秦姑娘有何打算?”   “现下陆师妹既已离开,我须得赶紧追上她,以防她遇到我们那厉害的对头,独木难支。”秦夕颜道。   “那是梦璃耽误秦姑娘时间了。”   “无妨,如今我伤势恢复,以气御剑,纵使万里之途也不过瞬息眨眼之事,”秦夕颜摇了摇头,又转向一旁的韩菱纱,道:“这位韩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我观姑娘背上之剑,形制颇为奇特,内中灵气充沛,不置可否借在下一观?”   “啊,这把剑……”韩菱纱应了一声,略带踌躇的看向柳梦璃,见她略微颔首示意,便点了点头,“可以,你拿去看吧。”   说罢便解下了背上的望舒剑,递给了秦夕颜。   “多谢。”   秦夕颜接过望舒剑,也不多言,便放在手中仔细摩挲观看,时而皱眉,时而沉思,神态甚是专注。   “秦姑娘……”见秦夕颜看了半天也未说话,韩菱纱便忍不住道:“其实不瞒你说,这把剑也是刚刚我们在这洞穴深处捡到的,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剑,秦姑娘可能看出端倪来。”   “实在惭愧,在下在家师门下多年,恩师独步天下的相剑之术却只学得皮毛,”秦夕颜摇了摇头,将剑递还韩菱纱,面带愧色道:“只是此剑非金非玉,锻造手法也与寻常之剑不同,在下与此剑相触,还感受到剑中有殉剑亡魂沉睡,想来必非凡品,虽说在下看不出此剑来历,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梦璃当即道:“秦姑娘请讲。”   秦夕颜凝视着韩菱纱,道:“若是在下没看错的话……这位韩姑娘精气充沛但灵气微弱,应当是习武而非修炼之人吧?”   韩菱纱哂笑道:“没错,我便说了我是个凡夫俗子了。”   “那便是了,此剑寒气极重,女子本性阴寒,韩姑娘又非是修道之人,若是长期携带此剑,恐会被寒气侵蚀,有损筋脉。”   “咦?”韩菱纱一惊。   “怎会如此!”柳梦璃已抢先道:“那秦姑娘可有解决之策?”   秦夕颜皱眉道:“在下原本欲以自身功体封印此剑,抑制剑中寒气,不过刚刚在下观剑之时,以真气注入剑中,无疑触碰到剑中殉剑亡魂,得知她仍有心愿未了,若是在下擅自将此剑封印,那剑中灵魂便无法苏醒。”   “那……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柳梦璃看了眼韩菱纱,将手伸了出来,道:“既是如此,菱纱你先把剑给我拿着吧。”   “不行,”韩菱纱往后一缩,道:“我是女孩子,你便不是了?我身子好,不怕的。”   “不,韩姑娘,你身子虽因习武之故健康,但若是受剑气侵蚀,怕也是抵挡不住的,”秦夕颜道:“而柳姑娘虽非习武之辈,但她灵气充沛,体质纯正,若是将此剑携带身边,一时也是无碍的。”   韩菱纱扔不放手,挑眉道:“你也说只是一时无碍了。”   “菱纱!”柳梦璃只得无奈的看着韩菱纱,眼神中充满责备。   “因为在下此处倒是有一折衷的法子,”秦夕颜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道:“在下此处有一本吐纳修炼法门的秘本,乃是在下年幼时家师为在下所撰写,最宜毫无根基者修行所用,若是韩姑娘不嫌弃,不妨照着书上法门修习,早晚吐纳,亦可抵制此剑寒气所侵。”   “真的吗?!”韩菱纱闻言大喜,剑仙飞月大师手撰秘籍,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但是之间秦夕颜手中薄本页边已经略微泛黄却依旧平整整齐,想必秦夕颜对她极为真爱,便犹疑道:“可是这是飞月大师为秦姑娘所撰写的……”   “为谁而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而用,”秦夕颜正色道:“若是此书能助韩姑娘,便是与你又如何。”   “菱纱,即是秦姑娘一番好意,你便收下吧,”柳梦璃亦道:“我相信若是飞月大师在此,亦会赞许秦姑娘的做法的。”   韩菱纱见柳梦璃都这般为自己说话,心中一阵感激,便不再犹疑,接过了秘籍,道:“那……多谢了,秦姑娘。”   柳梦璃亦道:“秦姑娘,我们不过萍水相逢,缘分浅薄,却承蒙你如此恩情,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才好。”   “相逢即是有缘,有何分缘深缘浅,”秦夕颜笑道:“在下与二位虽是初次见面,却觉得二位气度不凡,又有一副侠义心肠,定非寻常之辈,因此才忍不住与二位交谈许久,二位日后若是有兴趣寻仙访道,不如来昆仑山白青派,在下定当盛情款待。”   “那是自然!”韩菱纱笑道:“我自由便格外羡慕那些世外高人,若他日有缘,定会前去拜访秦姑娘与飞月大师。”   “那边一言为定了,”秦夕颜爽朗一笑,抱拳一礼,道:“今日与二位详谈甚欢,只可惜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无法久留,他日若再相遇,定要与二位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韩菱纱与柳梦璃心知秦夕颜还心系她那位陆师妹,便不再挽留,齐齐颔首道:“一定。”   秦夕颜一收手,又道:“此去外边路途艰难,在下看柳姑娘受了伤,行动不便,便让在下再帮二位一把吧。”   说罢便一手做剑指,就地一划,一道白色剑气便将柳梦璃与韩菱纱二人托起。   “二位可抓稳了。”秦夕颜又是一笑,凌空而起,见韩菱纱瞬间变抱紧了柳梦璃腰间,对自己点了点有,手中剑指一扬,白色剑光冲天而起,夹带着两人,直往头顶呼啸而去。   ☆、第十三章·月明星稀   韩菱纱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向,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不过眨眼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便感觉足下踏上了柔软的泥土。   “韩姑娘,如今已回到地面,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耳边传来秦夕颜略带笑意的声音,韩菱纱闻言一惊,忙睁开眼,只见柳梦璃与秦夕颜正站在自己面前,天空中月明星稀,已然到了女萝岩之外,之前在地下呆了许久,如今骤然回到地面,夜间清风扑面,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二位姑娘。”秦夕颜仍是对韩菱纱与柳梦璃抱拳一礼,道:“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了。”   “秦姑娘,”韩菱纱忙道:“虽说大恩不言谢,但秦姑娘今日志恩,韩菱纱铭感五内,来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于秦姑娘的。”   “韩姑娘何须如此多礼,若是真心怀感激,便好好修行家师所留下心法,来日与柳姑娘一道锄强扶弱,多积善德罢。”秦夕颜又是朗然一笑,“在下去也!”   说罢只见秦夕颜周身荡出白色剑气,一阵罡风平地而起,眨眼间,便见她化作一道流行划破夜空,消失在天际。   仰望夜空良久,待得那道光芒完全消失,韩菱纱方才回过头,对柳梦璃叹息道:“没想到陪你来一趟女萝岩,竟然能有这般奇缘,能够得到飞月大师的秘传,真不是我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柳梦璃柔柔一笑,道:“菱纱你心地善良,有此福报也是注定之事,又何须嗟叹。”   “若说心地善良,你才是吧,老实说,若不是你,我大抵可能不会太同情那些槐妖的,”见柳梦璃终于有了笑容,韩菱纱不知为何忽而觉得轻松了许多,笑道:“只可惜来这一趟们,好处似乎全都被我捞去了,你还受了伤,可当真不公平。”   “话不可如此说,我来此的本意便是查探野兽伤人之事,如今事情得以解决,且不管过程如何,终归算是有了个结果,我的目的便是达到了,而且……”柳梦璃顿了一顿,一双翦水秋瞳认真凝视着韩菱纱,道:“能认识菱纱,和菱纱成为朋友,便是我最大的收获了。”   “——!”不知为何脸颊莫名的发起烫来,韩菱纱忙道:“我也是!虽说能够得到飞月大师的秘籍让我很欢喜,但是,但是对我来说最欢喜的事情,便是与你成为朋友,你不嫌弃我是个江洋大盗,我、我很高兴……”   “菱纱……人各有志,我怎么会因为你是大盗而嫌弃你,况且,虽说和你相处时间虽短,但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这和你的身份又有何关系呢,”柳梦璃摇了摇头,又道:“只是菱纱,虽说我不知晓你的过去,但这盗墓之事,多损阴德,你……”   “对了!说起来这本秘籍!”韩菱纱不欲就此事深谈下去,便拿出了刚才得到的那本秘籍来岔开话题,道:“我自小虽常听得家中长辈说起修仙之事,只是自觉无缘,也从未想过,如今有幸能得到飞月大师的秘籍,只是我毫无根基,也不知能否看懂,若是看不懂,岂不是暴殄天物,还平白浪费了秦姑娘的一番好心。”   “方才秦姑娘也说了,这是她幼时飞月大师专门为她所作,专为毫无根基者所学,因此你学起来也应当无碍的,”柳梦璃道:“而且……万一不成的话,我平日也有修行,若是你有不懂的地方,说不定我也可以教你的。”   “真的!”韩菱纱忙道:“这可是你说的,届时你一定要教我呀!”   “菱纱……我只是说万一了,”柳梦璃无奈摇了摇头,道:“你也说这本秘籍乃是大师所撰,我修行学习全是靠自身领悟,也未曾得过别人传授,这飞月大师的秘籍,我不一定能看得懂的。”   “能看懂能看懂!你那么聪明都看不懂的话,那我这般的粗俗之人就更看不懂了。”之间韩菱纱将头点得鸡啄米似的,又拿着那本秘籍晃了晃,笑眯眯道:“反正见者有份,我看不如你和我一同修习这本秘籍,飞月大师的法术,定然不同寻常,说不定你学了……”   “菱纱,”柳梦璃柔声打断了韩菱纱,道:“这本秘籍是秦姑娘与你之物,你怎可随便传与外人。”   “你又不是外人!”韩菱纱瞬间便答道:“而且你看秦姑娘也说了,若是咱们学了这上面的法术,将来用于锄强扶弱便是对她,对飞月大师最好的报答了!”   “……”柳梦璃见韩菱纱兴致高昂,便不想再打压她的热情,只是无奈摇了摇头,又道:“对了,其实刚刚我一直听你们在说飞月大师此人,其实我是一点也不知晓的,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菱纱你对她如此钦佩?”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韩菱纱抬头望了望天空,道:“如今时候已经不早,再过两个时辰天便快要亮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咱们还是先回你那里去,我再慢慢与你说好了。”   此时柳梦璃仿佛也意识到了时间不早,便点了点头道:“菱纱你说得对,咱们先回去吧。”   韩菱纱一听,心中顿时喜滋滋的。   咱们!她刚刚说咱们!   此时柳梦璃脚伤尚未全好,韩菱纱仍不放心,有因尚有两个时辰才天亮,女萝岩里寿阳城也并非很远,便有意放慢了行路速度,两人在月光下漫步,竟有几分洒脱快意。   待到陪她回了府中,自己也该去办正事了。   月光下,韩菱纱忍不住悄悄打量着柳梦璃的侧脸,心觉柳梦璃这脸生得当真是极美的,怎么看也不觉得厌倦。   自己要去盗淮南王陵之事,可是断然不能让她知晓,不然依照她的性子,定会阻止自己去……但是,若是对她说出真相,她会体谅自己的苦衷吗?   其实,她自己也应当有自己的苦衷吧,看她十九岁都还云英未嫁,平日独居在府邸一隅,连下人都不许轻易靠近,想来必定是连朋友都没有一个,也不知她缘何要如此孤立自己。自己虽说也是孤身一人,却四海为家,遍见天下风光,她连门都不爱出,也不知平时如何度日,难道就是整日制香,看书,修行吗?   而且每当安静下来时,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心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而使她看起来如此忧虑呢?   “菱纱。”   “嗯?”   柳梦璃侧过脸来,看着韩菱纱,道:“你总看着我,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啊?”韩菱纱愣了愣,见柳梦璃目光澄澈,竟似真的以为自己有话要对她说一般,便笑道:“我看你生的好看,便总忍不住想多看你几眼,不行吗?”   “菱纱!”柳梦璃别过脸,修长的玉颈上竟泛起一丝粉红,“你莫要拿我说笑。”   她竟然是害羞了?!   “我哪有拿你说笑,难道梦璃不知自己有多漂亮?”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起劲儿,韩菱纱又道:“我可是在还未入寿阳城中时,便听闻百姓传言柳大娘子不但才华出众,还貌若天仙,不过我看啊,这百姓说得也不对,你不是貌若天仙,而是比天仙好看多了。”   “菱纱!”只见柳梦璃脖颈之上红粉更甚,“你又未曾见过天仙,怎知……怎知……总之你莫要再胡说八道,拿我取笑了!”   天仙倒是见过,不过都是在古墓中的壁画上罢了,那模样身段可真心比你差太多。   韩菱纱默默答了一句,也不再去接话,实则因为她现在憋笑已经憋得快内伤,可又不敢当真笑出来怕真的惹恼了柳梦璃。   如此沉默着又走了一会儿,不时便到达了与淮南王陵相交的三岔路口,骤然,听到前方从寿阳城城门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一惊,齐齐停下了脚步。   韩菱纱对柳梦璃使了个眼色,也不管对方理解没有,变一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一纵身便跃上了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隐匿在了茂密的树叶之中。   “嘘。”竖起手指对柳梦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因怕柳梦璃在树枝重心不稳,韩菱纱便仍旧一手环住了对方腰肢,一手深入百宝囊中捏出几枚铁蒺藜以备不时之需。   啧,这人腰怎么这么细,自己一手都能搂过来,看来以后还是要劝她不要只吃素,多少还是吃点儿肉才行,不然风大点都要担心把她腰给吹折了。   柳梦璃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对韩菱纱点了点头,两人一齐注视着脚步声来的方向,不一会儿,便见眼前出现四个穿着黑色布衣的苗人,其中两人杠着一个大麻袋,齐齐奔来。   此处怎么会有苗人?   韩菱纱心中疑惑,看了眼柳梦璃,见柳梦璃默默摇头,便又看向树下,眨眼间,那几个苗人已来到树下,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又折向了淮南王陵的方向而去。   “救命啊——”   蓦然,从那几个苗人杠着的麻袋中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少女呼救声。   “——!”   那呼救声虽说微弱,但在寂静的夜中依旧清晰,两人心中一惊,那四个苗人步伐极快,不出片刻便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韩菱纱忙携着柳梦璃跃下树来。   “怎么办?那几个苗人莫非是人牙子假扮,趁夜来干这无本的买卖?”韩菱纱看向那几人消失方向,道:“咱们追不追?”   “既然遇到,咱们不能坐视不理,不过刚刚那几个人所说的似乎便是苗语,恐怕不是假扮的,”柳梦璃道:“而且看他们体格强壮魁梧,步履矫健,必定是习武之人,咱们两人双拳难敌四手,要如何救人还需得从长计议。”   “不对,看他们去的方向是淮南王陵,那边是死路,又有重兵把守,他们是去干嘛,”韩菱纱皱眉道:“只是时间紧迫,如今我们在此多耽误一刻,那小姑娘危险便多一分,咱们还是先追上去再说吧。”   柳梦璃点了点头,道:“嗯,菱纱你说得对,那你快去追那几个苗人,我随后便至。”   “——呀!我倒是忘了你脚上还有伤,这……”韩菱纱这时方才想起柳梦璃还有伤在身,顿时犹疑起来。   柳梦璃见韩菱纱神色犹豫。“菱纱你怎么了?快去呀,我无碍的,只是如今你比较快,别担心,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的。”   “可是……”   “梦璃姐姐,菱纱姐姐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呢!”   突然,只见韩菱纱背上望舒剑剑光闪动,龙葵的身形显现出来。   “小葵!”韩菱纱一惊,“你怎么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醒着的,”龙葵眨了眨眼,道:“你们说话和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方才那位大姐姐身上正气太盛,虽说她对我并无恶意,只是我终究是鬼,不敢在她面前现身,现在她走远了才敢出来。”   “小葵,那……”柳梦璃突然道:“你可有法子帮我们追上那几个苗人?”   “我可以带你们御剑而行的,不过那样可就会被那几个人发现了,那几个人好厉害的,”龙葵道:“不过我可以先替你们去追踪那几个人,菱纱姐姐你带着梦璃姐姐随后赶过来就行了。”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你呢?”韩菱纱道。   “你们只需循着望舒的剑气来找我就行啦!”龙葵一挥手,只见原本在韩菱纱背上的望舒剑便腾空而起,“事不宜迟,我先去追那几个苗人了,菱纱姐姐梦璃姐姐你们要赶紧来呀。”   “嗯,小葵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柳梦璃应了一声,便见龙葵一旋身消失在了望舒剑中,一声破空轻响,望舒剑便往那几个苗人消失的方向去了。   “梦璃,我先送你回……”   ‘柳府’两个字尚未出口,便见柳梦璃一挑眉,道:“一起去。”   “可是……”   “菱纱,”柳梦璃微微一笑,“我也是会为你担心的呀。”   “好!那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灵儿上线中   ☆、第十四章·风水惊变   因有龙葵先去追踪那行苗人,韩菱纱与柳梦璃倒一时不急了,两人商议定之后,韩菱纱本欲携着柳梦璃施展轻功而行,但是只见柳梦璃对她微微一摆手,便弯下腰来解开了受伤的脚伤裹缠的布条。   “咦梦璃你……”韩菱纱一惊,却见柳梦璃拆开布条后,从自身携带的小囊中取出一个玲玲剔透的小玉瓶,揭开瓶盖,从瓶中泛起一阵异香,缓缓涌向了伤口。   不一会儿,待异香散尽,柳梦璃收回了小瓶,复又将伤口包好,动了动脚踝,竟与平常无异。   “好了,菱纱,我们快去追小葵吧。”   “梦璃,你的伤?”   “嗯,这香只是有一时镇痛之效,是无法疗伤的,应当足以支撑到我们找到那几个苗人了。”柳梦璃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追那几人,以免生出别的变数。”   韩菱纱心知事急从权,她虽还是担心柳梦璃伤势,却也担心被那四个苗人所掳走的女孩儿的情况,于是应了一声之后,便运起轻功,往龙葵方向追去。   先前龙葵走得匆忙,韩菱纱一时也未问清她所说的望舒剑气具体是何模样,但在望舒剑远去不久,她便感受到了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寒冷真气在无形之中连接着自己与未知的地方,她便明白了那便是龙葵所说的望舒剑气,于是一路循着那股气息追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竟然到了淮南王陵的陵道之前,十二对镇墓石兽之前,明显可见前方值守的火把摇曳,而望舒的剑气明显是从王陵中传出。   韩菱纱先拉着柳梦璃躲到暗处以免被发现,再看向前方一片寂静,士兵徘徊巡逻,心中不禁疑窦丛生,莫非那几个黑衣苗人当真进了淮南王陵?只是这外面处处重兵看守,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的?莫非有什么秘密通道不成?   “菱纱,”柳梦璃凑到韩菱纱耳边,低声道;“他们似乎是进了陵墓之中,怎么办?”   韩菱纱只觉柳梦璃吐气如兰,呼吸之间略带湿润的空气扫过自己耳垂,引得全身一阵酥麻,一口气便差点憋不出,忙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稳住一口气,才小声回道:“看来附近有暗道才对,只是不知道小葵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给我们。”   话音刚落,便觉得望舒剑熟悉的冰冷剑气接近了身后,一回头,便看见了那把剑光芒暗淡的悬浮半空之中,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了一个整体。   “咦,小葵……”韩菱纱原本以为是龙葵折回来找到两人为其带路,但是却见望舒剑毫无光华,而与自己相感应的那股气息仍在陵墓之中,随即反映了过来,是龙葵仍在陵中监视那一群人,而让望舒剑过来为她们报信。   望舒剑悬在空中略微跳了一跳,便朝着两人右侧方向缓缓飘去。   韩菱纱与柳梦璃默默对视了一眼之后,也不多言,忙跟了上去,见两人跟上之后,那望舒剑亦加快了移动的速度,不一会儿,便将两人引出了陵区,竟与王陵方向越走越远。   虽是心有疑惑,但韩菱纱还是按捺着性子跟在后面,其间她悄悄向柳梦璃看去,见柳梦璃神色淡淡,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些甚么。   这般前行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在一处山岩之下,望舒剑停了下来,剑身轻轻敲了敲一块凸出的岩石,发出极为细微的空响。   这岩壁背后是空的?   韩菱纱明白了过来,忙走上前,双手按在岩壁之上一阵摸索,不消片刻便摸到了墙壁与岩石之间的一丝缝隙,心中一喜,双臂一用力,便将那块岩石无声无息的推开来,一股冷风随即窜出。   果然有暗道!   “梦璃,你看这里有个盗洞,说不定是那帮子苗人打的!没想到此处还能遇到同行……”韩菱纱欣喜的回过头去,正欲呼唤柳梦璃一同进入,却见柳梦璃站在原地看向洞口,眉头紧皱,神色凝重,心中不禁一紧。   果然她还是对盗墓之事颇为介怀吧。   “菱纱,”柳梦璃应了一声,面容又恢复了平静,道:“我们快进去吧。”   “嗯,你跟着我,小心点。”   进入洞穴之后,韩菱纱回身将那堵住洞口的岩石移回原位,洞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便完全消失,因怕惊动到那些苗人,她亦不敢点上火折子照明,只得一手按在了墙壁之上,一手在黑暗中摸索,不一时便触碰到了柳梦璃冰冷的指尖。   “菱纱。”   韩菱纱还未说话,便听见柳梦璃淡淡的唤了自己一声。   “嗯?”   “你跟着我,莫要松手。”   便感觉到柳梦璃反握住自己的手,牵引着自己前进起来。   “梦璃,你看得见么?”   “看得见一些,这洞有古怪,千万不要大意了。”   “古怪?”韩菱纱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停下了脚步,“梦璃,等等!”   被韩菱纱给拉住,柳梦璃也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是了,方才自己满脑子总想着柳梦璃的事情,怎么这么基本的东西都没有察觉到,枉费自己盗墓十几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手掌又在墙壁之上摸索了一阵,韩菱纱又松开了与柳梦璃牵着的手,双腿蓄力,往上跳了跳,沉思了片刻,道:“梦璃,先前我说错了,这里……恐怕不是盗洞。”   “为何?”柳梦璃反问了一句,语气中却毫无惊奇。   “盗洞断然不可能如此大的,你看我们并排而行都不觉得拥挤,我方才往上跳了两尺有余都没有触碰到顶端,说明上面也有足够的空间,而且……这里并非是泥土洞穴而懂事山岩。所谓盗洞,‘盗’字为主,只图方便快捷省事,绝不会挖那么大,而且,我刚刚出没到墙壁上的痕迹,这洞似乎也不像是铲子所挖出来的,而像是……”   “是否像是野兽的爪牙所刨出的?”   韩菱纱一愣,点了点头道:“是的,梦璃你是如何知晓?”   “这洞里有妖气,而且很重。”   “——!”韩菱纱一愣,想了想,道:“那这个洞会不会是女萝岩中那些槐妖打的?”   “不对,菱纱你再瞧瞧,可能分辨出那些爪痕是由外而内还是由内而外?”   “不必瞧了,”韩菱纱苦笑道:“是由内而外的。”   也就是说,是有什么东西,从淮南王陵内打洞出去……且不说此处四周坚硬的岩壁都像豆腐一样被刨开,若真的是自淮南王陵中打洞出来,那墓室的墙壁是以铜汁铁水浇筑,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凶禽猛兽能有这般威力。   而且这洞来的蹊跷,看上去刚打不久,也不知是从什么位置打出来,是否有破坏王陵风水,若是风水大破,保不齐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跑出来   “嗯,所以咱们现下要防备的,可不单单是那帮苗人。”柳梦璃说罢又牵住了韩菱纱的手,道:“我双目能夜视,在此处看得清楚一些,菱纱你跟着我就好了。”   “梦璃你可真是厉害,”乐得由柳梦璃带路,韩菱纱笑道:“我听说修行臻至化境之人便又天听地视之能,你是不是也打到这样的境界了?”   “我这不过雕虫小技,只是在黑暗中能比常人多看见一些罢了。”   “那你怎么知道此处有妖气的呢?为何我一点也感觉不到?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洞是由内向外打的?”   “我猜的。”   “我才不信,你一定是有自己的法子,好梦璃你就告诉我嘛……”   蓦然,韩菱纱感到柳梦璃握着自己的手一紧。   “我真的只是猜的罢了,菱纱你莫要再问了。”   察觉到柳梦璃语气中的异样,韩菱纱忙住了口。   是了……每当说起自己的事情时,她总是会不大高兴,遮遮掩掩的样子,可是她明明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会那么多事情,为什么却一点儿也不为此感到欢喜呢?   若是自己能有她十成中的一成便也好了。   两人在这洞穴之中前行了一小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丝昏黄的光芒,知道已经接近了地宫,便同时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向前靠近。   现下借着前方微光,韩菱纱勉强能看清一些,便走在了前头,一手握着柳梦璃的手,一手拿出了眉间雪,她看了看地面,只见地上堆积着一些夯土碎屑,其中混杂一些粘稠液体,撒发出难闻的腥臭气味。   两人刚一靠近,便看到龙葵自前方飘了出来,“菱纱姐姐!梦璃姐姐。”   “小葵。”看到龙葵在此,韩菱纱便放松了警惕,却感到手一松,原来是柳梦璃放开了与自己牵着的手,走上前来。   柳梦璃一挥手,便将跟随着两人漂浮着的望舒剑送到了龙葵面前,见龙葵急忙附身在剑上,望舒剑又恢复了幽幽冷光后,才道:“小葵,那帮苗人去了哪里,你可看到了?”   “那帮人似乎是在寻找这出陵墓的主室,不过现下被困在了机关里,我看他们一时走脱不得,这才出来寻你们的,”龙葵道:“梦璃姐姐,菱纱姐姐,你们要当心,这墓穴有古怪。”   果真那帮苗人是盗墓贼?那可不妙了,所谓同行是冤家……也不知这墓中宝贝是否被他们盗去,若是遇到了,免不得……   韩菱纱兀自在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柳梦璃问道:“如何古怪法?”   龙葵转身看了看身后,道:“这处陵墓似乎是古代一个达官贵人的陵墓,不过里面的陪葬都被盗去得差不多啦,墓室也坍塌了许多,这陵的格局修得也奇怪,似乎是一处困龙阵,专门用来困住墓中鬼魂的。”   “困龙阵?!”韩菱纱原本还因为听说陪葬被盗而有些失望,不过在听说‘困龙阵’几个字后脸上一变,道:“怎有可能!‘困龙阵’乃是专门困锁魂魄,使其永世不得超生所设阵法,这淮南王刘安生前一心想要飞升成仙,广招天下方士,炼丹无数,就算生前求仙不成,在他死后墓穴也应该是为灵魂能登仙界而修的吉穴,我在外面看过,这处陵墓所在风水极佳,怎会在内中修成困龙阵?”   “菱纱姐姐,你说那些我都不知晓,”龙葵摇了摇头,诚实道:“只是这里面现下已经风水大破,困龙阵也失去了效用,以前用来殉葬的人的冤魂全都跑出来啦,好吓人的。”   “……你也是鬼,有什么好怕的,”韩菱纱笑了笑,随即正色道:“那现下里面危机四伏,那帮苗人是如何进去的?”   “我……我也只是有点怕,不是很怕啦!”龙葵微微缩了缩脖子,模样甚是可爱,“他们有备而来,带了驱鬼的法器,里面的鬼道行低微,奈何他们不得的。”   “那你跟着他们没事吧?”柳梦璃忙道。   “没事没事,梦璃姐姐,那些捉鬼的法器也只能吓吓小鬼,对我是没用的。”龙葵摆了摆手道:“只是那几个人对那个被绑架的姑娘看得很严,其间我看到他们打开了一次麻袋,里面装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那些苗人灌了一些药让她彻底的昏死了过去,我怕我一个人救不了她,所以就现出来找你们了。”   “小葵你做得对,那些苗人身上不知还带了什么厉害的宝贝,你终究是一个人,又无实体,若是出事了怎么办,”柳梦璃道:“不过那些苗人为何来此,小葵你可有听到他们提起?”   “没有,”龙葵听了柳梦璃的话,先是欢喜,随后又摇了摇头,面带愧色道:“我,我听不懂苗话的。”   “……我倒是忘了这个,”见龙葵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总是惹人喜欢,柳梦璃微微一笑,心情似乎也轻松了许多,道:“没关系,因为其实菱纱姐姐和我也是听不懂苗话的。”   “那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反正我们也不是和那帮人来讲道理的,”韩菱纱道:“想个法子找到他们,救下那个被绑架的小姑娘,再把他们抓起来扔到衙门去,剩下的就是官差的事情了。”   “嗯,菱纱说得对,”柳梦璃道:“我看那些苗人面相不善,非是易与之辈,就算语言相通,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讲道理的,我们须得想个法子,先救了那个被绑架的姑娘再说,小葵,现下那几个人正在何处?”   “这墓室里有一处悬魂梯,我来之时还困在那里找不到出路呢。”   “他们有四人,要破解悬魂梯并非难事。”韩菱纱道:“我们还是先赶去那边,再见机行事。”   “菱纱,我们不必到了这里再见机行事,”柳梦璃微微摆了摆手,道:“我这里便有一个法子。”   “好梦璃,我就知道你有办法!”韩菱纱喜道:“什么个法子?对了,你这次出门可有带得迷香,不如直接熏晕他们,一了百了。”   “我这迷香只对意志力薄弱和毫无防范之心的人有用,那些苗人行事处处小心,恐怕是不会被迷倒的:”柳梦璃道:“而且苗疆之人本就最擅长制毒使毒,我刚刚在远处就闻到了他们身上有极重的药味,我这小小的制香之术与他们相比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对不对,”韩菱纱摇头道:“他们制毒是制毒,但是你的熏香作用却有千百种,不一定比他们差的。”   龙葵也帮腔道:“是呀是呀,梦璃姐姐,菱纱姐姐说得对!”   见柳梦璃仍是摇头,韩菱纱便道:“好梦璃我们不扯那些,时间宝贵,那你有什么法子,快说吧。”   只见柳梦璃缓缓舒了口气,一手轻抚鬓边秀发,道:“这王陵,不是闹鬼吗?”   “是啊,但是那些苗人不是带了驱鬼的法器吗?”韩菱纱奇怪道,但是她知道每当柳梦璃心中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去摸鬓发,“你打算怎么做?”   却见柳梦璃并不答话,只是将视线默默的落在了龙葵身上。   瞬间明白了柳梦璃的想法,韩菱纱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默默的看向了不明所以的龙葵。   “咦?咦!!!!!!!!” 作者有话要说:  卖队友卖得飞起   ☆、第十五章·黄泉路   莫朗觉得自己一开始反对带着公主来淮南王陵是正确的了,他应该坚持把公主留在客栈中的。   汉人的诡计总是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就算是个死人,他的墓中也充满了千奇百怪的机关和阵法,还有无数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阴狠□□,虽说他们在教主的提点之下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而来,但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依旧没有找到墓穴的主墓室在哪里。   这次来到中原,他们受教主的命令,要办成两件大事,其中之一是找到公主,现在已经办到,第二件大事便是要找到淮南王陵的主墓室,并取走其中一样宝贝,但是具体是什么宝贝只有他与另外两人的直属上司,黑月护法罗松知晓了。   他们在这座只有二十三个台阶的阶梯上被困住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走下去的方法,其间为了防止公主趁机逃走,罗松给她灌下了足够让她睡上三天三特的迷药,现在有他和阿布都轮流背着公主前进,早就又累又渴,他只希望能够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好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喝口水,但是事与愿违,刚刚找到出口,他们就遇到了大麻烦。   如今罗松正在自顾不暇的摇动着丧魂钟,取走一批又一批不知从什么地方涌过来的孤魂野鬼,那些孤魂野鬼在进入墓中时就出现了不少,只是畏惧于罗松手中的那枚法宝而不敢靠近,如今他们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不要命(虽然说他们早就已经没命)的朝这里涌过来,发出尖利的鬼哭狼嚎,将他们团团围困住,虽然说那些不成器的小鬼也伤不了他们,但也使他们步履维艰,无法前行。   莫朗背着公主,觉得有点儿累了,便和阿布都交换了一下眼神,将麻袋换到了他的背上,走上前去,道:“头领,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我看这些鬼魂不可能无故的涌过来,定是被什么东西所驱使,我想法子冲出去,查探一下情况。”   “唔,”罗松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着,丧魂钟本就极为耗费真气,这般下去他也撑不了多久,他看了眼莫朗,摇了摇头,对另一个手下喝到:“你,矢力思,你去外面查探一下,不要忘记带上引路蜂,如果发现了什么,就吹响蛊笛告诉我们。”   “是!”   在矢力思应了一声之后,罗松加快了念动咒语的速度,骤然,“喝!”地一声,他将丧魂钟往空中一举,钟身上的银色符文散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逼得周遭鬼魂一退,矢力思见机行事,便对着出口翻了出去。   这矢力思一离开,那些鬼魂又迅速围了上来,但是他们似乎也害怕丧魂钟的威力而再也不敢轻易靠近,只是依旧悬在空中,围着剩下三人徘徊不去。   “头领,我看这些鬼魂似乎是有意将我们困在此处,不知有何目的。”莫朗道:“不如我们强行冲出去,莫要让他们的诡计得逞了。”   “这汉人的奸宄,无论生前死后都是一般,”罗松沉声道:“我们如今带着公主在身边,纵然淮南王陵中的宝贝要得到,但公主也不容有丝毫闪失,千万不可一时冲动而坏了教主大事,还是先等矢力思探路回来,再作打算。”   “是,头领。”   莫朗应了一声,退回了阿布都身边却心道若不是你多疑,非是要带着公主一同前来,如今也不会这般麻烦。   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不见矢力思有任何讯息传来,只是那些围绕鬼魂却依旧不见少去。   莫朗与阿布都都心声惊疑,默默对视一眼之后,再看向罗松。   “头领……”   “嘘,噤声!”却见罗松沉喝一声,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莫朗已经,忙凝神细细听去,之间鬼魂低啸间,夹杂了一丝冷冷的笛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有人在吹笛子?!”   “是吹笛子的声音,只是是不是人可说不一定,”罗松冷笑一声,神情却不是那么轻松,“你们吹一下蛊笛,看能与矢力思联络上吗。”   “是,头领。”   莫朗应了一声,拿出自己的蛊笛吹奏起来。   这蛊笛制法特殊,吹出的响动无声无息,唯有配备相同蛊笛的人以特定的手法才可感应到微弱的频率,吹奏的笛声不同,所代表的含义也不同,此次出门,他们四人身上一人配备了一枚蛊笛,在出发前就定下了联络的暗号。   不一会儿,便听得了矢力思的回响,与此同时,那些盘旋着的鬼魂忽然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开始四散逃去,眨眼功夫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来时矢力思找到了破解的机关,”罗松道:“我们且先等他回来。”   “是,头领。”   然后又过去了一炷香时间,却仍不见矢力思回来,只是有听得了蛊笛响起的声音。   “头领,矢力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在召唤我们过去,”莫朗道。   “唔,那我们便过去瞧瞧吧,说不定矢力思已经找到了这个陵墓的主墓室的线索。”   因为蛊笛联络的暗号只有四人间相互知晓,他们也不觉有疑,收拾整顿好之后,便沿着矢力思发出暗号的方向寻去。   此次仍是莫朗背了公主走在中间,罗松在前探路,阿布都在后断路,三人沿着墓道前行,每每在在拐弯处便沿着矢力思用蛊虫做下的标志拐弯,这般前行了片刻功夫,忽见前方莫名涌起一阵白雾,雾中带有一丝甜香,罗松大呼一声不好,指挥二人停下了脚步。   那白雾来的极快,不出片刻便将三人重重包围,浓密的雾气让三人几乎看不清前后的方向,只得靠在了一起。   他们入墓之前曾经服下百草避毒丹,再加上本身常年制毒,因此对一般毒物倒是不惧,只是这雾来的蹊跷,不知内中是否有别的门道,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心的,看好公主,”罗松道:“墓中宝物便罢了,若是公主丢了,我们焉有命在!”   话音未落,突然——   “呵。”   烟雾中,响起了一声虚无缥缈的轻笑,三人皆是一惊,忙凝神静气,不敢再发出一声响动来。   “呵!”   又是一声笑,这次靠得近了一些,只是他们仍是无法分辨出声音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觉得是个年轻女子的笑声,不过说是笑,却也太过于渗人。   莫朗曾经听汉人有句话叫做‘宁闻鬼哭,莫闻鬼笑’,如今这会笑的女鬼,也不知比起那些只会哭丧的孤魂野鬼要厉害多少。   之间罗松也不敢大意,复又拿出了丧魂钟,催动咒语,发出了阵阵丧魂之响。   “呵呵呵。”   然而,那女鬼却笑得更厉害了,这一次,莫朗甚至感觉到了那笑声仿佛就在耳边一般,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头领,这女鬼似乎不怕丧魂钟,怎么办?”   莫朗抓紧了背上的麻袋,也不知道是不是背久了的缘故,他只觉得袋子越来越沉,正欲让阿布都与自己换一下,一回头,只见身后空空如也,哪还有阿布都的身影!   “阿布都!”莫朗大喊了一声,只听见狭隘的墓道中顿时重重回响自己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女鬼的冷笑,似是在讥讽自己的无知一般。   “莫朗!你做什么!”罗松差点便被突然大叫起来的莫朗吓到,回身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头领!阿布都不见了!”莫朗瞪大了双眼,惊慌道:“刚才他明明还在我身后的!”   听闻阿布都凭空消失,罗松也是一惊。   “怎么办,头领?”   眼见丧魂钟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鬼也无作用,罗松一咬牙,便先将那钟收了起来,又拿出了自己的蛊笛,吹奏一阵,这次,不仅是阿布都,连早先的矢力思都没有了回应。   “不好!”   罗松心知中计,早先他们行事全赖教主提前指点,如今自出了那悬魂梯便一直意外频发,罗松也不过只会奉命行事,面对这些突发状况,他也一时无着了。   如今被这白雾围困,进退维艰,现下也管不得矢力思与阿布都两人如何,唯有先带着公主离开,再图后策。   “我们走!”   “可是头领,阿布都和矢力思……”   “他俩走失是小,若是再拖延下去把公主丢了,我们都无法活命!”罗松怒道:“快放出引路蜂来,先找到出口再说。”   “是,头领。”明白兹事体大,莫朗也不敢多言,忙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盖子,一只通体血红,大如拇指的野蜂从中飞出,在空中盘桓一阵之后,便朝着两人前方飞去。   罗松对莫朗使了个眼色,“跟上。”   两人也不再多言,只是在了引路蜂后继续前行,行不多时,却听得那在悬魂梯出听到过的幽冷笛声又响了起来,而白色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呵呵呵……”   雾气中,笛声伴着女鬼的冷笑声围绕在二人身边,如影随形,莫朗心中已然惊惶不已,他听得前方罗松呼吸沉重,心知对方如今也和自己一般犹如惊弓之鸟,愈加紧张起来。   蓦然,笛声一停,只听得一声幽幽的女子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位,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莫朗一惊,回身便是一掌,但是身后空空如也,哪有什么鬼影子。   “头领!”   他在回头一看,前方哪还看得见罗松的人影,连着引路蜂都消失不见,只见前后左右皆是一片茫茫白雾,那笛声与冷笑声又从四面八方响起。   “别走呀~”   那声音充满了魅惑,又一次在莫朗耳边响起,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被一只手冰冷的拂过,眼前景色一边,只见满眼尸山血海,天空赤云密布,脚下血流成河,无数散碎肉块飞溅,堆积成山的尸体之上,一赤一青两柄长剑交相辉映。   “伐魔无道,大逆诛心,杀!杀!杀!”   “舍身除魔,杀!杀!杀!”   “啊!!!”   这般景象莫朗哪还承受得住,只听得他惨叫一声,便抛下了背上的麻袋,不要命的狂奔向了前方。   莫朗跑走不过片刻,只见雾气渐渐散开,呈现出原本十字交叉的路口来,而从后方,韩菱纱与柳梦璃才缓缓走上前来,而龙葵附身在望舒剑上,静静漂浮在两人身侧。   “嘻!真没用,胆子这么小来盗什么墓。”望向方才那个苗人跑走的方向,韩菱纱嬉笑道,随即有看向了龙葵道:“小葵,看你那么可爱,没想到吓人还蛮有一套的嘛,我看那个苗人估计要疯魔好一阵子了,可惜刚才在悬魂梯那边没看你是怎么去吓他们的,怎么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四个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没有,要不是梦璃姐姐先知道怎么吹响那个古怪的笛子把他们引出来,然后起了烟雾把他们隔开,又有菱纱姐姐你帮我笑,我,我也吓不到他们的,”龙葵忙摆手,随即有些羞赧的低头道:“方才菱纱姐姐笑得可……可真比我还像……还像……”   “还像鬼,对吧”韩菱纱笑道:“以前我在湘西盗墓时也曾在墓中遇到厉鬼笑,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不过总的说来还是你们俩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那几个苗人,如今我们弄晕了三个还吓跑了一个,大功告成大功告成。”   “菱纱,若不是你熟悉这墓中构造,我们也无法那么轻易的将那几个苗人分隔开的,”柳梦璃柔声道:“这次还是要多亏你。”   “哎呀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互夸了,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韩菱纱忙摆了摆手,又道:“我们快看看这小姑娘怎么样了吧!”   说罢便上前去解开了被仍在地上麻袋,不一时,口子上的死结被挑开,麻袋中,露出了一位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梳着两个总髻的少女。   韩菱纱将整个麻袋取下仍到一旁,却见那少女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模样生得清纯可人,手脚皆被麻绳捆缚着,胸口略微起伏,看上去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真作孽!那几个混蛋这般对待一个小孩子。”韩菱纱骂了一声,忙挑断了女孩手脚上的麻绳,对梦璃道:“梦璃,这孩子被那几个苗人灌了迷药,你有法子解开没?”   看来先前只是打晕了他们几人太便宜了,该多踹几脚。   “不急,菱纱,”柳梦璃轻轻摆了摆手,道:“此处非是久留之地,那些苗人也困不了多久便会醒来,我们还是先带着这位小妹妹离开这里再说吧。”   “可是若不将她弄醒,到时候被那几个苗人追上来怎么办?”   “梦璃姐姐,菱纱姐姐,”龙葵忙道:“我可以带你们御剑飞行,很快的,只是此处墓道狭窄,我们得先想法子到外面去。”   “真的!那可好了!”韩菱纱一听便喜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说罢便将那小姑娘背到了背上,一手将她托住,另一只手又顺便牵起了柳梦璃,道:“小葵,我们走吧!”   “菱纱……”柳梦璃略一犹疑,最终还是举起了自己被韩菱纱握着的手,道:“如今在此处能够看见,又有小葵的望舒剑光照明,你……牵着我作甚?”   “这地上碎石乱土那么对,我是怕你不小心绊着了!”韩菱纱脖子一梗,回答得理所当然,但是不知为何,脸上却有些泛红,放开了手。   “菱纱姐姐你害羞了。”   “我哪有!”   柳梦璃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听得从墓道深处传来一声惨嚎,似是刚才那个苗人发出,三人皆是一惊,却又马上听得一声巨大咆哮,不知是何发出,便见墓道一阵天摇地动,摇摇欲坠起来。   “——!”   柳梦璃脸色一变,却见龙葵已经急急道:“不好了!来者不善,那家伙咱们现下应付不过的,快走!”   “知道!”韩菱纱这下又牵起了柳梦璃的手,道:“我这可真是怕你摔着了!你小心些你自个儿的脚伤!”   说罢也不待柳梦璃说话,便拉着她往来时方向狂奔起来。   ☆、第十六章·此间少女   韩菱纱觉得自己十多年来从未有一夜能像这般睡的舒坦。   她自幼漂泊无依,四海为家,习惯了餐风露宿,并且为着盗墓的缘故时常昼伏夜出,日夜颠倒,若是偶有一日能够高床暖枕,一夜好眠,对她而言便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尤其是,当睁开眼是便看到柳梦璃安稳沉静的侧颜。   她们带着那位被绑的少女离开古墓之时天已蒙蒙亮,不过龙葵御剑带她们回来也不过瞬息眨眼功夫,在那以后柳梦璃便道两夜一日未曾眠有些疲倦,要求先休息会儿再处理那被绑少女之事,韩菱纱本也就有些担心柳梦璃的身子,自己好歹也昏迷了一阵子吃了一些东西,柳梦璃却是全程不眠不休,还受了伤,于是顺理成章的答应了下来,又在睡前又为柳梦璃的脚伤换了回药。   不过在睡哪儿这问题上她们起了一些小小的争执,因为柳梦璃房中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卧榻,韩菱纱将少女安置在了榻上,便要柳梦璃去睡床上,自己便就着坐榻将就一下,但柳梦璃却不依了,两人对着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最终还是韩菱纱服了软,磨磨蹭蹭的答应了和柳梦璃一起睡床上。   柳梦璃喜欢制香,也喜欢用香,韩菱纱记得睡前她便焚了一小段助眠的熏香,这香也当真有奇效,睡前她本还因为要和柳梦璃同床共枕而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完全没法儿睡,但在熏香燃起不久便就沉沉睡了过去,如今醒来看外面天光大亮,心中略一掐算,知是刚过午时,她见柳梦璃呼吸起伏平稳,一时尚无醒转的迹象,便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锦被,下得床后,又低身将锦被盖好,这才朝卧榻方向看去,却见龙葵正站在榻边,低头不知瞧些个什么。   之前在外时不曾在意过,现在再看龙葵赤身裸体的样子,总归不大自在,不过幸而她还是小孩子身板,那冰蓝色的及地长发覆盖住了大半身子,总不至于太过暴露。   也不知现下给她烧一件衣服去她能否收到。   韩菱纱想着,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到了龙葵身边,低声唤了她一声:“小葵。”   “啊,菱纱姐姐!”   “嘘,小声点,”韩菱纱做了个噤声的收拾,又指了指床,低声道:“你在瞧什么?”   她看了看卧在榻上的少女,只见那女孩儿眉眼生的精致玲珑,肤白胜雪,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只是现在依旧毫无醒转迹象,也不知那四个苗人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只能等柳梦璃醒转过来为她解开了。   话说那四个苗人也不知怎样了,昨夜她们走得匆忙,离开时又将那洞口赌上,柳梦璃还在那块岩石上下了封印的禁咒,他们恐怕是逃不出来,怕是已经成为墓中怪兽的腹中餐了吧。   “菱纱姐姐,”龙葵凑到韩菱纱身边,道:“我觉得这位姑娘有点特别。”   “特别?有什么特别的?”韩菱纱挑了挑眉,再仔细看着少女,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和普通人一样嘛。   “我……”龙葵看着韩菱纱,神色有些迟疑。   “怎么了?”韩菱纱摸了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不过现在这间房间之外还留有柳梦璃布下的障眼法,她也不敢擅自走出去怕被柳府的下人撞破,摸了摸荷包,幸好前夜柳梦璃在女萝岩下给自己的肉干还留了一下,便捡了条矮凳坐下,拿出肉干闲闲的嚼了起来。   龙葵又转身看了看那女孩儿,才又转向柳梦璃,踟蹰片刻,方道:“我觉得……这位姑娘似乎不是人类。”   韩菱纱一惊,又站了起来走到榻边,盯着那女孩儿仔细瞧了起来,只是她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便对龙葵道:“不是人,莫非是妖怪不成,小葵你可莫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菱纱姐姐。”龙葵摇了摇头,道:“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奇怪气息,但是也不是妖怪的气息,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什么的。”   见龙葵也不确定,韩菱纱便缓缓吐了口气,道:“我看这女孩儿面相不似坏人,还是先等她醒转之后再说吧。”   说罢复又坐了回去,韩菱纱朝床边看了看,见柳梦璃仍睡得香甜,不由苦笑着摇头,心道到底是个深闺千金,想必她以前也从未曾吃过这种苦,虽说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这一天两夜定也是将她累坏了。   “对了,菱纱姐姐,”龙葵又盯着那女孩儿瞧了一阵,瞧不出什么来,便飘到了韩菱纱身边,突然道:“什么是翻云覆雨?”   “什么什么翻云覆雨?”   龙葵道:“方才你与梦璃姐姐两人一起睡觉的时候,我觉着有些无聊,看到梦璃姐姐房间里有好多书,便拿那些书来看着玩儿。”   一起睡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后呢。”   “我看到有一本书很有趣儿,说的是一位公子与一位小娘子夜里幽会,两人睡在一张床,然后翻云覆雨……”   “停!!!”韩菱纱猛喝一声,差点儿便从矮凳上跳了起来,这柳梦璃!都收着些什么瞎书呢!这不是带坏小孩子么!   龙葵却仍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韩菱纱,道:“然后我就不明白覆雨翻云是什么意思,菱纱姐姐你和梦璃姐姐一起睡了,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翻云覆雨呢?”   “不知道!”韩菱纱断然道:“也不许问!”   “可……”   “不许问就是不许问!”   “梦璃姐姐……”   “也不许问梦璃姐姐!!!”   却听得身后声音慵懒响起。   “什么事不许问我?”   韩菱纱心中咯噔一声,一回头,正见柳梦璃斜倚在床边,香衣半解,雪肤外露,乌发散乱,神色迷蒙,懒懒的看着自己。   勾魂摄魄。   她的心,竟无端的狂跳起来。   但见柳梦璃五指纤纤,缓缓理了理乱发,柔声道:“菱纱,你方才说什么不许问我?”   韩菱纱一时看得痴了,心神荡漾,喃喃道:“翻云覆雨……”   “对呀,梦璃姐姐,翻云覆雨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才你房中的书里看到的,”龙葵也道。   “……”柳梦璃并未答话,只是静静的看了看床边的书架,又看了看龙葵,最终沉静的目光落在了韩菱纱脸上。   “呃!!!”韩菱纱一惊,忙摆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韩菱纱呀韩菱纱!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她是女子,你也是女子,她有的,你也有,你为何要看她看得神不守舍!   龙葵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正在一脸懊恼的韩菱纱,道:“菱纱姐姐说她不知道呢。”   “小葵,”柳梦璃仍是轻抚着鬓边秀发,悠悠道:“其实你菱纱姐姐是知道翻云覆雨的意思的,只是……”   她的目光牢牢的钉在了韩菱纱身上,“她不想说罢了。”   “为什么呀?菱纱姐姐为什么不告诉小葵呢?”龙葵一听,神色顿时委屈起来,“是因为小葵不乖么,是因为小葵说那位姑娘不是人类吗?”   “没没没,没那回事!小葵最乖了!”韩菱纱几乎快哭出来了,也不知这柳梦璃忽然闹气什么起床气拿自己开涮,自己又没去偷看她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本子!   “那为什么……”   “小葵,你方才说什么?”却见柳梦璃脸色一变,站了起来,“那姑娘怎么了?”   “我是说……”龙葵正欲答话,却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忙身影一闪,便凭空消失,韩菱纱也忙向柳梦璃使了个眼色,一纵身便跳上了房梁。   不一会儿,便想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娘子,可起身了?”   “咳,”柳梦璃假装轻咳了一声,轻声道:“我起了,何事?”   “主人与夫人遣奴婢来问娘子,不知娘子风寒之疾如何?可有好转,可需请大夫来诊治用药?”   “我已好了,不必再请大夫,烦你去回报爹爹阿娘,说我已无碍,请他们毋要为我担忧。”   “那娘子可需嘱厨房做些吃的来?”   “现下几时了?”   “回娘子,现下午时二刻了,因见娘子今日苑内不曾生得炊烟,主人忧心娘子未曾进食,特问娘子是否需厨房另备膳食。”   “嗯,那你去吩咐厨子做些吃食吧,对了,要做三人膳食。”   “三人?娘子可是有客人?”   “嗯,不必多问,去吧。”   “是,娘子。”   待到那问话的侍女远去了,韩菱纱方才跳下房梁来,道:“你怎么让下人准备三人的食物?”   “你,我,还有那位姑娘,不正是三人吗?”柳梦璃答了一声,回转到床边,“菱纱,你……把脸转过去。”   “干嘛?”韩菱纱正不明白,却见柳梦璃一手正放在寝衣系带之上,一边神色古怪的看向自己,顿时脸上火烧火燎起来,猛然转过身,顺手将眼睛给捂上了。   对了,小葵呢?   韩菱纱左右看了看,见望舒剑就在左手边书桌上,一伸手便把剑拿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你也不许看!   “菱纱?”   “干干干干干嘛!”   “一会儿我爹爹定会过来看我,到时候你别走开,我寻个理由为你开脱,好让爹爹将你的通缉告示撤去。”   韩菱纱耳中听得身后衣服擦动的轻响,心中犹如猫儿挠抓一般难受,现下真恨不得把耳朵给堵上。   “你不怕你爹爹看了我,说你结交匪类?”   “我说你不是,你便不是了,”柳梦璃淡淡道:“而且我看这位姑娘的事一时也是无法解决的,咱们帮人帮到底,得想法子查清她为何会被那帮苗人绑架才是。”   她又说咱们了!   韩菱纱听得心中一乐,道:“你说的是,而且也得等她醒了,问清她家在哪里,将她送回家中才好。”   “嗯,菱纱,我好了,你可以回过身来了。”   “喔,”韩菱纱应了一声,回头一看,只见柳梦璃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梳理头发,而龙葵却抱着双手站在柳梦璃身边,脸色不禁一变:“小葵你!”   “菱纱姐姐,”龙葵却是有些莫名的看着抱着望舒剑的韩菱纱,道:“你抱着望舒剑做什么?”   “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   “我先洗漱一下,你等等我,”柳梦璃看了眼指着龙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韩菱纱,微微一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小葵!”柳梦璃一走开,韩菱纱便立刻凑到了龙葵身边,咬牙道:“我问你,刚刚……你梦璃姐姐换衣服,你是不是全看见了?”   “嗯,”龙葵重重点了点头,“看见了!”   “——!”夭寿啦!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柳梦璃梳洗完毕归来,却见浑身脱力,沮丧的倒在了书桌边的韩菱纱,奇怪道:“菱纱,你怎么了?”   “没事!”见柳梦璃回来,韩菱纱忙跳了起来,仔细瞧她梳洗完毕后容光焕发的模样,对比之前刚睡醒时的慵懒又是别有一番风姿,忙定了定神,道:“对了,刚刚我还有点奇怪,你不是说你在外边苑内设了障眼法,来人是走不到这里来的么,那为什么……”   “我醒来时便将障眼法撤去了,”柳梦璃一边回答,一边走到了卧榻边,低头看了看那沉睡着的小女孩,对龙葵道:“对了,小葵,方才你说觉得这位姑娘不是人类是怎么回事?”   龙葵摇了摇头,道:“梦璃姐姐,我也不敢肯定的,我只是在这姑娘身上感受到了和人不一样的气息,所以……”   她见柳梦璃眉间蹙起,便忙道:“不过也不似是妖气……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准,不过我觉得这位姑娘不是坏人。”   “嗯,”柳梦璃应了一声,又低头凝视着这位少女,却不知在想些甚么。   韩菱纱见柳梦璃一直盯着那女孩儿看,眼睛也不眨一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再看下去柳梦璃的眼睛就快生到那姑娘身上了,便忍不住道:“梦璃,你可瞧出些什么了?”   “小葵身为剑灵,所能感知的事物远超于我,若是她都看不出什么来的话,我更无法看出了,不过她身上确实没有妖气,却有一股极为强盛的灵气,”柳梦璃摇了摇头,道:“我看这姑娘生得周正,绝非恶徒,我们还是先不要擅自猜测为好。”   生得周正?   韩菱纱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也不知自己在被她迷晕时有没有被她这般瞧过,那时候……她又觉得自己生得如何呢?   正当她怔忡间,却见柳梦璃叮嘱龙葵回望舒剑中藏好,手掐了个法决,食指指向那少女眉心,口中默默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那少女口中浅浅嘤咛,双眼缓缓睁开来。   ☆、第十七章·玲珑心   初时那个女孩先是神情迷惘,似醒非醒,目光一一自柳梦璃与韩菱纱脸上扫过后,忽而流露出惶然的神情,彻底清醒了过来,惊呼了一声:“你!你们别过来!”   说罢手便自锦被下伸出,掐了个不知名的法决,一道紫色闪电临空劈下,直朝两人而来。   “梦璃小心!”韩菱纱看得真切,一伸手便拉过柳梦璃直退了数步,之间那道闪电劈在地砖之上,发出一声闷响,竟将地砖劈出一个小小的焦黑浅坑,若是劈在人身上,说不定便要劈成一团焦肉。   没想到这少女竟会法术,若不是她方才反应及时保不齐便要伤到柳梦璃,韩菱纱心中怒火骤起,皱眉看向了那一脸惊恐的少女,“你!”   “菱纱,”柳梦璃却是轻轻呼唤了一声,拉住了正欲发作的韩菱纱,走上前去,看着那位少女,温柔道:“这位小妹妹,我们并不是坏人,对你没有恶意的,你不必害怕。”   那少女初时惊慌,但见柳梦璃神色温和,便见见平静下来,只是仍有些惧意,缩到了榻边一角,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后,不安道:“你、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叫柳梦璃,”柳梦璃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韩菱纱,是我们救了你,小妹妹,你可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那少女话语一滞,稍稍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只记得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闯进了岛中将我绑走,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你是被人给绑架了,是这样的,”韩菱纱也不啰嗦,三下五除二的得便将救她的经过说了出来。   那少女先是静静的听着,随即神情又惊恐,又疑惑,待韩菱纱把话说完,她的眼中早已浮起盈盈泪意,对柳梦璃道:“原来是二位姊姊救了我,我刚才还那样对你们,对不起,还有,谢谢,谢谢你们。”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无需客气,”柳梦璃微微摆手道:“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处,可知那几个人为了要抓你?”   “我叫赵灵儿,”那少女擦了擦眼睛,道:“我一直和姥姥一起住在仙灵岛上的,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那天他们突然找到我,说什么要带我去见教主,我不愿意跟着他们走,便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的我就失去了意识,后来我就一直迷迷糊糊的,有几次清醒过来也是被装在袋子里,又闷又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过来,就看到了你们了。”   韩菱纱见赵灵儿神色惊恐中带有几分迷惘,不似作伪,便道:“你不用怕,现下那些人再也找不到你了。小姑娘……嗯我直接唤你灵儿可好?你也可以叫我韩姐姐的。”   “嗯!”赵灵儿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韩菱纱与柳梦璃二人,最终目光锁定在了两人身后靠着桌子放着的望舒剑之上,疑惑道:“韩姐姐,柳姐姐,那位……那位姐姐是谁?为什么……她没穿衣服?”   韩菱纱与柳梦璃皆是一惊,齐齐回头看去,却只见望舒翻出一阵浅色剑光,龙葵缓缓现出身来,也是用诧异的神色看着赵灵儿道:“你看得见我?”   “看得见呀,”赵灵儿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为什么会看不见呢?你是谁?为什么没有穿衣服呢?”   “我是龙葵,你叫我小葵就好啦。”见赵灵儿看得见自己,龙葵也不再藏着,大方的飘了过来,道:“我的衣服在殉剑的时候便烧没啦,所以现下只能这样了,我是鬼,寻常人看不见我的。”   “呀!原来你不是人,”赵灵儿瞬间讶异的惊呼了一声,却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的。”   “没关系的,我习惯了。”龙葵摇了摇头。   韩菱纱见龙葵与赵灵儿皆是天真可爱的少女,不由会心一笑,正欲对柳梦璃说自己若是有这样的妹妹便好,却见柳梦璃眉间微垂,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突然,房门外响起了老态龙钟的呼唤声。   “璃儿~璃儿~”   韩菱纱与赵灵儿皆是一惊,只见柳梦璃轻轻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们就在这里,一会儿我对爹爹说什么,你们只需迎合我便是,不需多言,明白么?”   “嗯。”韩菱纱自是对柳梦璃再信任不过,便点了点头,低头正看见地面上刚刚被赵灵儿招来的雷电劈开的小坑,心中一惊,忙一脚踩了上去。   赵灵儿似是颇为有些害羞的样子,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个小脑袋,啜嗫道:“好、好的。”   再以抚慰的眼神看了眼赵灵儿,柳梦璃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走过去,将门打开来。   “爹爹。”   “哎呀,我的好女儿,你可算是好了,”只见一体态微胖的老人跨步进来,一脸喜笑颜开的模样,“你可知这几日你生病闭门不出,可急死爹爹了,你不让你阿娘来见你,她前脚才出门为你烧香祈福去了,若知你好了,她定欢喜。”   韩菱纱听得心中不免一惊,也不知这柳明府(注①)与尊娘子是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不过说是小小风寒,居然还担忧到要去烧香拜佛的地步。   “是儿(注②)不孝,让爹爹阿娘烦心了,”柳梦璃一边低头应成着,一边扶着柳世封走进屋内。   “哎呀,你没事了便好,你没事了便好!”柳世封正摇头叹息着,一抬眼,却见到正在一旁略显尴尬的韩菱纱与赵灵儿二人,神色一惊,疑惑的看向自家女儿:“璃儿,这是……”   “爹爹,这两位韩菱纱韩姑娘和她的表妹,赵灵儿赵姑娘,”柳梦璃柔柔道。   “晚辈见过柳……柳明府。”韩菱纱忙上前道。   “喔,这位韩姑娘……”柳世封看着韩菱纱,神色略显迟疑,道:“老夫瞧着,怎么有些面善呐?”   韩菱纱心中一惊,便看向了柳梦璃。   柳梦璃亦看了眼韩菱纱示意她稍安勿躁,道“爹爹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让孩儿为爹爹画过的那张通缉告示?”   “啊?是你!那个女贼?!”柳世封瞬间便反映了过来,不待韩菱纱开口,便打成朝着外边呼唤起来:“来人!来人呐!”   “爹爹且慢,”柳梦璃忙按住了柳世封手臂,道:“且听我一言,前些日子之事,是误会韩姑娘了。”   “什么误会?”柳世封看着柳梦璃,道:“璃儿啊,你怎么又会和这个,这个女贼在一起?”   什么女贼!你才女贼!你全家都是女贼!我韩菱纱好歹也是独行千里,来去自如的江洋大盗,岂是区区几个小毛贼可以相提并论的!   韩菱纱眉梢一挑,但目光触及柳梦璃,还是又将这口气给压了下来,若是她此时说话,说不定会给柳梦璃添些麻烦,还是且看她如何应付好了。   “爹爹,韩姑娘并非女贼,你听我说,”柳梦璃轻摇臻首,道:“韩姑娘与赵姑娘并非本地之人,前些日子由外地来投奔亲人,不过那夜她俩因赶路错过了住宿而露宿野外,赵姑娘不慎被毒舌咬伤,韩姑娘为了救治赵姑娘,便想去挖些药材,结果不慎被那农夫看见,才误将韩姑娘当做了女贼。”   “可是后来在郊外茶棚被她逃走,我听裴剑来报,说她功夫了得?”   韩菱纱忙道:“柳明府明鉴,韩菱纱与表妹曾经江湖漂泊,学得一些杂耍戏法,并非什么高明的武艺,那日我在茶棚本欲带些吃食回去给我表妹,可是却不明就里的遭到围捕,我担心表妹一人伤病在身,无人照应,便只得想法子先逃走,并非有意避过追捕。”   “后来韩姑娘与赵姑娘盘缠用尽,流落在外,”柳梦璃接着道,“我今日清晨觉得身子好了些,便出门散了会儿步,在郊外遇到了她们二位,我见她们孤苦无依,赵姑娘又有病在身,便先将她们接进府中来,问清了事情的缘由,与她们交谈一时,觉得她们为人实诚,不知不觉便将她们当做了朋友,只是一时忘了禀报爹爹,还请爹爹原谅孩儿不报之过。”   “原来如此,璃儿你也是一片善心,爹爹怎会怪你,”柳世封闻言,便一手捋着山羊须,眉开眼笑道。   这老爹,怎么对女儿得话一点儿也不怀疑的。   韩菱纱目瞪口呆的看着笑眯眯的柳世封与编故事脸不红气不喘的柳梦璃,心中虽是诧异万分,却也不敢明显的展示出来,只是急忙道:“柳明府,你看这误会既已解开,这外面贴着的通缉告示……”   “嗯,老夫回去便差人去将那通缉告示撤下来,”柳世封微微颔首,又对柳梦璃道:“不过璃儿呀,你看不是为父说你,你要出门散步,怎么不先跟为父说一声,让为父派几个人来伺候着你,还跑去了郊外,如今女萝岩之事还未解决,为父怎放心你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   “对了,爹爹,关于女萝岩之事,其实已经解决,爹爹你可以让驻守的人撤去了。”   “什么,解决了?”柳世封闻言一惊,道:“莫非璃儿你……”   “不是我做的,爹爹,”柳梦璃忙摇头道:“是韩姑娘昨夜为了寻草药误打误撞入了女萝岩,却见到有剑仙自女萝岩中出来,对韩姑娘说女萝岩中伤人的野兽业已伏诛,今后无需再怕伤人之事,只是此事皆因寿阳百姓过度采摘离香草才导致原本潜伏在女萝岩中以离香草为食的一些兽类暴起伤人,为防今后再有类似之事发生,还请爹爹拟定明律,限制百姓采草行为。”   “是呀是呀,”韩菱纱也帮腔道:“那剑仙还说了,若日后再有类似之事发生,便是人心贪婪所自招致灾祸,她便再也不会管了。”   “唔,既是如此,那我稍后便去拟定条例,”柳世封道:“了却一庄心事,还要多谢韩姑娘了。”   韩菱纱忙道:“不,我也不过是当个传声筒罢了,真正有功于人的是那位不愿留下姓名的剑仙前辈,柳明府何须谢我。”   如今她也唯有顺着柳梦璃的话说才是,只是奇怪的是这柳明府何以对自家女儿如此信任,说什么便是什么,丝毫也不怀疑,便是溺爱,也未免有些过头了吧?   “既然韩姑娘与赵姑娘是我家璃儿的朋友,也无需如此客气,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柳伯伯便好,”柳世封摇了摇头,捋须笑道,又看了看一直未曾说话的赵灵儿,道:“方才璃儿你说这位赵姑娘有病在身,不知现下如何?需要延请大夫来诊治一下吗?”   “岂敢,柳伯伯,”韩菱纱忙道,见赵灵儿不敢答话,便又道:“我这表妹自幼内向怕生,失礼之处还望柳伯伯见谅。”   “爹爹,我之前已经为赵姑娘用过药,只需多歇息歇息便好了,”柳梦璃亦道。   “那边好,若需歇息,为父便不打扰你们了,”柳世封道:“我这便去嘱咐下人为两位姑娘准备两间客房。”   “那有劳爹爹了。”   “你与为父客气些什么!”柳世封带着宠溺的神情瞪了柳梦璃一眼,又对韩菱纱笑道:“既然韩姑娘的表妹有病在身,便不妨多在蔽府盘桓数日,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就当是在自己家中,无需客气。”   话一说完,便听得外边有侍女来报。   “小娘子,饭食已备好,不知将在何处用餐?”   “放在外面亭中即可,我们稍后便到,你们下去吧,若无吩咐,不必进来。”   “是,小娘子,那婢子(注③)告退了。”   韩菱纱再一次咂舌,这柳府也下人在柳梦璃面前也太守规矩了吧,小娘子房中平白多了几个人,问也不问一声的,也不知是这柳明府管教严厉,还是她们平日更怕柳梦璃。   不过看这柳伯伯和蔼可亲的模样,再看对下人答话时冷淡疏离的柳梦璃,韩菱纱更倾向于后者。   “喔,原来璃儿你已让厨房准备了膳食,那为父也不必操心了,”柳世封道:“你们女孩子家定然有自己的体己话儿要说,爹爹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一会儿安排好了客房,爹爹会让绿翘来知会你,璃儿你身子既然好了,之后若是想要出门去哪儿,你也莫忘了来知会爹爹一声。”   “是,孩儿晓得了。”   韩菱纱见柳梦璃一边应着,一边恭谨的将自家老爹送出门外,待她回来,终于忍不住笑道:“我说梦璃,你家可真奇怪,你爹是怎地这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还有你,我还看不出来你说谎能说得那么溜儿呢,什么表姐表妹的,我都要当真了。”   “赵姑娘之事需花费时日解决,我若不这般说,总不能将你们一直藏在我房中吧,”柳梦璃淡淡道。   不住你这儿,我还可以带着灵儿去住客舍(注⑤)。   韩菱纱这般想着,却不说出来,只是望着柳梦璃笑。   而柳梦璃却似看穿了韩菱纱想法一般,看了眼正贼笑着的她,正色道:“虽说你也可带着赵姑娘去住客舍,不过不知那些苗人是否还有党羽,若是让她们发现了赵姑娘,保不齐又要做出什么举动来,菱纱你虽武艺高强,但那些苗人擅长施毒,我怕你应付不来,届时我与你相隔遥远,无法照应你们,因此你们暂且住在此处才是最稳妥的。”   见柳梦璃说得头头是道,韩菱纱也只是笑,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心中无限欢喜,这欢喜从何而来,她也不想去追究了。   不过赵灵儿却没有韩菱纱想得那么多,她心思单纯,只对柳梦璃感激道:“柳姐姐你想得真周全,为了我的事,要多劳你费心,灵儿真是过意不去。”   “我和菱纱既然救了你,那么帮你也是应当的,”柳梦璃微笑道:“话说了这许久,也饿了吧,我们先去用膳,其余的话稍后再说。”   “嗯,好,我……其实我好饿了,”赵灵儿应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掀开了被子,正欲站起,脚下却是一软,差点跌倒,不过还好韩菱纱与她离得近,伸手便将她扶住。   “你慢些,吃的是不会跑掉的,你昏迷太久气血不畅,行动莫要太剧烈了,”韩菱纱一边蹲下身为赵灵儿穿上鞋履,一边对柳梦璃笑道:“梦璃,方才你说灵儿是我表妹之时我便想,我若真要有像小葵和灵儿这般可爱的妹妹便好了,她们俩我真是一见便喜欢得不得了。”   “真的吗?”韩菱纱话音刚落,便见龙葵自望舒剑中冒了出来,蹭到了韩菱纱身边,“菱纱姐姐喜欢小葵吗?”   “那是自然,”韩菱纱笑道:“梦璃姐姐也喜欢小葵的,你问她是不是,梦璃……”   韩菱纱朝柳梦璃看去,却见她低首蹙眉,面色不豫,心中便是咯噔一下,不知她为何又不欢喜了。   “梦璃?”   却见柳梦璃瞬间抬起头来,微笑道:“那是自然,我也是很喜欢小葵和灵儿的,菱纱,我也是自幼没有兄弟姊妹,我也想若是有这般乖巧的妹妹便好了。”   说罢便走上前来,拉过了赵灵儿的手,道:“因此我们才要更加小心,一起保护灵儿回家,还有为小葵找到姐姐。”   “你说得对,交给我吧!”韩菱纱开心应道,不过随即一愣。   她方才说什么?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因本文设定背景为大唐,一些名词称呼之类怕各位看官迷惘,因此特意在此注解 注①明府:唐朝时称呼县令为明府,那时无论什么官都不能叫‘大人’喔(因为那个时候‘大人’和’‘爹’基本一个意思……其实这个意思在现代也通用吧?) 注②儿:注意梦璃对柳世封的自称有‘儿’和‘孩儿’两种,并非作者笔误,而是以前女孩子也可以这样子对父母自称来的(或者说其实女孩子自称‘儿’的情况比较多)注③,④娘子,小娘子、婢子等称呼问题一并:注意,此处作者君在前文中也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夫人‘这个称呼在古代也不可随意乱用的,一般要有封赐官员的妻子才可称为’夫人‘,就连一般官员的妻子也不能称作夫人的,一般称作娘子,而对女儿就称作小娘子,之前可能也有读者觉得称呼别扭的问题,‘小姐’这一称呼在古代是贱称,不可用于称呼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那时家中下人一般自称奴、婢子(那是也无奴婢这样的自称),若是和主人关系较好也会自称名字或是’我‘,称呼主人便是’主人‘或是’郎‘称呼主人的妻子为’娘子‘,女儿便是’小娘子‘,或是排行+娘,儿子便是’小郎君‘,排行+郎(注意,公子这样的称呼也是专指高贵之人,也不是谁都可以称为公子的)。如在前文中,寿阳百姓提起梦璃时都说的”柳府的女公子“(这是尊称)或是”柳大娘子“,其实严格一点的话,也可以称呼为”柳大娘“23333333 注⑤客舍:就是客栈啦~也作逆旅什么的,总之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客栈之类的称呼的 今后一些涉及唐朝风俗文化的地方,我会一并注解说明的,当然也希望有历史系的大触指出我的错误之处毕竟LZ其实只是个建筑工程系的女汉(流)子(氓)   ☆、第十八章··不群之芳   韩菱纱一向觉得风和日丽的日子最适宜用来找一棵树躺着睡觉,而对花酌酒她曾经以为那是一辈子都不会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事情。   不过自从认识了柳梦璃,她觉得的她的人生定然要开始经历各种各样她曾经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比如说……她盗墓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谁将坟墓修在院子里,自己卧室旁的。   柳梦璃所独居的这处行云苑风水格局极好,内行人便可看出是大家之作,所说占地不大,但山石流水具备,院中西北角便是柳梦璃的闺房与制香的作坊,院中是以人力挖成的小湖直通外河,一旁有赏景的小亭,苑中种满花树,在这季节开得旺盛,景色美极,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说竭力想要装作不在意,但是韩菱纱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朝前方飘去,明显可见紧挨着柳梦璃房间的山墙之下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坟茔,被打理得干净整齐,墓碑之上只是简单的刻着‘乳母何氏之墓’,再无多余,韩菱纱之前在柳梦璃房间中看到过她的手书,认出这是她的字迹。   “菱纱,怎么了?”柳梦璃掂着食箸,夹了一块耦合放入韩菱纱碗中,抱歉道:“我忘了我向来茹素,膳房也定是按着我的习惯备菜,这些素食对你和灵儿来说未免清淡了些,想来你也吃不惯吧。”   “没,没那样的事情!”韩菱纱忙道:“这些素食那么精致,我平时还没拿口福吃到呢。”   “是呀柳姐姐,我平时在家中也都是吃素的,而且这也素食做得好好吃,我从来也不知道这些食材也可以这样做呢。”赵灵儿道。   柳梦璃微笑道:“灵儿若是喜欢,那便多吃点。”   韩菱纱见赵灵儿如今已经比刚开始见到时自在了许多,也放下心来,却见柳梦璃方才开始便一直在为自己和赵灵儿布菜,她却基本却未曾动箸,正欲问她是否没有胃口,却听赵灵儿突然道:“对了柳姐姐,为何那里有一处坟茔?”   说罢便直直指向了柳梦璃身后。   “那里啊……”柳梦璃并未回头去看也知道赵灵儿指的是哪里,柔声道:“那里是我小时候的乳母的坟茔,因乳母生前无儿无女,说希望能够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所以在她去世以后就遵从她的遗愿,将她埋葬在了离我最近的地方。”   只见柳梦璃说这话时,神情和语气都略微的怅然,可见那位乳母何氏与她的感情非同一般,韩菱纱看在眼中,正寻思如何劝解她,却见赵灵儿歪了歪头,道:“原来如此,果然柳姐姐和我也一样呢!”   “嗯?灵儿你也是……”   “以前师父也总说希望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所以后来师父过世之后,姥姥就将师父埋在了水月宫的门前,说这样的话师父就能一直看着我,保佑我啦!”   韩菱纱见赵灵儿说起此事时神色中并没有多少哀伤,不知是豁达还是因为年纪尚幼不知生离死别。不过看她话中提起‘水月宫’,心念一动,便道:“对了灵儿,先前你说你和你的姥姥一起住在仙灵岛上,那是什么地方,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看她还会法术,定然不是出生在平常人家,现下也不知她的家人该有多着急了。   赵灵儿脸一红,有些踟蹰的握着筷子,啜嗫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由姥姥和师父抚养长大的,姥姥从未允许我离开过仙灵岛,她说外面的世界虽大,但也有很多的坏人,所以是为了保护灵儿,才不许灵儿离开仙灵岛的。”   韩菱纱听得心中一惊,一方面来说她自是同情赵灵儿身世,另一方面来说却是因为如果赵灵儿从未离开过仙灵岛,那要如何送她回家,自己自幼行走江湖,却从未听闻过有什么仙灵岛水月宫,这世间无数洞天福地都隐世不出,她肯定也是无法全然知晓的。   只是不知道梦璃有没有什么法子?   韩菱纱心中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柳梦璃,却见她也正巧看向自己,微微一笑,心神不禁一荡。   “灵儿,你姥姥说得对,也说得不对,”柳梦璃柔声道:“这个世上有坏人,却不是单单在一个地方就能躲过的,你看你虽未离开过仙灵岛,还是被人抓走了呀。而且这世上不仅仅有坏人,也有好人,不可一概而论的。”   “嗯,柳姐姐说得对,”赵灵儿点了点头,怯怯道:“我知道的,那些绑走我的陌生人就是坏人,柳姐姐和韩姐姐就是好人。”   柳梦璃看了眼韩菱纱,微笑道:“韩姐姐确实是个好人,但是柳姐姐却不算是个好人的。”   “为什么?”   “因为呀,”韩菱纱笑着插口道:“你的柳姐姐是个撒谎精,你看她方才便面不改色的将柳伯伯骗得团团转。”   “撒谎是不好的,姥姥也教育过我不许撒谎,可是,”赵灵儿看了看韩菱纱,又看了看柳梦璃,“我……我并不觉得柳姐姐撒谎有什么不对……”   “噗~”看赵灵儿左右为难的小模样,韩菱纱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知道韩菱纱是有意作弄赵灵儿,柳梦璃便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韩菱纱便收住了笑,正色道:“灵儿,正如人一般,这谎言其实也有分善意的谎言和恶意的谎言的,譬如方才你柳姐姐为了帮助我们而向柳伯伯撒了谎,这样的谎言便是善意的。”   “那,什么样的谎言是恶意的呢?”赵灵儿不解道。   “出于伤害你,欺骗你为目的的谎言,那便是恶意的,”韩菱纱道:“不过到底如何,最终还是要依靠你自己去判定,而不是被别人的话语所左右。”   “……”赵灵儿沉默了一会儿,道:“韩姐姐,你说的话虽然我现在想不明白,但我会努力去想,总有一日我会想明白的。”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正好用完膳便见侍女来报说已经为韩菱纱与赵灵儿二人准备好了客室,要先引得二人前去安顿,柳梦璃便要二人先去,自己留下来收拾。   见有下人在,韩菱纱也不便多言,只是跟着那侍女去时回头看了看正在收拾杯盏的柳梦璃,心中愈发奇怪起来。   她知晓柳梦璃习惯离群索居,可是没想到这些粗活都是自个儿亲力亲为,再看侍女一直都未曾出言阻止,也可知她平时便是这般习性,再回忆起先前侍女来问话时的内容也能推测出她平时基本都是自己做饭,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这未免也太过了吧。   两人由下人引着,出了行云苑,但见眼前亭台楼阁,曲苑回深,颇有大家风范,其间不断有下人来回穿行,见了二人,皆是低头私语。   韩菱纱觉着奇怪,便忍不住拍了拍前方引路的侍女,道:“喂,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回韩姑娘的话,婢子名唤绿翘,”那侍女回首道,看向韩菱纱的眼中怎样也掩饰不住好奇与探究。   韩菱纱也不罗嗦,便直接道:“我说……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们?”   “啊,对不起,韩姑娘,”绿翘忙道:“其实……是因为我们小娘子还从未有过客人,所以大家都觉得很稀奇,并没有别的意思,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你们小娘子……一个朋友都没有?”   “是的,韩姑娘,我们小娘子自幼便深居简出,连自己的行云苑和很少踏出,也从来不允许下人擅自接近,自小娘子十岁那年乳母何娘去世之后,也再也不许别的人去伺候,就算是自由便在柳府长大的我,也很少能够得见小娘子的。”   韩菱纱不禁咂舌,还是打小便是这样,这柳梦璃也太奇怪了吧,她与柳梦璃相处几日下来,自是知晓对方性子清冷,却没想到居然孤僻成这样,连家中下人都少有见到她,看这样子,想必她的爹娘也是一样待遇。   “不过虽是不与别人接触,小娘子确是我们寿阳的大恩人,寿阳百姓无不敬仰小娘子的,”那绿翘又道:“自小娘子及笄以来,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了柳府的门槛,不过小娘子却一概不曾理会过,主人与娘子极为疼爱小娘子,便事事都由得他,是以我们小娘子如今尚待字闺中。”   韩菱纱笑道:“你们小娘子如此美貌,又有才情,寻常男子哪配得上她。”   只是若有朝一日真出现了那般的男子……   韩菱纱想到此处,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闷。   不一会儿便到了客房,绿翘便道此处与柳梦璃的行云苑不过一墙之隔,又简单说了些注意之处便告辞了,此处也是单独辟开的一个小院落,却远不如行云苑雅致,不过两间屋子,收拾整齐,看来平日便是用作客舍,韩菱纱与赵灵儿便各住了一间,她在房中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方才用膳之时问起赵灵儿家在何方之事,当时话题被柳梦璃所错开,不过总归现下得想出个法子来找到那仙灵岛,她自己这边有个笨法子,却不知柳梦璃那聪明人又有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出了房间,韩菱纱先到隔壁想看看赵灵儿在做什么,先是敲了敲门不见回应,推门一看,却见赵灵儿盘膝坐在榻上,双手在胸前结印,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对外界一切响动浑然不觉,猜想她是在修炼,不敢擅自将她唤醒,便又退了回去,将门关好,又想起了先前秦夕颜赠与自己的秘籍还一直未曾看过,便又回到了自己房中,拿出了那本笔记放在怀里,这才出得院落,按照来时的记忆寻向了行云苑。   不多时便到了行云苑,韩菱纱原本以为柳梦璃回了屋子,却见她正坐在之前一起用膳的亭子中,只是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也不知在做什么。   韩菱纱本欲直呼柳梦璃,但见她端坐的身姿婀娜,微风中青丝浮动,心念一动,便放慢了脚步,缓缓的向她走近。   看她平日总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不知吓她一下会是如何?   心中期待着柳梦璃的反应,韩菱纱心中窃笑着,待到走到了柳梦璃身边,正欲出声吓她,却见柳梦璃一手支着脸颊,似乎是在小寐,伸出的手边硬生生的停在了柳梦璃的肩膀边,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再绕道柳梦璃身侧一看,见她双目微闭,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似乎睡得很熟,韩菱纱便松了口气,还好没将她惊醒。   不忍心将柳梦璃唤醒,韩菱纱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仔细打量起柳梦璃的睡颜来。   真是……长得那么好看,若是嫁给一个浊男子……不行不行不行,想想就觉得气人。   可是……她终归是要嫁人的……也不知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相处几日下来,她的脾气还是让人捉摸不透,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也不知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打动她的放心。   到时候自己作为她的朋友,定然要好好的为她把关,断然不可让她这般完美的人儿随意嫁予一个寻常的男子,嗯,皇帝也不行!   若是嫁不出去也好,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行走江湖,逍遥快活,待到自己把琐事都解决了,再来寻她好了,若是到时候她还没嫁人,就让她和自己走,一起去游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   对了,她刚刚说要和自己一起送赵灵儿回家,还要一起去帮小葵找她姐姐,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像她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又怎么会愿意和自己在外餐风露宿,漂泊无依呢,那也太委屈她了。   韩菱纱痴痴的盯着柳梦璃,正胡思乱想着,却见柳梦璃淡色的双唇微动,发出一声极浅的嘤咛,韩菱纱一惊,以为柳梦璃行了,却见她睫毛微微颤动,漠然,一滴晶莹的泪珠,便从她左眼中泛出,顺着脸颊坠下。   “……”   鬼使神差地,韩菱纱便一伸手,指尖堪堪接住了那滴泪。   只是那滴泪,却不似滴到了她的手上,而是滴进了她的心里。   ☆、第十九章·心之情缘   这行云苑中所种植的多数为梅树与桃树,在这早春之际开得绚烂,一片缤纷粉云,但唯有这小亭子便却是一棵亭亭槐树,满树白花,风一吹便纷纷扬扬落下,不过做了一会儿功夫,便已经落满了桌面。   韩菱纱端坐在桌边,细细凝视着柳梦璃的睡颜,看着落在她发上那几朵白色小花,伸出的手却又定定地停在她的鬓边,害怕着自己一不留心便扰了她的清眠。   也不知她是有多累,能睡得这般沉,方才午膳也未曾见她吃过多少,无意间总能看到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女萝岩之事已经解决,她还有什么事情在担心呢。   是为了灵儿和小葵的事情吗?   又过了片刻,只见柳梦璃睫毛轻颤,韩菱纱知晓她醒了,便收回了手,直直的坐好,抬头假装看向亭外的槐花。   不一会儿,身后果然响起了柳梦璃温柔的声音。   “菱纱,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怎么你这苑内种的都是桃花梅花,唯有此处是槐花。”韩菱纱回过头来,看着柳梦璃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这棵树……”柳梦璃抬眼看了看枝繁叶茂的槐树,道:“是我小时候自己种下的,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   韩菱纱笑道:“你还真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呀。”   “我只是不太喜欢假手于人,”柳梦璃摇了摇头,道:“菱纱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   韩菱纱心中虽是如此说,但却点了点头,道:“嗯,关于灵儿的事情,我想要与你商量一下。”   “是关于灵儿所说的仙灵岛在何处之事吗?”柳梦璃道。   “嗯,便是此事,先前灵儿说自己从未离开过仙灵岛,被那几个苗人绑来时也一路昏迷,想来定也不知道仙灵岛在何处了。”   “即是岛,那想必定是海中或是极大的湖泊,寿阳并未临海,方圆百里也并无大的湖泊,我想灵儿应该是那些苗人从稍远的地方带来的,而且为何他们要带着灵儿去淮南王墓?”   “可惜昨夜咱们走得匆忙,也不知那些苗人在淮南王陵如何了,是不是已经被王陵中的妖怪吃掉。”韩菱纱道:“若是留有活口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套出有用的信息。”   柳梦璃忍不住蹙起了眉梢,“确实考虑到目前的状况,直接从那几个苗人身上下手是最有效的,只可惜下线不知他们是死是活……想来咱们昨晚也不该丢下他们。”   韩菱纱见柳梦璃又皱眉,心中觉得不忍,道:“昨晚之事太多意外,照那样的情况看来我们便是回头去也不一定救得了他们,你何须内疚,而且,你若是不放心,我现下便去淮南王陵探探情况如何?”   “菱纱,此时青天白日,淮南王陵又有重兵把守,你如何去得,”柳梦璃摇了摇头,道:“而且你也看到了,那王陵中的妖兽光是利爪便能催金断石,不知如何厉害,你一人去,我怎放心。”   就算你不放心,我总是要去的。   韩菱纱只是笑了笑,也不答话,只是见柳梦璃说为自己担心,心中莫名惴惴起来。   “那如何是好,不如我们再问问灵儿,看是否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柳梦璃轻抚鬓发,道:“我看灵儿懵懂无知,定是从小被严加看管,未曾出过那仙灵岛一步的,我们若再问她,也只会徒惹她难过,要寻得那仙灵岛在哪里,我看我们还是得自己想个法子。”   “梦璃,那你有什么法子了吗?”韩菱纱道。   “我方才虽也有些主意,不过却并不是很好用,要帮灵儿,总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柳梦璃略一沉吟,突然道:“菱纱,你这是第一次来寿阳吧?”   “嗯,是呀,”韩菱纱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不明白柳梦璃为何突然会问起这个。   “那,我带你和灵儿在寿阳城中转转如何?”   “呃?!”   韩菱纱目瞪口呆的看着对自己巧笑倩兮的柳梦璃。   你不是不喜欢出门吗?!   陪着柳梦璃出了行云苑,韩菱纱才彻底理解了柳府下人为何方才见了自己和灵儿要指指点点,因为她们见了柳梦璃才是明显的见了鬼的表情,连一个端着点心的丫鬟走路都撞到了影壁上,由此可见柳梦璃是有多不爱现身于人前。   两人一同到了客室,赵灵儿已经修炼完毕,正拿着一本书看着玩儿,听柳梦璃与韩菱纱说要带她出去玩儿,自是高兴不已,不过因先前柳世封已嘱咐过,柳梦璃还是先遣了一个下人去报备自家父亲并一道问下韩菱纱通缉令之事,不一会儿便得了准许,说韩菱纱的通缉告示已撤下,这才又转回行云苑换好了出门的衣衫,自苑中的后门离去。   只是一开门,却见一男子,身着皂衣,腰挂陌刀,身量挺拔魁梧,眉目清朗端正,见柳梦璃出门,忙上前来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裴剑见过小娘子。”   韩菱纱眉梢一挑,正欲问来者何人,却见柳梦璃上前了一步,扶起那男子。   “三郎缘何在此?”   三郎?!!!   “回小娘子的话,因小娘子与朋友要出门,明府特命在下在此等候小娘子,随小娘子同行,听候三位差遣。”   不必了!   下意识的便想要开口回绝,韩菱纱话未出口便又生生咬住了舌头,按捺下心中无名火,只是直直看向柳梦璃,见柳梦璃看向那名男子的神色温柔,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味儿起来。   “无需如此,多谢三郎美意,”柳梦璃柔声道:“我与我的朋友不过在寿阳城中随意走走,置办一些东西,还请三郎转告爹爹,不必再派人跟随。”   听见没,你家小娘子说不用你陪,所以快回去该干嘛干嘛去吧。   “但是小娘子,”裴剑却依旧道:“只是今日寿阳城中多有贼人出没,为了小娘子安全着想,还是让属下随侍左右为好。”   什么贼,有我韩菱纱在,还怕区区几个小贼。   韩菱纱心中冷笑不已,越见那裴剑越觉得不顺眼起来。   “我这位朋友本领高强,有她在便足够了,”柳梦璃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韩菱纱,又道:“我们几个女孩子上街,三郎一男儿跟在我们身边,又成何体统呢?”   听到没?听到没?!   那裴剑听柳梦璃如此一说,忙低头惶惶道:“小娘子说得是,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韩菱纱得意一笑,开口道:“我说这位裴……咳咳,裴郎君,有我跟在你们小娘子身边,你便是放一百二十个心便好,我韩菱纱以性命担保,定会护得你家小娘子周全。”   赵灵儿虽是一脸不明所以,但见韩菱纱发话,也跟着道:“是呀,灵儿也会保护柳姐姐的。”   “菱纱,咱们不过是出门逛逛,哪需要你以性命相护那么夸张。”柳梦璃神色羞赧的看了眼韩菱纱,又对赵灵儿道:“灵儿你也是,你韩姐姐话说便是个嘴上不把门儿的,你莫要跟着她瞎起哄。”   那裴剑见柳梦璃态度坚决,又见韩菱纱与赵灵儿两人出言相护,便抱拳道:“既是如此,裴剑自不敢再烦扰小娘子,只是还请二位姑娘多多照拂了。”   说罢竟真的转身便走,亦不见有丝毫恋栈。   见裴剑走远了,柳梦璃才道:“三郎的父亲与爹爹是旧识,时常于府中来往,与我亦算是自幼熟识。”   “原来是青梅竹马,”韩菱纱笑道:“我看他长得一表人才,与你倒是般配,你看你说要出门你爹便巴巴的让他来作陪,说不定想要找他做你的夫婿呢。”   “菱纱!”却见柳梦璃神色一变,皱眉道:“我与裴剑虽是熟识,但来往甚少,你莫要乱说!”   韩菱纱见柳梦璃神色不豫,心中却莫名觉得畅快许多,讪笑道:“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对不起啦。”   却见赵灵儿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好奇道:“韩姐姐,夫婿是什么?”   ……不是吧,灵儿居然连这个都不知晓。   “夫婿嘛,大意就是一个愿意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吧,”韩菱纱道:“一个人,你瞧着他生得顺眼,愿意和他过一辈子,就和他成亲,那他便是你的夫婿了。”   “可是,这世上哪有任何人能一辈子在一起的呢?”赵灵儿脸上写满的不解,道:“人都是会死的呀,死了不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韩菱纱一愣,看向柳梦璃,却见柳梦璃神色淡淡,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便苦笑道:“灵儿你说得对,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远呢,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羁绊,最终依然是抵不过生离死别的。”   “菱纱,你说得不对,”柳梦璃突然道,“人会死,这是生命亘古不变的真理,但是人的感情,是不会随着人死去而消失的。”   “是呀,柳姐姐说得对,”赵灵儿也道:“师父去世时,我好伤心好伤心,姥姥就对我说,师父虽然不在了,但是她还是会一直喜欢我,保护我的,所以后来每当我被姥姥责骂,伤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师父,就好像师父还在我身边一样,那样我就不伤心啦。”   这些人,都是有着牵挂自己的人在,所以不会觉得孤单吧。   韩菱纱笑了笑,道:“你们说得也对。”   却又听得赵灵儿喃喃自语道:“不过,原来那便叫夫婿,那么,李大哥便是我的夫婿了吗?”   韩菱纱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正讶异的看向赵灵儿,便见柳梦璃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然后牵过了赵灵儿的手,道:“灵儿,你……成亲了吗?”   赵灵儿懵懂道:“柳姐姐,成亲是什么意思?”   韩菱纱不敢插话,只是看着柳梦璃,见柳梦璃悄悄对自己摆了摆手,便由得她去问话了。   柳梦璃神色不变,依然温柔道:“那……你刚刚说的李大哥是谁?”   “李大哥……啊,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到仙灵岛,还破解了岛上的机关,正好被我撞到,我看他不像是坏人,所以想要放他离开,结果他说他的婶婶病了,想要求一颗仙药去救他的婶婶,我看他很可怜的样子就答应了……”   那么说来还是有外人能够找到仙灵岛的?   韩菱纱与柳梦璃对视了一眼,有按捺住性子听了下去。   “后来我带他去了水月宫拿药,结果被姥姥发现了,姥姥不喜欢外人,所以想要杀了李大哥,因为李大哥是我带去的,我不想他因此而死,所以就为他求情,结果姥姥说想要李大哥不死的话就要我与她成亲。”   韩菱纱终于忍不住道:“那你们就成亲啦?!”   “嗯,后来姥姥就要我们当天成亲了。”   “那……”   “那你们成亲之后呢?”柳梦璃打断了韩菱纱的话。   赵灵儿道:“成亲后李大哥就带着药回去救他婶婶啦。”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那位李大哥有没有回来找你呢?”   “……为何李大哥要回来找我呢?”赵灵儿不解道。   “你们成亲了,他是你的夫婿,自然该回来找你呀!”韩菱纱道:“你难道不想他?”   “没有……对了,韩姐姐,你方才说夫婿是想要和你共度一生一世的人,可是我并没有想过要和李大哥共度一生一世,那、那李大哥是不是便算不得我的夫婿呢?”赵灵儿道。   韩菱纱见灵儿天真单纯的模样,不禁咬紧了牙关,那姓李的混小子,定然只是想要骗药才会与灵儿成亲,只是不知道成亲之后他有没有对灵儿做出……做出那样的事情,若是做了,日后定然要找到那混蛋碎尸万段。   “灵儿,那算不得的,”柳梦璃柔声道:“那个人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过路之人,你忘掉他便好。”   “嗯,柳姐姐!”赵灵儿笑道:“这样我便放心了,比起李大哥,我还是更喜欢韩姐姐和柳姐姐做我的夫婿的!”   “噗!!!”   “灵儿……”柳梦璃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笑道:“女孩子是不能做女孩子的夫婿的。”   “为什么呀?”赵灵儿不解道:“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我很喜欢韩姐姐和柳姐姐,和你们在一起灵儿很开心,所以我想要永远都和韩姐姐柳姐姐在一起,那,要是韩姐姐和柳姐姐不能做我的夫婿的话,我能不能做韩姐姐和柳姐姐的夫婿呢?”   “那样也不算是夫婿,只有男孩子才能做女孩子的夫婿的。”   “……那,那韩姐姐也不能做柳姐姐的夫婿了?”   “不能。”韩菱纱觉得此事若不是柳梦璃在,她定要笑得前仰后合形象全无了。   赵灵儿又可怜巴巴的看向柳梦璃,“那柳姐姐也不能做韩姐姐的夫婿了?”   “不能,”柳梦璃微笑道:“我和韩姐姐都是女子,是不能做彼此的夫婿的。”   “啊?那,那女孩子不是很可怜。”赵灵儿委屈道:“那……是不是只有刚才那个裴大哥能做柳姐姐的夫婿啊?”   “那也不能!”韩菱纱眉毛一横,断然道。   “为何?”   “因为你柳姐姐不想和她过一生一世的,”韩菱纱挑眉道,又拉了拉柳梦璃,“你说是吧,梦璃。”   快说是!   “是,”柳梦璃柔柔一笑,又道:“灵儿,现下对你来说这些事情还早了一些,等你再长大一点,遇到那个你真正想要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生死不离,你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人,那便是你的夫婿了。”   “可是……”赵灵儿啜嗫道:“如果,如果只有男孩子才能做夫婿,但是……我遇到的那个人是女孩子怎么办呀?”   ☆、第二十章·清平乐   出了门走到大街上,赵灵儿兀自还在那儿纠结女孩子为何不能做夫婿这个问题,但是韩菱纱已经快要被周围不时投来的视线和指指点点烦得快要发疯了。   她原以为柳梦璃不爱出门的话,寿阳城中人应当不大认识她的,不过看柳梦璃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   “我虽不常出门,但偶尔也会出来置办一些制香用的原料,是以城中百姓大多都识得我,”柳梦璃见韩菱纱不自在的模样,抱歉道:“大家都不过瞧个稀奇,菱纱,灵儿,你们莫要在意。”   “你也知晓你稀奇呀,”韩菱纱笑道:“不过我的通缉告示才刚刚撤去,指不定他们是在瞧我呢。”   赵灵儿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觉得柳姐姐稀奇呢?”   “那是因为呀,有人天生便不爱出门,所谓物以稀为贵,日子久了,偶尔出一趟门便觉得稀奇了,”韩菱纱道:“咱们柳大娘子何许人也,可是寿阳百姓的大恩人,寿阳的大红人,咱们能和柳大娘子走到一块儿,真是三生有幸。”   “菱纱!你又拿我说笑!”柳梦璃横了韩菱纱一眼,虽是做怒模样,却是无限娇美。   “噗,好嘛不拿你说笑,”韩菱纱笑道:“那你拉我和灵儿出门来是想做什么,要去哪儿,总要跟我们说一下吧?”   “我是看灵儿穿的衣衫有些小了,想要带她去制一身新衣裳,”柳梦璃理了理赵灵儿的衣襟,道:“还有的人,自个儿的衣服撕得破破烂烂,也是就这样穿着。”   “……”韩菱纱脸一红,知道柳梦璃说的是她,不过往日里她向来随性惯了,又习惯独来独往,自然不如柳梦璃这般的大家闺秀注意仪表。   不多时到了制衣铺子,那店主见是柳梦璃,自然上来热情招待,又是看座又是奉茶,为赵灵儿量了身段,韩菱纱又被柳梦璃逼着去量,置办了一身新衣裳,不过因赵灵儿身子娇小,一时没有合适的成衣,还需现制,柳梦璃便嘱店主又照着赵灵儿的身段多制两套衣裳,便领着二人出了制衣铺。   赵灵儿涉世未深,诸事懵懵懂懂,自是由得柳梦璃安排,也不多话,只是韩菱纱见柳梦璃为赵灵儿制了那么多衣服,便不由想起了龙葵,便对柳梦璃道:“虽说我们都是女子不必避忌,但小葵终归是个女孩子,一直这般赤身裸体也不大好,我看我们还得想法子为她置办一身衣裳才好。”   “嗯,所以我方才才多置办了两套衣服,”柳梦璃点了点头道:“我看灵儿的身量和小葵差不多,灵儿能穿的,小葵也应当能穿。”   “可是小葵没有形体,这衣服能穿上么?”韩菱纱道。   “我出门前问过小葵,她说能穿上的。”   “小葵也当真可怜,她那么小,又那般乖巧,却做了这无辜的殉剑亡魂,永世不得超生,”韩菱纱叹息道:“待灵儿的事情解决了,我们也得想法子着手为她找姐姐才是。”   “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不急的,”柳梦璃柔声道:“要为小葵找到姐姐,应当从望舒剑着手才是,我看望舒剑形制特异,定然不是寻常之剑。”   “对了,据说剑仙飞月大师极为擅长相剑之术,若是拿去问她,说不定她能知道望舒的出处呢,”韩菱纱一拍巴掌,笑道:“待将灵儿送回家了,我们便去一趟昆仑山拜访飞月大师,顺便也当时感谢秦姑娘赠送之情。”   说话此话,韩菱纱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她习惯四海为家,自是想到哪儿便去哪儿,却没想过柳梦璃是有家之人,怎么会随自己到处奔波。   “对了菱纱,”柳梦璃却道:“秦姑娘所赠你的那本秘籍你可曾看过了?可有照着书上所说修行?”   “呃?”韩菱纱愣了愣,对了,她去寻柳梦璃时还将那本秘籍带在身上,怎么一见了柳梦璃却又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便不好意思笑道:“对不住,梦璃,此事我一时忘了。”   “事关你自己的身子,你与我说对不住有何用,”柳梦璃皱眉道:“你怎像个小孩子似的,这般不知道关心自己的事情。”   见柳梦璃不高兴,韩菱纱忙道:“我真的只是一时忘了,而且,而且一日不看也不打紧嘛,我身子好得很,也没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你无需担心的。”   “咦?韩姐姐怎么啦?”赵灵儿不禁好奇道:“韩姐姐生病了吗?”   柳梦璃道:“你韩姐姐是得了一种病,叫懒病!”   “原来韩姐姐是犯懒,不想修行么?”赵灵儿笑道。   见赵灵儿也笑话自己,韩菱纱便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正欲辩解,却见前方熙熙攘攘,一群人正围成一圈,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灵儿是第一次来到外面,自是瞧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看前面人多,便兴奋道:“韩姐姐柳姐姐,前面好多人!”   “咦,有热闹看!”韩菱纱也是个人来疯,见有热闹可瞧,也来了兴致,:“走,咱们也去瞧一瞧。”   说罢也不待柳梦璃发话,便一左一右的牵了她与赵灵儿凑了上去。   说来带着柳梦璃也有方便的地方,这原本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见了柳梦璃尽然都齐刷刷的散开了一条通路,更有甚者纷纷向她拱手致意,模样颇为恭顺。   韩菱纱不禁暗想这柳梦璃在寿阳城中地位超然,恐怕比她那县令老爹都还要高出一截。   却说三人轻易便挤到了最前面,却见人群围着的中央,是一个看上去年约十六七岁,穿着赭色短打劲装,梳着大辫子的少女,只见她敲锣打鼓一阵之后,见人群聚集得差不多,便放下了手中锣鼓,朝着周围一抱拳,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走过路过,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啦,小女子初到贵宝地,得承照拂,此处正有一套祖传的剑舞,别处呀便是想瞧也瞧不着,如今为各位乡亲表演一遭,若是承蒙不弃,还望诸位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说罢一低身从地上捡起两把不过尺长的短剑,蹁跹耍弄起来。   韩菱纱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姑娘,却见她手中双剑耍得有模有样,迎来送往之间颇有杜工部所书公孙大娘舞剑器“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之风范,不由咂舌,对柳梦璃道:“瞧着姑娘舞剑的把式,恐怕也是各种高手,不是一般卖艺人能耍弄出来的。”   但转眼一看,却见柳梦璃正直直盯着那少女,不知为何神色竟有积分痴然,也不知有没有听进自己说的话。   ……那姑娘虽是生得俊俏,不过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在看赵灵儿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的模样,却是真的在瞧稀奇了。   “梦璃?”见柳梦璃瞧那姑娘瞧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韩菱纱便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你怎么了?”   “嗯?”被韩菱纱一拉,柳梦璃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道:“菱纱,怎么了?”   韩菱纱道:“我看你瞧那姑娘瞧得发呆,你认识她呀?”   “不认得,我只是瞧她这舞剑舞得极好,便忍不住看痴了。”柳梦璃摇了摇头,道:“我虽不懂武功,但见这姑娘舞剑之姿颇合杜工部所书公孙大娘舞剑器之姿,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说舞剑,我也会,你若是想看,我日后舞给你看便是,保准比她舞得好看。”韩菱纱笑道。   却见柳梦璃轻摇臻首,道:“菱纱,你是习武之人,这位姑娘不过卖艺之人,怎能相比呢。”   韩菱纱一撇嘴,正欲再说,却见那卖艺的少女已停了下来,正捧了那个小铜锣向周围观赏之人讨赏钱,这寿阳百姓也算富足,又因这姑娘耍剑确实耍得好看,便都纷纷拿出一两枚小钱放在了铜锣中,待到行至二人面前,韩菱纱手深入荷包中,正欲拿出三美铜钱,却见柳梦璃一伸手,便是一小串钱放在了铜盘上。   那少女见柳梦璃出手如此大方,亦是吃惊的瞪大了双眼,看向柳梦璃道:“这、这位姑娘,只需一两个铜板便好,无需如此多的。”   “姑娘无需客气,我尚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舞剑舞得如此之好,婉若游龙,翩若惊鸿,”柳梦璃柔声道:“姑娘剑气浑脱,定是出自名师教导吧。”   赵灵儿也道:“是呀,这位姐姐舞剑舞得真好,虽说灵儿也学过双剑,不过比起姐姐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敢当,二位过誉了,不过曾经跟随公孙大娘门下弟子赵十娘学过一点皮毛,让姑娘见笑了。”少女笑道。   却见旁边一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道:“原来是公孙大娘弟子,无关乎剑舞如此浑然天成,还是柳大娘子有见地,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得见一回,当真三生有幸,方才一个铜板,是折辱了公孙大娘的声明,某实在惭愧。”   说罢也自袖中拿出一串小钱放入了盘中。   “是呀是呀,柳大娘子如此大方,我等岂能落于柳大娘子之后,让柳大娘子笑话。”   周遭又有人一边说道,一边多放了十余枚钱在铜盘中。   不过片刻功夫,周围看热闹的人便纷纷都凑了过来往铜盘中添钱,柳梦璃见周围之人越聚越多,便对那少女从笑了笑,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赵灵儿由得柳梦璃牵着,却见到韩菱纱沉着脸一言不发,便道:“韩姐姐,你怎么啦?”   经她一说,柳梦璃方才看向柳梦璃,见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便担忧道:“菱纱,你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   “啊?什么?”韩菱纱还正兀自沉浸在‘她会我也会,她哪点有我好’这种莫名其妙的比较中,猛然回过神来,见柳梦璃正担忧的看着自己,忙摇了摇头,道:“没,没事儿。”   又见柳梦璃仍旧不大相信的模样,便努力挤出个笑容,道:“我是想出来走了这会儿便觉得饿了,你家素食虽是精致,却不管饱,我这人习惯了吃荤的,到让你见笑了。”   “原来菱纱你是饿了,你是习武之人自是不习惯茹素,有何好笑的,”柳梦璃微笑道:“既是如此,正好里灵儿衣服制好还有些时间,寿阳城中有家店,专营魏家菜,虽说开张的时日不长,菜品确实丰盛,味道也不错,荤素具备,不如今日我做个东,招待你和灵儿一回如何。”   “真么吗?”一听又有好吃的,赵灵儿便欣喜道:“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去吧柳姐姐!”   “你这小馋猫,中午时吃了那么多,现在还吃得下,”韩菱纱笑着点了点赵灵儿的鼻尖,又点头道:“即是柳大娘子做东,我等自是恭敬不如从命,还等什么,这便走起!”   柳梦璃柳梦璃,你看我这回不好好宰你一回,刚才给人家小姑娘打赏倒是蛮大方嘛!   ☆、第二十一章·心事难猜   柳梦璃携着韩菱纱与赵灵儿二人远离了人群,捡了条小巷来走,七弯八绕之下,不一会儿街角一家二层小楼前,因正是晡时,店内客人不少,那店家见了柳梦璃,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唷!竟是柳大娘子,稀客稀客!”   “店主有劳,烦请给我们找个清静的座儿。”   “好好好!没问题,柳大娘子这边请。”   那店主引着三人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柳梦璃各点了几个荤素小菜后又道:“对了,店家,还烦请您一件事。”   那店主忙道:“柳大娘子能莅临小店,是某家的荣幸,您有事儿但请吩咐,千万莫要说劳烦之辞来折煞小人了!”   “您太客气了,”柳梦璃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店家,现下那外面大街制衣铺前有一外地来的卖艺姑娘,烦请您差人去请她过来一趟,就说是我请她便可。”   “行,小事一桩,柳大娘子您稍待片刻,小的这边差人去请那位姑娘,”   那店家满口应承着下了楼,柳梦璃方才转过身来,便见韩菱纱气鼓鼓的拿着筷子在桌上戳来戳去,便道:“菱纱,你怎么啦?”   “梦璃,”韩菱纱鼓起了腮帮子,道:“那姑娘你不是素不相识么?”   “是呀。”   “那你为何要请她吃饭?”   柳梦璃道:“ 我与那姑娘虽是初次见面,但瞧着她甚合眼缘,便忍不住想要和她多攀谈几句,方才人多眼杂,交谈不便,想必现下她也忙活完了,便想着请她过来一聚。”   “梦璃!”韩菱纱这次眉头已经快皱成了死结,道:“你既然与她不相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又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混迹江湖之人多狡猾市侩,你可要仔细被骗了。”   “菱纱,我只是想要和她说几句话而已,又怎言欺骗呢,”柳梦璃微微摇头,道:“而且我看那姑娘言行,并不是品行不端之人,你无需担心的。”   赵灵儿也道:“是啊韩姐姐,我看那位姐姐的眼睛,她不像是坏人呢。”   韩菱纱心中暗道你们俩一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个是自小在不知道什么与世隔绝的岛上长大的白目小姑娘,又见过多少人,知道什么好与坏了?   她不想明着说出来惹柳梦璃不高兴,便依然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桌子,却又被一只纤纤玉手夺过了筷子。   “菱纱,这样不好,你别这样做了,”柳梦璃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将筷子放了回去。   就你事儿多。   韩菱纱嘟了嘟嘴,趴在了桌子上,突然道:“那,梦璃,你瞧那个姑娘合眼缘,瞧着我又是如何呢?”   “瞧着你?”柳梦璃有些奇怪的看着韩菱纱,似乎不能理解为何她会这样问。   “对呀,就是你第一次瞧着我的时候,又觉得我是如何的呢?”韩菱纱指了指自己鼻尖。   柳梦璃下意识的摸了摸鬓发,悠悠道:“……大意,是看着顺眼吧。”   顺眼?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好歹我韩菱纱与你柳梦璃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好朋友,你……你居然一句顺眼就把我打发了!我还比不上一个才见过一次的小姑娘!   “我来说我来说,”却见赵灵儿积极到:“我第一眼看到韩姐姐,便觉得韩姐姐好厉害,身手好敏捷呢!”   好灵儿!还是你最好了!   “避开我雷咒那一下,可比仙灵岛上的猴儿们厉害多了!”   前言收回!你们俩就是诚心来气我的!   韩菱纱咬紧了牙关,正欲发作,却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便见店家领着先前在街头卖艺的那位姑娘走了上来。   “大娘子,您要找的客人给您请来了。”那店家走到柳梦璃跟前,低身恭顺道。   “有劳您了。”   “哪里,大娘子客气了,那某家先行告退,不打扰大娘子雅兴,有何需要,但管吩咐便是。”   那店家告了个喏便下了楼去,只余下那姑娘杵在那里,已不似先前那把爽朗,而是有了几分小儿女的娇态,对柳梦璃道:“那、那个,柳大娘子,对不住,我是第一次来寿阳城,不知是您,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姑娘莫要如此客气,是梦璃冒昧延请姑娘,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柳梦璃看着那姑娘,微笑道:“我一眼见姑娘便觉有缘,若不嫌弃,坐下小酌两杯如何?”   韩菱纱板着个脸,道:“……梦璃,你不是茹素么?”   “我虽茹素,却也时常小酌的,”柳梦璃柔声道,又看向了那姑娘,“不知姑娘……”   “喝酒?好呀!”那姑娘一听有酒喝,眼睛便是一亮,笑道:“那我便不客气啦。”   说罢便当真坐了下来,又对柳梦璃道:“对了,方才还要谢谢你,让我赚了个盆满钵满,我这几日可是要愁着如何度日了。”   “还靠大家慷慨解囊,梦璃岂敢一人居功。”   “不对,刚刚来时,那个老板可都告诉我啦,你在这边百姓心中可真如活菩萨一般,”那姑娘摇了摇头,道:“若不是你带头,大家也不会给我那么多赏钱的。”   “梦璃不过一介凡人,怎堪如此声名,”柳梦璃淡淡道:“既然姑娘已知晓梦璃名字,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您太客气了,我叫瑕,原是陇西人。”那姑娘笑道,有看了看赵灵儿与韩菱纱,“这二位是?”   “她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柳梦璃一一为瑕指过了赵灵儿与韩菱纱。   “赵姑娘,”瑕先是对赵灵儿点了点头,转向韩菱纱时,却是一抱拳:“韩姑娘。”   “瑕……瑕姑娘。”韩菱纱知晓是瑕看出了自己亦是江湖中人,便也以江湖规矩回了一礼。   “瑕姐姐,”赵灵儿笑道:“我方才见瑕姐姐你耍那一套剑法好是厉害,我虽自小也学双剑,可是却完全比不得你呢,我总学不好,老是被姥姥骂,你有什么秘诀,教教灵儿好不好。”   “赵姑娘也是使双剑的么?”瑕看着赵灵儿,喜道:“我见赵姑娘体态较小,不过眉眼间灵气充沛,原以为你有修行仙法,不是习武之人呢。”   “我自幼便是由师父了姥姥教习法术,不过姥姥说光是学法术的话便毫无自保之力,也让我学习刀剑拳脚,”赵灵儿吐了吐舌头,道:“不过我觉得太难啦,姥姥教了我那么多,唯有双剑我因为觉得轻巧而勉强学会了,可是和瑕姐姐你一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我那也不过是微末之技,”瑕笑道:“公孙大娘剑法之神,我也只学得皮毛罢了。”   柳梦璃笑道:“若是瑕姑娘也自称微末之技的话,那天下绝大多数剑者便应当弃剑绝世了。”   “哪有!柳大娘子你可莫要如此抬举我!”瑕忙道:“而且人皆有所长,像是我,便只是身子灵活,脑子却不灵光,以前在赵十娘处学艺之时,十娘也曾说要教我法术,可惜我便是怎样也学不会,这一点赵姑娘可比我强多啦!”   韩菱纱看她言谈动作皆潇洒自如,毫不做作,只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堵得慌,努力定了定神,道:“不过……瑕姑娘,既然我们三人皆以报过姓名,还不知道瑕姑娘尊姓为何?”   “我的名字便叫瑕,没有姓的。”瑕笑道。   骗人,哪有人没姓!   韩菱纱正欲说话,却感觉自己小腿无缘无故被迎面踢了一下,她闭了嘴,瞪向了坐在正对面的柳梦璃。   “美玉无瑕,这名字起的当真好,”柳梦璃微笑道:“不知瑕姑娘家中还有何人?缘何会到寿阳来?”   ……你问那么清楚干嘛?你都没问过我!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菱纱只觉得胸中一股闷气难发,便支起了下颌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这家店,上菜怎么这般慢。   韩菱纱觉得现在脾气这般不好一定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说起来和柳梦璃在一起这几天总是就没好好吃过一顿,这回定要吃个够本,反正柳大娘子出手阔绰,也不必担心会吃垮她。   她虽是不看,耳朵由不得自己不去听了。   只听得瑕答道:“我家中没人啦,所以我便是一人四处卖艺讨生活,想去哪儿去哪儿的。”   “原来如此,”柳梦璃应了一声,声音中却又一丝莫名的遗憾意味。   她这是在同情瑕么……自己还不是一样,她怎么却不来同情下自己。   韩菱纱越是想,心中便越是觉得委屈,转头忿忿不平的看向柳梦璃,却见她目光澄澈,神情专注的看着瑕,那双犹如星河夜空般明净的眸子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了……虽说和她相识的时间及段,但柳梦璃做事向来是有条理的,断然不会无故去问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这么多事,那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自己也是……怎么会这般吃味?   “那瑕姑娘……”   柳梦璃正欲说什么,却见店中跑堂以端了杯盏上来,在四人面前置好后,热菜也随之上来了。   之前眼前先是四道素材,韩菱纱自是认得是水芹、秋葵,薤与较为少见的菠薐菜,只是这菜做得素雅,闻不出什么味道来,也不敢多说什么怕让柳梦璃笑话。   “这河北醋芹是这家店的招牌菜,菱纱你尝尝味道如何。”柳梦璃先夹了一筷子醋芹放在韩菱纱碗中。   ……说好了的吃肉呢!结果不还是吃素么!   柳梦璃又为灵儿布菜之后,方才对瑕道:“既然瑕姑娘孤身一人,有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呢?”   “想是想过,”瑕笑道:“不过我除了会耍耍剑,也不会别的本事,只能四下流浪卖艺啦。”   “既是如此,那……梦璃此处有一不情之请,不知瑕姑娘可否愿意一听?”   瑕忙道:“没关系,柳姑娘不用如此客气的,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是这样,近日来寿阳城中闹起了飞贼,柳府中多有女眷,我父虽为县令,但终归有不便之处,我看瑕姑娘有一身武艺,不若留在柳府,做个女眷的护卫如何?”   “什么!!!”   瑕尚未答话,韩菱纱却已先失声惊叫着猛然站起,连带着筷子都把碗给戳翻,惹来了柳梦璃等三人诧异的目光。   “……菱纱?你怎么了?”   “呃……”韩菱纱有些尴尬的将碗扶正后复又坐了下来,讪讪道:“我……我是,这醋芹好酸,我被齁到了,你们别介意……”   “可是,这醋芹一点儿也不酸啊,”赵灵儿歪着脑袋看着韩菱纱,好奇道:“菱纱姐姐你是不是很怕吃酸的东西啊!”   好灵儿你就别来添乱了!!!   韩菱纱勉强堆起笑容,又对柳梦璃道:“我自小便吃不得酸的东西,所以刚刚一不小心……”   “那你不早说,对不住,我不知道,不该给你夹这个的,你快别吃了,”柳梦璃亦是一脸歉意,“菱纱,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啊!!!平白无故的领一个大活人回家!要是别人居心叵测怎么办!而且柳梦璃有你在害怕区区几个小贼?!   柳梦璃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而瑕看了看韩菱纱,神色却有些犹疑,“这……柳姑娘此话当真?”   “梦璃自然一言九鼎。”柳梦璃看向瑕,神色格外坚定。   ……看家护院我也会,为什么不问我愿不愿意。   闷闷的看着对视着的柳梦璃,韩菱纱又夹了一筷子醋芹放入口中,眼泪马上就涌了上来。   酸,真酸!   ☆、第二十二章·嫌无猜   韩菱纱不爱喝酒,虽说她酒量不差,但因从小伯父便教导她喝酒误事之理,再加上她素来仔细谨慎,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喝上个几次,但此时她坐在房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找个地方,一个人喝个一醉方休。   她不明白自己这股无名气是从何而来,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委屈。   下午那顿饭终究无疾而终,因为柳梦璃正欲和那位瑕姑娘商量请来柳府护卫之事时,裴剑便匆匆的寻来,说是出了事柳伯父要她们赶紧回去,她们自是不敢怠慢,便和瑕匆匆告别回了柳府。   在回来路上她们便听裴剑说了事情的缘由,原来是驻守在淮阳王陵的官兵不知为何全数失踪,现场只留下大片血迹,这王陵与女萝岩相距不远,自然让人不免联想到是否会是女萝岩中的野兽所为。   韩菱纱自然知晓内中真相,回得柳府见了柳世封之后,她自是坚称伤人的妖兽已被剑仙诛杀,而有因有柳梦璃在一旁帮腔,柳世封也并未多疑,在那以后柳梦璃因为有话儿单独要和柳世封说便留在了前厅,只让她带着赵灵儿先回了客房。   赵灵儿因迷药尚有残余之故,又下午出去逛了一会儿费了些体力,回来便说有点儿困,倒头就睡了,韩菱纱一个人,难免不胡思乱想起来。   她总觉着现下柳梦璃是在和她父亲说关于瑕姑娘的事情,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有点儿多心,柳梦璃想要干嘛终归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又能站在什么立场位置上觉得不痛快呢?   她承认自己有点儿嫉妒,只有一点点,但是她又打死也不想承认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眼儿,更不想承认自己自遇到柳梦璃之后就没有正常过。   韩菱纱越想越觉得没头绪不想往下想,干脆拿出了秦夕颜所赠的那本秘籍,有一下没一下的翻了几下,竟然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她知晓现在自己心也静不下来,便又将书塞进了怀里,重重的叹息一身后,颓然的趴在了床上。   对了,她只记得瑕姑娘,却差点忘了如今淮南王陵出了事儿,如今女萝岩中的槐妖已然死绝,那么唯一可疑的便只剩下那日在陵中还未曾谋面的妖兽了。   那些苗人的行动目的也颇为可疑,他们进入淮南王陵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的目的也是淮南王陵的宝藏吗?若是盗墓,为何又要将灵儿带在身边碍手碍脚?   若是为了方便行动有顾虑安全的话,自己会先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将灵儿藏起来吧。   如今淮南王陵风水大破,已经成了百鬼夜行的凶险之地,而且为何好好的一个王陵会设成困龙阵?莫非刘安那老小子死后未能极乐登仙,反而起了尸变不成?   那他墓中藏有仙药的传闻岂不是虚假?   不,不管是否虚假,自己终归是要亲眼确认才能相信,只是如今王陵凶险万分,自己独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若是有柳梦璃与赵灵儿两人囊助……   不行。   这个念头在脑海产生的一瞬间便被韩菱纱自己否定。   不管盗墓的初心为何,终究是折损阴德之事,柳梦璃与赵灵儿皆是品行端方之人,自己又怎能因一己之私而使她们德行有损。   对了,她俩不行,还有小葵呢,小葵是鬼,想来总是不大介意这些的。   不过现下望舒剑还放在柳梦璃闺房中,要怎么拿来还是个头疼的问题。韩菱纱觉得望舒剑是她与柳梦璃一起发现,自然柳梦璃也有一半的拥有权,更重要的是,柳梦璃是个仔细谨慎的人,若是发现望舒剑和她都不见了,定能猜出端倪来,若是知晓自己又去盗墓,难免她会心怀芥蒂。   不对,既然自己都不去干涉柳梦璃之事,柳梦璃又如何能干涉自己之事呢!自己为何要在意她的看法想法,自己天生便是盗墓贼的命,正如她天生便是大家闺秀的命,这些都是无可更改的现实。   她们之间命运的轨迹从出生起便已注定,就算有一瞬间的交错,只有也只是愈是前行,愈是渐行渐远罢了。   韩菱纱凝视着掌心中那一道已经渐渐行到尽头的紫线,又是一声叹息,或许她与柳梦璃的缘分,当真就是这般短浅,能够遇到她那样谪仙般的人儿,就算是在淮南王陵无所获,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心中盘算好一会儿便去柳梦璃房中‘拿’回望舒剑,韩菱纱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百宝囊,前回在女萝岩与淮南王陵多时倚靠柳梦璃的焚香与法术,自己这些宝贝都未曾使过多少,再加上自己还有一些工具藏在郊外一处破房子中,待出城后去寻来,想必也足够应付了。   如今尚不确定的事情,其一便是那几个苗人的死活,他们如今是唯一知道仙灵岛在何处的人,若他们都死了,那么想要找到灵儿的家便麻烦得多。其二便是那墓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妖兽,没想到它会出了王陵来掠人,依照柳梦璃的性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她虽是会法术,终究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自己此去能和小葵一起将那妖兽制服,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忙,还她个人情。   在心中定好了行动计划,韩菱纱也不再多想,便靠在床上专心闭目养神起来。   对了……也不知柳梦璃脚上的伤如何了,她自己一个人,可别忘记了换药才好。   在意识模糊间,她是这般想着。   天黑后不久,韩菱纱便被婢女绿翘唤醒,说是柳世封请她们去前厅用膳,她出了房,便看见赵灵儿亦是睡眼惺忪的从隔壁走了出来,换了一身靛蓝色的新衣裳,看上去愈发娇俏可爱了。   “韩姐姐。”   “灵儿,”韩菱纱微笑着拉住了赵灵儿,为她理了理有些送的领口,道:“待会儿要与柳伯父一起用膳,说不定柳伯母也在,你可莫要怯场,让你柳姐姐为难。”   她知道赵灵儿未曾见过外人是以极为怕生,因此先再次与她打好招呼,以免届时气氛尴尬,又唯恐赵灵儿不小心说漏嘴,戳破柳梦璃说谎之事。   赵灵儿重重点了点头,“嗯,知道啦,表姐!”   韩菱纱先是一愣,随即反应归来,笑着戳了戳赵灵儿额头,“小鬼。”   “韩姐姐。”赵灵儿突然道:“你方才替我整理衣服的样子,可真像柳姐姐。”   韩菱纱脸一红,“哪里像了!”   两人到了前厅,却见饭桌早已备好,主位之上端坐着柳世封,旁边挨着一妇人,身着绫罗襦裙,体态宽和,眉目慈祥,想来便是柳世封的内人,柳梦璃的母亲阮氏了,桌边只有他们二人,却不见柳梦璃的身影。   “菱纱见过柳伯父,柳伯母。”   韩菱纱各自向柳世封伉俪二人行了一礼,心中却不免奇怪,她原先见了柳世封,觉得柳梦璃与他一点儿不似,原以为柳梦璃应当是从她母亲,但如今见了,却也全然不似。   “灵儿见过柳伯父,柳伯母。”   赵灵儿也学着韩菱纱的样子上前行礼,倒是颇为有模有样。   柳世封捋须笑道:“贤侄女不必多礼,你们都是璃儿的朋友,在此处就如家中一般,不必拘谨,快坐,快坐。”   “是呀,难得璃儿有朋友来,二位千万莫要客气,”阮氏也笑道:“有什么需要得,但管吩咐府内下人,在府中多住些日子也无妨的。”   不是难得,是根本就没有吧。   韩菱纱心中暗笑,拉着赵灵儿坐下后,便见下人们开始次第的端菜上来了,只见菜品丰盛,鸡鸭鱼肉不一而足,与午时在行云苑中那些清淡小菜不可同日而语。   “我家璃儿向来不喜在行云苑以外的地方用膳,因此老夫也未曾让人去请她来,还请二位莫怪,”柳世封道:“而且那孩子向来茹素,想来她吃那些二位姑娘也吃不惯吧。”   阮氏亦道:“原本我们府内平素也吃得清淡,只是今日难得有璃儿的客人来,这些菜品都是下午才去备置,还很新鲜,二位姑娘可莫要客气。”   “哪里,柳伯父柳伯母客气了,我们姐妹二人漂泊在外,但求温饱即可,伯父伯母如此盛情款待,我等是在担当不起。”韩菱纱忙道,心中却暗叹这夫妇二人可真当是事事都以柳梦璃为先,连带着自己和赵灵儿都沾了不少的光。   “对了,听说韩姑娘的妹妹生病了,现下可好些了?”阮氏的目光落在赵灵儿身上,关切道。   赵灵儿本正盯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发呆,见阮氏问话,忙道:“谢柳伯母的关心,多亏遇到了柳姐姐,灵儿现下已好多啦。”   因赵灵儿本就生的乖巧,又年幼体弱,阮氏本就慈爱之人,见了更是心生怜爱,道:“如此便好,只是看你这般孱弱,就多在柳府住些时日,养好身子。”   赵灵儿偷偷觑了眼韩菱纱,见她微微颔首,便微笑道:“多谢柳伯母关心,灵儿知道啦。”   几人交谈这一会儿,菜品已然上齐,最后,绿翘端了一盅酒上来,伺候在一旁。   阮氏一看便是皱眉,道:“五郎,你这是作甚。”   柳世封朗声一笑,“哈哈,老夫今日见了璃儿的好友,心中自是高兴,不免想要痛饮几杯,阿君莫怪。”   他顿了一顿,又叹息一声,拍了拍酒盅,道:“这‘绿涛’是前年老夫五十大寿之时,璃儿为我所酿,如今也仅剩这一盅啦。”   韩菱纱一听,一挑眉便好奇的盯向了那一小盅酒,柳梦璃还会酿酒?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会不会和她本人一样,寡然无味。   柳世封对韩菱纱眨了眨眼,“如何,贤侄女,有没有这个兴趣,配老夫痛饮三百杯呐?”   就那一小盅酒,别说痛饮三百杯了,我看三十杯都够呛。   韩菱纱心中暗笑,面上却正经道:“即是柳伯伯有命,那菱纱自然也舍命陪君子,却之不恭啦!”   绿翘在韩菱纱面前置了一个小小的白瓷酒盏,又往盏中倒满了酒,瞬间便闻得酒香扑鼻,清甜如蜜,再看此酒色泽青翠欲滴,澄澈无垢,韩菱纱便明白了‘绿涛’之名缘何而来。   “韩姐姐,”突然间,坐在旁边的赵灵儿凑了过来,吸了吸鼻子,好奇道:“这是什么,好香呀。”   韩菱纱没想到赵灵儿竟然连酒都未曾见过,微微一笑,正欲解释,却见柳世封拍了拍膝盖,笑道:“小侄女,这叫酒。”   “酒?酒是什么?”   “酒可是好东西,所谓一饮解千愁。”   “真的?喝了这个酒什么的,就能没有烦恼么?”   “是,也不全是,”韩菱纱只能无奈的苦笑。   “五郎!”阮氏却是嗔怪的看了柳世封一眼,道:“好孩子,你可莫要听你柳伯父瞎说,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女孩子喝多了,谨防一不小心便犯下无可挽回的错事。”   “为什么呀?”   韩菱纱假装生气的捏了捏赵灵儿的鼻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姐姐,”赵灵儿不服气道:“姥姥说我成……”   “哎呀,说起来来时不饿,见了那么多菜,我先下可觉得饿死了,”却见韩菱纱猛然打断了赵灵儿,道:“柳伯父柳伯母,您看我们……”   柳世封笑道:“呵呵,说的是,说的是,咱们闲话稍后再说,吃菜,吃菜,来,贤侄女,老夫先敬你一杯。”   “岂敢!岂敢!”韩菱纱忙端起酒杯,敬完柳世封之后,便端起一饮而尽。   只觉这酒入口时甘甜如蜜,过喉时却热辣如火,落腹后有寒冷如冰,荡气回肠,余味久久不绝,脑海中却又完全记不得个中滋味。   韩菱纱苦笑了一声。   这酒,倒真的和柳梦璃一模一样。   晚膳之后,韩菱纱依旧是携着赵灵儿回了客房,回房之后,她便谨记着叮嘱了赵灵儿一边不可说自己曾经成亲之事,赵灵儿虽是不解,不过还是依着韩菱纱,应承了下来。   韩菱纱回了房中继续休息养神,过了子时她自行醒来,那好早已准备齐全的行李,自窗中翻出,先到隔壁赵灵儿房前悄悄看了看,见她仍是在床上盘膝而坐,也不知她是在打坐还是睡觉也是这般模样。   因客房与柳梦璃的行云苑不过一墙之隔,这倒也便宜了韩菱纱,不过这次她学了乖,翻墙之前还是先用布巾蒙了口鼻,免得一不小心又着了柳梦璃的道儿。   不过,她觉得自己就算再小心,只要柳梦璃愿意,她总归是要着道儿的。   比如说现下她已经在这行云苑中瞎转了半个多时辰,就算是整个柳府都能逛十个八个来回,却依然见不到柳梦璃房间的一丝影子,只有缤纷花海,令人眼花缭乱。   韩菱纱愤愤得扯开蒙面的布巾,一股冷香扑鼻而来,耳中传来幽幽箜篌声,她知晓柳梦璃就在附近,干脆也放弃了抵抗,大喊道:“柳梦璃,你……”   ‘混账’二字话到嘴边,又觉着不妥,便改口道:“你别欺人太甚!你到底想干嘛!”   话音未落,便见身边花树微颤,一一分散开来,眼前豁然开朗,不过丈外距离便是行云苑中小亭,柳梦璃端坐亭中,手捧箜篌,桌上一壶酒,一束桃花,两个酒杯,而桌边另一人……   正是白天吧那位瑕姑娘,正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   韩菱纱一看,顿时又觉无名火气。   这深更半夜,这俩人在干嘛!!!   只见柳梦璃缓缓回过身来,神色淡淡的看着韩菱纱,道:“深更半夜,菱纱不就寝,却来我的行云苑作甚?”   这话该我来问吧!你深更半夜不睡觉和那个女人在干嘛!而且为什么是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韩菱纱说得咬牙切齿,“你这边,风景好。”   “哦?”柳梦璃抚了抚鬓发,道:“原来菱纱散步时,喜欢把所有东西都带在身边么?”   你管我!你眼神好了不起啊!   “我喜欢!”韩菱纱一叉腰,道:“我好歹是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爱干嘛干嘛,又不是你柳大娘子的阶下囚,你管那么多作甚。”   “那好,我问你,”柳梦璃神色一变,语若寒冰,“这深更半夜,你来我这里是想拿望舒剑往哪里去?!”   韩菱纱一惊,被猜中行动不免有些做贼心虚,但想想她柳梦璃瞒着自己半夜和别人私会……啊呸,私下见面也好不到哪里去,便脖子一梗,道:“望舒剑有我一半,我爱去哪里去哪里,你管不着!”   说完她便觉着后悔了,因为她见柳梦璃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竟然不怒反笑起来。   “那好,你去哪儿,我陪你去。”   “不成!”   “我陪你去。”   “不可能!”   “我陪你去。”   “休想!”   “我陪你去。”   “……”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韩菱纱狠狠的瞪着柳梦璃,突然道:“那我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和我一起去啊?!”   “你若要死,我陪你一起去死便是。”   柳梦璃仍是瞬间回答,神情云淡风轻。   韩菱纱觉得自己完全败了,还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谁、谁要你陪我去死!”   瑕被夹在中间,顿时左右为难起来,看柳梦璃与韩菱纱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忙打圆场道:“二位……”   “咦,韩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却听得韩菱纱背后传来赵灵儿开心的声音,不一时,便见她走了过来,对韩菱纱开心道:“我打坐完了睡不着,想找你玩儿,房间中却寻不着你,便想来找柳姐姐,韩姐姐你们要去那里?带上灵儿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说不得   因为赵灵儿的出现,这个夜晚终究不了了之,韩菱纱和赵灵儿各自回房,瑕依然留在了柳梦璃的行云苑。   其实韩菱纱真的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柳梦璃,比如问什么瑕会出现在那里?比如说为什么她总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比如说柳梦璃明明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闺秀,为什么能够懂那么多常人所不知的事情?比如说——自己对她而言究竟是什么?   对她而言,自己真的算是朋友吗?   不,就算是朋友,或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自己又为何想要期待着对柳梦璃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况且无论柳梦璃做什么,都是她自己的自由,自己到底是做什么,刚刚还冲着她发火,说出那种话来。   她定然也是生气了吧,那个时候她的脸色也是难看,说什么‘一起去死’……就像小孩子吵架一样,自己也是,到底多无聊,会和她置气。   韩菱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脑中全是柳梦璃,她不想去想,一闭眼,眼里心里全是柳梦璃,愈发觉得烦躁,她觉得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想逃。   她也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这种空荡荡,惴惴不安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柳梦璃掌控在指掌中,自己却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一般,对她一无所知。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韩菱纱因先前养足了精神,现下更是无法睡着,心中焦躁万分,干脆起了身,穿上了衣服,推门而出。   月明星稀,夜色微凉。   她缓缓吸了口气,脑中放空,心中却依旧郁郁,想要寻个地方走走,目光却仍是不自觉的投向了行云苑的方向,那边现在一时是绝对去不得了便见眼前月门下,一人手捧着火烛,静静站立在那里,一照面,韩菱纱便觉得自己落入了一双宛如无底深渊的眼中。   “你来干嘛!”韩菱纱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口气怎地会莫名其妙的冲,但想要收回已是不及,便又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更深露重,柳梦璃仅穿着单薄纱衣,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韩菱纱只觉她发间隐约有浅浅湿意,心中不禁微微一紧,更是板起了脸来。   “菱纱你……”柳梦璃应是看到韩菱纱面色不豫,她的神色也略带踟蹰,“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有什么好生你的气的,”韩菱纱苦笑一声,道:“外面冷,咱们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两人进了房中,柳梦璃将手中烛台放置在了桌上,见那上面整齐摆放着韩菱纱的眉间雪些东西,也不坐下,便直直看着韩菱纱道:“菱纱你……是准备要去淮南王陵么?”   “嗯,没错儿。”韩菱纱倒是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道:“原本我来这寿阳城的目的便是为了淮阳王陵,你的事情我该帮的也帮了,如今我也该去做我的事情,有何不可?”   “可是……如今淮南王陵中危机重重,那夜我们也见识过了,菱纱你一个人去,如何使得?”   在柳梦璃的目光注视之下,韩菱纱总觉得莫名有些心慌,便低下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擦拭着眉间雪,道:“虽说如此,可是我韩菱纱好歹也是此门中人,自由发丘盗冢无算,比这凶险十倍之处也曾遭遇过,我自有我的应对之法,你无需担心。”   “我怎会不担心,”蓦然,柳梦璃竟握住了韩菱纱的手,蹙眉道:“菱纱,你可是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么?”   韩菱纱只觉柳梦璃握着自己的手一片冰凉,她便想起来,先前几次和柳梦璃肌肤的接触,她都是这般冰冰凉凉,宛如古玉,此时肌肤接触,她只觉手背一阵酥麻难耐,便如火燎一般猛然缩回了手,苦笑道:“梦璃,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得的理由和苦衷,你有不可对我说的事情,我自然也有不可对你说的事情,凡是又何必追求得太仔细明白,自寻苦恼呢?”   她这几句话,却是多半说给自己听,只是她也知道,仅凭这几句,是全然无法说服柳梦璃的。   果不其然,之间柳梦璃依然神色执着,道:“话虽如此,但事关菱纱你的安危,我又怎能置之度外?若是你定然要去,那我……自然也要陪你一起去的。”   “梦璃,你可知我失去做什么?”韩菱纱淡漠一笑,“是去盗墓明白么?旁事姑且不论,你父亲是寿阳县尉,而你却一同与我去盗淮阳王陵,若它日事发,你父亲又当如何自处呢?”   却见柳梦璃微微一笑,道:“你即是自称来去无踪,独行千里的大盗,自然是有法子让我们不被发现的,如若不然,岂不是砸了韩菱纱韩大盗这块金字招牌。”   “你这又是何苦呢,梦璃,我知道你想与我一同去并不是为了我的,”韩菱纱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一是在担心淮南王陵中那只妖兽逃出伤人之事,二是想要从那些苗人的身上找到关于灵儿家在何处的线索,我此次去,自会竭力为你解决此事,只是你要陪我去,我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韩菱纱说得如此直白,只见柳梦璃脸色微微一白,稍稍沉默之后,轻声道:“我确实是有忧心此事,不过我担心菱纱你,却也是真心的啊。”   韩菱纱仍是摇头,道:“梦璃,我知道你担心我,因此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也会为你担心的。”   “你,若说真本事,你可比我厉害多了,但是,此事于你而言,仍是万万不可为之,梦璃,”韩菱纱苦笑着,“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带你再去的。”   “若我坚决要与你同去,你又当如何呢?”   这个人,怎么就这样的倔强呢!   韩菱纱早已抑郁许久,那本就是直爽的性子,如今再也按捺不住,便直接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若你真的想去,不如让那位瑕姑娘带你去如何?我看你们见面不过半日便如此熟络,大有相见恨晚,倾盖如故之感,你与她一道,想必强过与我一道吧?”   未料得韩菱纱会如此突兀的将瑕给扯进来,柳梦璃一愣,怔怔的看着韩菱纱,道:“此事与瑕姑娘有何干系?”   其实韩菱纱话说出口便已悔青了肠子,自己这话怎么看都明摆着醋意冲天,不过也幸好柳梦璃素日什么事都冰雪聪明,却总是在揣摩别人心绪这一项上迟钝得紧,便索性豁出去了,道:“若无关系,你与她这大半夜的在行云苑中做甚么?你又是何时邀她来的?”   “我……”柳梦璃看着韩菱纱,忽然道:“菱纱你之前生气,莫非是因为这个?”   韩菱纱脸一红,忙暗中掐了掐自己大腿,佯装怒色,道:“我这是在为你担心!你既先前与那瑕姑娘素不相识,又怎知她为人如何,若是随意倾心相交,若是她对你别有用意可如何是好?”   “菱纱,”柳梦璃只是静静看着韩菱纱,笑而不语。   韩菱纱被柳梦璃那双澄澈的眸子看得心虚,双腿一软便坐了下来,强自迫使着自己与柳梦璃的目光对视,但背上却开始沁出冷汗来。   “怎么?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不,菱纱,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柳梦璃轻轻摇了摇头,道:“关于那位瑕姑娘,别有用意的,当是我才对。”   不待韩菱纱发话,柳梦璃紧接着又道:“菱纱,你方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得的理由和苦衷,但是,却想说与你听,因为,你才是那唯一一个与我倾盖如故之人,因此我的说不得,你可愿意听?”   韩菱纱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看不清柳梦璃的模样,哪怕她与自己近在咫尺,与其说是看不清,不如所是不想看清,她有些时候喜欢不去想太多,尤其柳梦璃的事情,她总有一种直觉,若是将她看得太清,自己会看到一种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偏偏柳梦璃对她而言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觉得自己出生至今所结余下来的好奇心全数都用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如今机会已经主动的摆在了面前,她知道自己回到‘愿意’和‘不愿意’这两个不同的答案或许会永远影响自己与柳梦璃在那以后的关系,但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考虑不同的答案对结局的影响,因为她在刹那间就给出了答案。   “我愿意!”   在答案自韩菱纱口中脱口而出之后,这间房间便沉默了一刻钟的时间,韩菱纱都只是静静凝视着垂首沉思着的柳梦璃,她黛眉微蹙,愁云满布的模样渐渐与下午时见她在睡梦中垂泪的模样重合,让韩菱纱心中一是一阵一阵的发紧,异样的感觉油然萦绕,驱之不去。   “菱纱你……”过了许久,柳梦璃终于开口,道:“还记得下午时在我房边见过的那座坟茔吧?”   韩菱纱道:“啊,记得,那时你乳母的坟墓对吧?”   “那……菱纱你晚上见过了我对爹娘,你可觉得我与他们是否相似?”   韩菱纱回忆起夜晚时见到柳世封与阮氏二人,两人解释慈眉善目,不过也颇为平凡,却怎么眼看不出是这样的夫妻二人,生出柳梦璃这般的女儿。她摇了摇头,道:“全然不似。”   她心中有些稀奇,柳梦璃到底是想说什么?再仔细想想她问自己的两个问题,心中一种未知的不安油然而生,她的直觉已经产生一种糟糕的猜想,而这种猜想又随着柳梦璃的问题一点点的在得到证实。   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回答得那么干脆的。   “那,菱纱你再看我,可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韩菱纱凝视着柳梦璃,勉强笑道:“有什么不同的,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不过比常人好看得多罢了。”   却见柳梦璃一手抚过自己的额头,再次松开时,一道赭色印记油然而现,“那……现下呢?”   “——!”韩菱纱一惊,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你这又是给我看什么戏法呢?这印记你是怎么画上去的?莫不是你方才便悄悄花在掌心里,现下印上去的?”   她说这话也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因为她现下与柳梦璃离得极近,因此看得清清楚楚,柳梦璃额头上的印记色泽鲜艳,其赭色光泽下的皮肤隐约有着赤光流动,绝非是画上去那么简单。   “菱纱,”柳梦璃摇了摇头,道:“这道印记,是我出生便有的,只是平时我自己用障眼法遮盖住,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那又如何?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自然各有各的生法,有出生便缺胳膊少腿的,有出生便比别人多一只胳膊多一条腿的,你这不过是额头上比别人多了个印子,也没什么稀奇的,”韩菱纱道:“而且,挺好看的,真的。”   “菱纱,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想要为我开脱,只是,”柳梦璃神色平静,道:“我当真不是爹娘的孩儿,十九年前,是乳娘将我带到了这里,爹娘虽将我抚养长大,我却并非他们所出。”   “——!”韩菱纱脸色一变,道:“你是如何知晓的,是你那乳娘告诉你的吗?”   “我若说是我自己察觉的,你相信吗?”   “但是,仅仅因为觉得自己和爹娘长得不像便觉得自己并非亲生,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不菱纱,我是说……在我十岁时,我便突然有了儿时的记忆,连我在婴孩时期的事情也记得一清二楚,我想起了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是被身受重伤的乳母带来了柳府,乳母恳请爹娘收留了我们,当时爹娘成亲多年,一直膝下无子,便将我视若己出……”   “等等,梦璃,你是说……你连你还是个婴儿时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韩菱纱打断了柳梦璃的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看向对方。   “是的,菱纱,虽说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确实如此,”柳梦璃点了点头,道:“原本在那以前我与一般孩童无异,只是乳母也不喜欢我与外人接触,一直都在行云苑单独将我带大,知道我十岁那一年,突然有一天,看到我额头上的印记,便想起了襁褓时的事情。”   “所以你便去问你的乳母了,是吗?”   韩菱纱突然想起之前柳府下人所言,那位乳母何氏也是在柳梦璃十岁时去世,不知其中有何关联。   “是的。”柳梦璃说到此处,面色便有些沉重,眼中了多了一丝伤痛之色,也不知是为何伤心。   韩菱纱觉得自己不该再问下去,却又完全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好奇:“后来呢?”   “乳娘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只是对我说额上的印记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也无论如何不愿意告诉我我的亲生爹娘是谁,那时我年幼,性子又有些偏激执拗,便说乳娘现下不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她的秘密终有一日会被我知晓的。”   “那……后来呢?”   “第二日,乳娘便在我面前自尽了。”   “——!”   只见柳梦璃说这话时,神色淡淡,但眼中沉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掩盖,韩菱纱不知这件事对柳梦璃造成了怎样的伤痛,但是此刻她看着柳梦璃强忍悲伤的模样,却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塞入了一块大石一般,一口气顺不下来。   “……对不起,梦璃,”韩菱纱低下了头,“我不应当好奇你的事情的,你也不应当对我说的。”   “菱纱,我说过,我对你……是没有什么说不得的,所以不要为我伤心,把头抬起来。”柳梦璃语气仍是温和,道:“乳母在死之前,对我说万万不可深究我身世之事,也不可泄露我身怀异能之事,不可让别人看到我额上印记之事,这三件事,我全然应允了,她才闭上眼,之后,我便将她埋葬在了我房间的旁边,再也不与别人接触。”   韩菱纱痴痴的看着柳梦璃,心中暗道,可是自你见了我,却已经三样违背了两样。   “但自从我遇到了你,如今三样已全然违背了,”柳梦璃道。   “什……”   “其实我自应允那三件事开始,便知晓我总有一日会违背,只是我需要一个契机,让一切开始的契机,我日复一日的在行云苑中等待,等待着机会的来临,直到我遇到了你,菱纱。”   “你……”   “我自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便知道你是那个来带动我命运的人,菱纱。”   “那……”   “菱纱,此间事了,我与你一起走,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终于忙完了,可以恢复更新了 总之退300保节操,以后不会再去那边发文了 然后是说好的发糖!!!! 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满满的糖有木有!!! 好了虐完了纱纱(并没有) 可以开始虐梦璃了 话说前面的章节有许多错别字,我会慢慢改正 以上,请多多关照 (话说居然突破10W字大关了……然而月如还没登场反派也一个都没登场233333我觉得自己好啰嗦好烦)   ☆、第二十四章·无寿之梦   “纱儿,凡人皆有一死,你无须为我感到悲伤。”   韩菱纱是个不会做梦的人,所以当她看到眼前出现亡故已久的大伯父时,她的内心最初感到十分迷惘,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将她带回了七年前,彼时大伯父临终的模样。   那位三十多岁已形销骨立,风烛残年,卧在榻上苟延残喘的男子。   “韩家时代盗墓,早已阳寿尽损,阴德亏失,这是天命,纱儿,若你是我韩家儿女,便就此忘记过去伯父教授你的一切,金盆洗手,再也不要踏入坟墓一步。”   “纱儿,伯父……会在下面等你。”   自那以后,韩家终究只剩下了她一人,自那以后,她成了一个不会做梦的人,自那以后,她日日夜夜在荒山野坟穿行。   大伯父说得对,凡人皆有一死,然而她却是不甘心,她觉得她早该死,但又不能这样白白的死。她出生时便体弱多病,命悬一线,七岁时爹娘为了找到为她续命的丹丸亡于古墓,只有大伯父一人带着丹药逃生回来,然而大伯父至死也不远告诉她爹娘亡于何处。   大伯父的遗言,韩菱纱始终么偶有答应,更没有去遵循。   从此,韩菱纱不会做梦,也没有了家,只是徘徊山林,寻找着山野传说中一处处埋有仙药的古墓。   她想,或许终有一日,她会找到爹娘丧生的那处墓穴,为他们收敛尸骨。   大伯父枯槁的身影一点点在她面前消散,就像火化后的那一把灰,消逝在天地间。   然后时光兜兜转转,不只不过已经过去七年,幼年流浪江湖的凄风苦雨仿佛过眼云烟,除了天地孤影任我行,什么都没有改变。   天长地久,一个人终其一生,孤身能走多远?   韩菱纱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在她得到答案之前,她看到了柳梦璃。   行云苑的槐花如雪纷飞,花下佳人温润如玉,韩菱纱怔忡的看着她,莫名觉得掌心有些冰凉,而脸颊有些湿润。   为什么要哭呢?韩菱纱想起来,自刚刚看到大伯父开始,她就莫名的哭了起来。   “菱纱。”   那个人柔柔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一步步走向她,一直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抚她脸上阑干的泪痕。   “你为何要哭呢?”   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一点点,一点点靠近自己,她额上那赭色的印记在自己朦胧的视线中也越来越清晰,那张绝世的容颜也越来越靠近自己。   最终,那温软的双唇,如夏日微风搬拂过了自己的脸颊。   韩菱纱突然醒悟过来,她是真的,真的在做梦,因为大伯父死去已久,而柳梦璃,也不会吻自己。   自己,到底是在做着何其荒诞的梦?   “——!”   韩菱纱从梦中惊醒,早已天光大亮,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早已被冷汗浸湿,梦中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她从未觉得柳梦璃的容颜在自己脑海中有如此清晰过,连带着……那淡淡的一吻残存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脸颊。   从未做过梦,第一次就是这样的梦,韩菱纱觉得自己要疯,或者说她已经疯了。   她想要逃,远远的逃走,逃到没有柳梦璃的地方去,逃到她那双澄澈的双眸看不到的地方去。   “韩姑娘,您起来了吗?”   门外适时的响起了绿翘的声音,阻断了韩菱纱独自一人的胡思乱想。   “啊,起来了。”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胡乱的穿起了衣服,但是当看到桌上柳梦璃昨夜留下的烛台,她又觉得乱了起来。   冷静点,韩菱纱,你绝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她训斥着自己,然后又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当然,柳梦璃也不会是那种人。   “韩姑娘,小娘子说若您醒了便去前厅找她,她和赵姑娘在那里等您呢。”   韩菱纱这才想起柳梦璃昨夜走前与自己说过之事,看样子先下天色已经不早,也不知她等了多久才会让下人过来叫她,看样子灵儿也早就起来,那孩子也是,起来了也不叫自己一声。   若是让柳伯父柳伯母觉得自己是个怠惰惫懒的人,那可就不好了。   “好!我马上就来。”   “韩姑娘,小娘子说您不必急,慢慢来就行了,奴婢来伺候姑娘洗漱。”   听着绿翘略带笑意的声音,韩菱纱脸不禁一红,这柳梦璃,故意对下人这般嘱咐,不是让别人看自己笑话么,她自己平日也不用别人伺候,却特地嘱咐下人来伺候自己,也不知是何居心。   韩菱纱觉得柳梦璃一定是在故意整她。   她觉得有些生气,但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开心,穿好了了衣衫,她打开门,便看见绿翘端着水盆,站在门外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韩菱纱脸一红,不知为何总觉得尴尬得紧,“呃,你叫绿翘,对吧?”   “是的,韩姑娘,”绿翘笑着应了一声,端着水盆正准备进门,却被韩菱纱一伸手,挡在了门外。   韩菱纱忙不迭的抢过水盆,急急道:“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绿翘眨了眨眼,看着韩菱纱的眼神有点无辜,“可是,韩姑娘,是小娘子嘱咐奴婢来伺候姑娘起床……”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菱纱总觉得绿翘不解的神情中总有那么一丝掩藏不住的笑意,不过此时她还哪顾得那么多,总觉得自己快要被铺天盖地的尴尬淹没。   韩菱纱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回梦……回你家小娘子,说我马上就过去找她!”   “是,那韩姑娘请速速过来,莫要让小娘子久等了。”   那绿翘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又深深看了韩菱纱一眼,才带着莫名的笑意退下。   韩菱纱莫名其妙的看着缓缓离去的绿翘,心中不免奇怪,明明昨日这绿翘瞧着还正常,怎么今日看自己总那么奇怪,但此时时间不早,她也没时间去多想,只是赶紧转身回了房中,胡乱洗漱梳理一通后,便急急寻去了前厅。   一进门,她便见到了背对着外边,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的柳梦璃,以及正坐堂首,不断摇头叹息着的柳世封。   韩菱纱正欲开口,便见柳梦璃回过身来,看向了自己。   “菱纱,你起来啦。”   “抱歉,我起迟了。”韩菱纱摇了摇头,走到柳梦璃身边,向坐在上首的柳世封行了一礼,“柳伯伯好。”   她见柳世封愁眉苦脸的样子,便知道柳梦璃已经对柳世封说明了昨晚商议之事,看柳世封万分不情愿的神情,想必他虽是不愿,却也拗不过这个固执的女儿吧。   不过怎么没见到灵儿,方才那个绿翘不是说灵儿已经先过来了么?   韩菱纱正好奇的悄悄四下张望着寻找赵灵儿的身影,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拉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便见柳梦璃靠近自己耳边,轻声道:“灵儿被我娘带去换新衣裳了,一会儿便来。”   “唉,贤侄女,你可来了。”柳世封见了韩菱纱,便站了起来,叹息道:“事情我已经听璃儿说过了,你们当真打算进入淮南王陵,查探守卫失踪之事吗?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能够如此鲁莽!”   韩菱纱看了眼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柳梦璃,一旦与她对眼,先前梦中的场景便情不自禁的浮现开来,她一心慌,便情不自禁的别开了眼,对柳世封道:“柳伯伯,事关紧要,近日来寿阳郊外异象频生,本就超出常人力所能及的范围,梦璃有心为寿阳百姓请命,乃是出自一片善心,菱纱明白您为梦璃担心的心情,但事情拖得越久,情况便越容易生变,若不及时阻止,恐怕会生出更大祸事,况且有我和灵儿在,我们姊妹二人行走江湖多年,也学得一些防身之术,定会护得梦璃周全,您无需担心。”   “你这孩子!叫老夫怎能不担心!”柳世封跺了跺脚,全然一副痛心疾首但又拿柳梦璃无法的模样,只见他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璃儿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老夫也拗不过你们,只是此行凶险,你们千万莫要勉强,若遇到危险,便速速回来,另寻他法。”   “爹爹,”柳梦璃上前一步,搀扶着柳世封坐下,柔声道:“孩儿自会小心行事,此事还需爹爹一时瞒着娘亲,莫要让她知晓。”   “既是知道你娘会担心,为何又要以身犯险!”柳世封仍是气鼓鼓的看了眼柳梦璃,摇头叹息道:“也都怪老夫,你自小什么事都由着你,如今女儿大了,更管不住你了!”   韩菱纱见柳梦璃也不接话,知晓她现下也尽量在耐着性子不取拂逆父亲,她也不敢擅自插话,便由着性子看柳世封对柳梦璃唠唠叨叨,总有些想笑,却又有点笑不出来。   其实去淮南王陵之事,她本也反对带着柳梦璃,但无奈柳梦璃这看是温和实则倔强的性子,连她老爹都拗不过,更何况是自己。   说来自己也不是那么没主见的人,为何却次次都诸事依着柳梦璃呢?   这边厢韩菱纱还在盯着地面想柳梦璃的事情想得出神,突然听见上首柳世封对着自己唤了一声,“对了,韩侄女。”   “在,柳伯伯!”   她忙回过神,抬头应了一声,却见站在柳世封旁的柳梦璃也正定定的看着自己,深邃的眸子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她觉得有些心惊——平日里,柳梦璃也是用这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的吗?或者说,她看着别人的时候又是何等模样呢?   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   “瞧着老夫糊涂得,你站了这许久,肚子也饿了吧,老夫这边去嘱咐下人来为你准备些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办事儿嘛。”   韩菱纱见柳世封正欲站起,忙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柳伯伯,我还不饿!”   柳梦璃道:“菱纱,那你可还需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可以一并吩咐府内下人备齐。”   韩菱纱沉吟了一会儿,寻常探墓的工具她自己都有准备,还有一些放在郊外备用的工具一会儿可一并去取了,只是现下既然知晓淮南王陵风水有变,有些东西便不可不防,虽说柳梦璃与赵灵儿都会法术,而且又有小葵可以压制墓中恶灵,但万事小心为上终归是好的。   “唔……可有黑狗血与黑狗心?”   “需要多少?”   “也不需很多,一壶黑狗血,一颗心就够了。”   “那还需准备别的吗?”   “不必了,原本还说准备一些线香,不过有你足矣。”   “……拿我做什么用?”   “什么叫拿你做什么用?你的作用可大着呢。”韩菱纱笑了笑,对柳梦璃眨了眨眼,“到时你就知道了。”   见柳梦璃看着自己,神色平静,韩菱纱不禁有些泄气,这柳梦璃就是这点儿无趣,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她就不能配合自己问一下么。   “那我先去吩咐下人准备东西,一会儿灵儿回来了,你们便先回行云苑等我。”柳梦璃淡淡道,又对柳世封行了一礼,“爹爹,那孩儿先行告退了。”   韩菱纱看向柳世封,心中忽然一沉,自己刚才一时得意,竟全然忘了柳世封还在一旁,自己刚刚说了那些话,也不知被他看出端倪没有。   但见柳世封确实笑意盈盈的捋着胡须看向自己,又对柳梦璃点了点头,在柳梦璃告退之后,韩菱纱顿觉不自在起来。   “韩侄女昨夜睡得可好?住在柳府可还习惯?”   “多谢柳伯伯关心,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呵呵,这便好,”柳世封笑着捋了捋胡须,道:“我听下人说今早看见璃儿从你房间离开,后来璃儿对我说昨夜睡不着,找你夜谈,因聊得太晚,便睡在了你那里,我这女儿素来任性,打扰了侄女休息,还望莫要见怪。”   看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的柳世封,韩菱纱总算明白为何今早绿翘看着自己总忍不住要笑了,也明白自己一路上感受到的莫名视线和指点都不是错觉了。   她看了看四面的墙壁,寻思着找那一块一头撞上去才好。   柳梦璃,你长点儿心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菱纱在柳府地位从‘韩姑娘’升级成‘韩姑爷’ 不要在意前半段后半段两个画风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相见欢   如今离开柳府已经半个时辰,走在寿阳郊外的路上,韩菱纱已经忍不住偶尔用惊疑不定的神情偷看柳梦璃,见柳梦璃已经是平时那副云淡风轻,波澜不兴的模样,不禁有些泄气。   柳大娘子,你平白糟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就不兴给个说法儿的吗?!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们柳府那些下人啊!   韩菱纱明明记得,她昨夜与柳梦璃交谈到丑时末,柳梦璃便回去了的。   但今早有下人看到柳梦璃自她房中走出是什么鬼!柳梦璃几时又来过了,为何她竟全然不觉?!而且大清早的柳梦璃跑到自己房间干嘛?她不睡觉的啊?不对啊!她是女人,柳梦璃也是女人,既然是朋友,偶尔共寝不是很正常么?为何柳府的下人都要用一副新姑爷的样子看自己?   更何况她根本、绝对、肯定没有和柳梦璃一起睡过!   她想问柳梦璃大清早的跑去她房里干嘛,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那个诡异的梦境依然堵在她的胸口作祟,她想起自己梦见柳梦璃吻她就觉得心慌意乱,更不用说现在去和柳梦璃搭话了。   “韩姐姐,”赵灵儿突然拉了拉韩菱纱的衣袖,道:“你是不是肚子疼啊?”   “啊?什么肚子疼?”   赵灵儿眨了眨眼睛,道:“因为我看你表情一直变来变去的,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韩菱纱脸一白,忙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没有不舒服。”   “菱纱?”但见柳梦璃也侧过脸来,淡淡的看了眼韩菱纱,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呃,为何如此说?”   “你一路偷看我许多回了。”   赵灵儿笑着接话道:“嘻嘻,我数过,六十四回,韩姐姐,你偷看柳姐姐的模样好像个小媳妇!”   灵儿你是有多闲数这个作甚!   韩菱纱脸更白了,而且是白转红,然后红有点转绿,她顺手捏了捏赵灵儿软乎乎的脸颊,佯装怒色道:“瞎说!你又知道什么是小媳妇儿了!”   “我知道,这是梦璃姐姐家里的姐姐们对我说的,她们说菱纱姐姐你每次在梦璃姐姐面前都像个小媳妇一样,特别有意思。”   赵灵儿这么一说,韩菱纱登时想起近日来柳府下人见了自己总是似笑非笑的模样,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般看待自己,登时觉得脸上犹如火燎一般,热得发烫,“胡说八道!我几时像个小媳妇了!”   她不知如今是觉得尴尬更多还是气愤更多,便向柳梦璃道:“梦璃,你说我像不像?”   没承想到,柳梦璃只是淡淡的看了眼韩菱纱,便低头微笑道:“嗯,是有那么一点像的。”   柳梦璃!你这黑心肝的坏女人!   “不过,”却见赵灵儿又好奇道:“那些姐姐们说,媳妇儿就是娘子的意思,菱纱姐姐和梦璃姐姐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她们要说菱纱姐姐是梦璃姐姐的娘子呢?”   “……”这下韩菱纱脸上是彻底挂不住了,只能求救般的看向柳梦璃,却见柳梦璃依旧是含蓄的微笑,倒好似默认了一般,完全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   我要回去!拆伙!!!   正当韩菱纱悲愤欲绝之际,却见前方已出现自己之前藏身用的破屋,登时如获救星一般,喜道:“到了!”   说罢也不去看赵、柳二人,自己一步当先的走在了前头。   不出片刻功夫便到了屋前,韩菱纱推门而入,见简陋的小屋中陈设未变,自己离开时所做的机关也未曾触动过,便松了口气,动手拆解其机关来,以免被柳梦璃不小心触碰到受了伤。   这处小屋地处荒野,方圆十里内都荒无人烟,周围都是荒废掉的农田,想必是当初农家用于看守庄家所用,后来改去制贩香料,这田间的营生也便荒废了。   韩菱纱动作极快,柳梦璃与赵灵儿刚到门边,她便已将所有机关都拆解了下来,于此同时只见一道蓝光闪过,却是龙葵从望舒剑中冒了出来。   “小葵?”韩菱纱见龙葵如今穿着轻纱薄衣,再也不是刚开始时赤身裸体的模样,也是松了口气,“你怎么出来了?”   “菱纱姐姐,梦璃姐姐,灵儿,”龙葵先是吐了口气,见柳梦璃与赵灵儿也走了进来,便依次唤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在望舒剑中呆久了觉得有些闷,便想出来透透气。”   柳梦璃道:“可是,如今是大白天,不要紧吗?”   龙葵轻轻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只要不是在烈日之下,我在白天也能行动如常。”   韩菱纱喜道:“那感情好,如今我们还要去一趟淮南王墓,可少不了你。”   “嗯,菱纱姐姐,详情我昨晚已经听梦璃姐姐说过了,”龙葵道:“菱纱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   “你呀,帮我保护好梦璃和灵儿两个人就可以了,”韩菱纱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机拨开地面的乱草堆,一块一块的敲击起地面铺设的青砖来。   “不对,菱纱姐姐,”却听赵灵儿抗议道:“灵儿也会法术,不需要保护,灵儿也能保护梦璃姐姐的。”   “是是是,知道灵儿厉害,不过我们之中,最当小心的确实你,”韩菱纱一边敲击着青砖,一边应道:“上次我们救你时,那帮绑走你的苗人便落在了陵寝之中,虽说墓中不知出了什么凶兽,但是保不齐那几个人还活着,不过最好他们还活着,因为如今也只有他们知道仙灵岛在哪儿了。”   不一会儿,韩菱纱敲中一块青砖,只听得扣然有声,便一沉息,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微微用力,便如戳豆腐一般轻松的戳进了青砖中,再轻轻一体,便将整块青砖都提了起来,露出在下面用油布包好的盗墓工具。   韩菱纱拿出油补包,熟稔的翻开看了看,只见其中墨斗、司南、北帝玄珠、鱼油烛等一应俱全,她翻检了一下,挑出有用的一些放入了收纳着黑狗血与黑狗心的皮囊中,再将剩余的放回油补包重新包好放回小坑,又将启出的青砖翻了一面改回,做出原本完好无无损的模样,这才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好了,梦璃,我们走吧。”   一回头,却见柳梦璃正低头看着地面,秀眉微蹙。   “菱纱姐姐,你难道之前就住在这儿啊?”   赵灵儿指了指地面,之间这件小小的破屋中,地面散乱的铺着一张破布,破布之前还有些燃尽的篝火。   见赵灵儿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韩菱纱不禁莞尔,也对,赵灵儿虽说未曾涉世,但言谈举止都颇具教养,向来从小也是众星捧月般的长大,柳梦璃更是不必说,她们俩都是无法想象这般餐风露宿,被天席地的生活是如何的吧。   “是呀,不过我倒是习惯了,”韩菱纱笑道,“别看这屋顶破陋,半夜醒来正可瞧见漫天繁星,到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是,这地上硬邦邦的,要怎么睡呀?”   “别可是可是啦,你找不到床的时候,你是泥地也得睡,”韩菱纱戳了戳赵灵儿的小脑袋,道:“快走快走,鬼知道现在淮南王陵变成什么样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别站在这里可是了。”   不知为何,韩菱纱现下有点不敢去看柳梦璃了。   其实昨夜柳梦璃说要跟她走,她心中是欢喜极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和柳梦璃分开,尽管她们认识的时间那么短暂,尽管她知道柳梦璃是想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但是她也知道就算柳梦璃多么聪明多么厉害,终究是一个从没吃过苦的大家闺秀,她的爹娘宝贝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她又何尝不是,她又怎忍心见柳梦璃受一点儿苦,陪自己餐风露宿,漂泊无依?   出了破屋,韩菱纱依旧走在前面,考虑到柳梦璃不会功夫,她也不敢走太快,但是心中却始终被先前的想法左右,格外难熬。   “菱纱。”   “嗯?”   听到柳梦璃呼唤自己,韩菱纱忙打起精神,应了一声后,又回头对柳梦璃道:“怎么,你累了吗?”   “没有。”   见柳梦璃摇头,韩菱纱又道:“是么,若是你累了,便说一声,这里到淮南王陵还得走上一个时辰,歇息一下也无妨的。”   “菱纱,”柳梦璃却是又唤了一声,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韩菱纱身边,拉起了韩菱纱的手,仔细的敲了敲,但见方才韩菱纱掘起青砖的手指完好无损,只是指缝间还残存有些许残渣,便拿出自己的手巾,将韩菱纱的手仔细擦干净了,这才放开。   被柳梦璃这般一弄,韩菱纱顿觉心痒难耐,却始终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收回了手,讷讷道:“谢谢。”   “菱纱,你……方才是不是觉得我该退缩了?”   “嗯?诶?”   韩菱纱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恐怕又被柳梦璃给看穿了。   但见柳梦璃神色安宁的直视前方,完全不知她内心所想,“菱纱,我昨夜说过的话,是决计不会后悔的。”   我倒是希望你后悔啊……   韩菱纱心中一苦,脸上亦是挂着苦笑,也不敢去接柳梦璃的话,她想了想,见赵灵儿似乎有意落在了两人身后,便道:“你说昨晚我就想起了,你家下人说早上看到你出了我房门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昨晚丑时便回去了的。”   “我想起有东西落在了你房间里,便过去拿了。”柳梦璃淡淡道,“菱纱,你的睡相……可不大好看。”   要你管!   韩菱纱哭笑不得道:“你倒是大方,不过瓜田李下,却不知你家下人要如何看我们了。”   “什么怎么看我们,菱纱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都是女子,何来瓜田李下之说?”却见柳梦璃一挑眉,难得用讶异的神色看着韩菱纱,道:“难怪菱纱你今天神色有点不大对,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我能有什么事,顶多让你家下人笑话我像小媳妇呗,”韩菱纱笑道。   “这可不好,爹娘慈善,倒是有些放纵奴婢们了,”柳梦璃蹙眉道:“待回了府中,我自会知会下人们,让她们莫再胡说,也会告诉她们,我俩昨夜虽共处一室,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的。”   韩菱纱听得前半句,还好,但听了后半句,脸顿时就白了。   柳梦璃,你要死啊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诈尸了……文章简介里更新了我的微博地址,后续更新会第一时间在微博通知……想要追文的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第二十六章·鬼之呗   此次去淮南王陵,韩菱纱着实是憋了一口气在,因前些日子和柳梦璃一道出入女萝岩,诸多麻烦都是靠着柳梦璃来解决,反倒是她自己没有排上多大用场,她总觉得比柳梦璃矮了一截,心中怕着柳梦璃小瞧了她的本事,这一路之上,一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见识,而是真为了柳梦璃与赵灵儿二人的安全着想,她便钜细靡遗的向二人说起了陵墓中的诸多禁忌,末了,又难免回忆起王陵中诸多诡秘之处来。   汉代陵寝多大封大建,其内格局应如墓主生前所居住宫殿,先前在淮南王陵所逛过的那一遭,恐怕也不过是陵寝外围,连主墓室都未曾靠近,只是我却不明白,八公山地势极好,内中为何却要设成困龙之局,还有那没照过面的凶兽,想来陵卫多半是被它所掠去。   “这困龙阵原名飞熊伏魔拒龙阵,相传当初周灭殷商,帝辛自焚于摘星楼,其后朝歌城中有鬼龙作乱,三日暴晒,三日暴雨,如此往复三月不绝,第九十九夜,太公望布五千甲士于朝戈城外,持先天五方旗布下先天大阵,方才将其降服,镇压于昆仑山玉虚峰下,之后吕太公留下《坐忘经》,虽有伏魔拒龙阵之法,但无五千甲士,先天五方旗有怎能布得起如此大阵?直到前汉建元年间,奇人东方朔得到坐忘经,恰逢虽在大荒落,乌江项王化为赤龙作乱,东方朔斩赤龙,用的便是自身改后的困龙阵,在玄武拒尸之地,开山凿石,做出青龙取水,朱雀焚天,白虎衔尾四极,将赤龙引入其中,以斩龙剑杀之,只是没有先天五方旗,那楚霸王生前悍勇绝匹,死后也不遑多让,杀了赤龙也镇不住楚霸王的厉魂,那赤龙化鬼,又跑到西海兴风作浪,最终被女龙主敖碧城用弑神枪打得魂飞魄散才算消停。最近关于困龙阵的传言,便是剑仙飞月在汾河困杀杨广亡魂了。”   “后来在淮南王陵,小葵说淮南王陵内设成了困龙阵,我本来是不大相信的,但我自我们进去那地道中出来,便见那件应是用来置放陪葬品的地方陈设摆列有朱雀焚天之象,而困住那几个苗人的悬魂梯,正应了白虎衔尾之象,便真信了。”   柳梦璃听得仔细,待韩菱纱说完后,方才道:“依菱纱之言,这困龙阵本应是用来对付大凶大恶之辈,淮南王刘安贵为一方诸侯,生前极好黄白之术,曾广纳天下方士,求登仙之大道,虽说最终因谋逆刺死,死后仍是享受诸侯待遇而入殓,他的陵寝,为何又会被设成困龙阵呢?”   “谁知道这老小子是不是生前想当神仙想疯了,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丹药,死后变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韩菱纱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道:“历来着飞熊伏魔拒龙阵用来对对的都是像纣王、炀帝那般穷凶极恶,天地无用之辈,那淮南王何德何能,用得着动此大阵?”   “……说不定,会和那墓中出没的凶兽有关?”柳梦璃道:“或者说那墓中的困龙阵,所困的并非是淮南王,而是有别的什么东西?”   “梦璃你说得对,”韩菱纱微微颔首,又看了眼赵灵儿,道:“之前咱们也商量过此事,那些苗人为何要将灵儿带入亡灵中?”   柳梦璃微微摇了摇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咱们如今毫无线索,妄加猜测也没有个准头,还是入得王陵之中,走一步算一步,只是灵儿的安危,我们还需仔细照看。”   “你呀,与其担心灵儿,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韩菱纱看柳梦璃一本正经的模样,便笑道:“我看灵儿虽说年幼,但动作轻盈敏捷,功夫应当不错,她自己又会法术,倒是你自己,弱不禁风,虽说你也会些法术,也会用些稀奇古怪的熏香,但遇到突发状况,终归难以自保,带回进了王陵,你可仔细跟紧了,千万莫要离开我的身边。”   但见柳梦璃秀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悦道:“菱纱是觉得,我会成为你们的累赘么?”   “别,我可没这样说!”韩菱纱忙摆了摆手,道:“正是因为你的作用最大,才需要好好保护嘛,若是你有个闪失,那谁来保护我和灵儿,灵儿你说是吧?”   韩菱纱正欲拉着赵灵儿帮腔,却见赵灵儿人已经落在了她与柳梦璃后面一大截,正低着脑袋不知道想些什么。   “灵儿?”   “啊?”被韩菱纱大声一唤,赵灵儿方才大梦初醒一般,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两人身后,忙跟了上来。   “怎么了,灵儿?”韩菱纱见赵灵儿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牵过了她,柔声道:“你方才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赵灵儿犹疑了一下,便看向韩菱纱,道:“菱纱姐姐,你方才对梦璃姐姐说起困龙阵,可有提到先天五方旗?”   “嗯,怎么啦?灵儿你也知道先天五方旗吗?”   赵灵儿神色有些不确定,又道:“先天五方旗,应是创世青莲所化的离地焰光旗、戌己杏黄旗、青莲宝色旗、素色云界旗、玄元控水旗对吧?”   韩菱纱点了点头,道:“是这五枚令旗没错,只是传闻当初太公设下飞熊伏魔拒龙阵之后,这先天五方旗也不知所踪了,灵儿你突然提起这个干嘛?”   “我……”赵灵儿又犹豫了一下,方才啜嗫道:“以前师父给了我一枚黑色的小旗子,说是什么玄元控水旗,要我好生带在身边,片刻都不得离开,后来……那日我在仙灵岛被那些坏人带走,醒来之后,玄元控水旗也不见了。”   “什——”   听完赵灵儿所说,韩菱纱脸色顿时巨变,但还没来得及惊呼完,便被柳梦璃一把拉住。   柳梦璃暗自对韩菱纱摆了摆手以示稍安勿躁,又对赵灵儿道:“那……灵儿你这些日子没了那旗子,可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有……只是这两日早晚功课,总觉气聚丹田之时有些凝滞,我以为是因为外界仙灵岛,便没有在意……”   “那你不早说!”韩菱纱终究忍不住跺了跺脚,道:“玄元控水旗乃是开天辟地的至宝,你怎么说弄丢了就弄丢了,你这孩子也是,一点儿不带着急的!”   “我……我真不知道玄元控水旗如此重要嘛,”赵灵儿偷偷看了眼韩菱纱,有些委屈道:“而且……方才我想起来时想对你说,但是你只顾着和梦璃姐姐说话,都没有理我……”   “灵儿,”柳梦璃有些责备的横了一眼韩菱纱,又对赵灵儿道:“若是那玄元控水旗不重要,你师父便不会让你一直随身带着了,如今你修行凝滞,恐怕也与失了此旗有关,如今想来玄元控水旗恐怕还在那几个苗人手中,我们此去更需小心谨慎,务必要将那旗子寻回了。”   韩菱纱自知方才有些失态,也忙到:“梦璃说得对,如今玄元控水旗被那几个苗人带进了王陵,可见那陵墓中定有什么难以应付的东西在,如今我们也得想办法帮你找回才行。”   “嗯,我知道啦……”   几人正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八公山与女萝岩的分岔路前,因为昨日之事,柳世封已经严令任何人靠近八公山,倒是便宜了几人行事,韩菱纱为图方便,仍是选了前夜所走过的那条密道,带启开封洞的巨石,韩菱纱便唤出了望舒剑中的龙葵,由她引着望舒剑在前方开路,而自己举着鱼油蜡烛走在后面,将柳梦璃与韩菱纱夹在了中间。   虽说韩菱纱早已嘱咐柳梦璃什么都不必做,照顾好自己便是,但柳梦璃自己也并没闲着,而是一边走,一边晃动着手中一个小小羊脂玉瓶,走了不一会儿,她便从玉瓶中倾倒出两颗小指头大小的红丸,分给了韩菱纱与赵灵儿二人,让她们俩服下。   韩菱纱接过红丸便一口吞下,顿觉异香扑鼻,一股清凉之气自丹田升起,驱走了山洞中的闷气,便向柳梦璃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只是清心驱毒的丹丸,”柳梦璃道:“先前挺你说陵墓中机关之事,其中各种毒物尤为可怖,且淮南王笃信黄老之术,墓中想必也有大量丹汞残留,这丹丸可报十二个时辰内不为一般毒物所侵。”   “那你自己不用吃一颗吗?”韩菱纱眼巴巴的看着柳梦璃道。   柳梦璃摇了摇头,淡淡道:“……我常年炼制香料,早已百毒不侵,如今服不服用丹药,都是一样的。”   “原来制香也有这般好处,那感情好,”韩菱纱笑道:“干脆我日后也不盗墓,跟着你学制香算了。”   “你……”柳梦璃闻言,只是有些古怪的看了眼韩菱纱,正欲开口,却见前方龙葵停了下来,向后挥了挥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忙住了口,也对韩菱纱摆了摆手,韩菱纱会意,拉着赵灵儿停下了脚步。   只听见万籁俱静中,骤然响起一阵凄厉的笑声,夹杂着含混不清的言语,自前方通道的出口传了过来。   韩菱纱正侧耳倾听,忽然一阵香风骤至,便听见柳梦璃柔软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是那几个苗人的声音。”   韩菱纱此事屏息凝神,只感觉到柳梦璃半个身体都倚靠着自己,身后一片温香软玉,只是远处苗人的笑声忽又转为哀嚎,凄惨疾厉,不知是被吓疯了还是怎么回事,不由暗骂了一句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也不敢疏忽大意,拔出了眉间雪,正欲上前查探,却又被柳梦璃一把拉住。   “菱纱,且慢。”柳梦璃握住了韩菱纱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又道,“你再听听看,可有听到别的什么声音。”   被柳梦璃这么一捏,韩菱纱顿觉浑身酥软,差点一口气提不起来,她觉得柳梦璃这动不动就喜欢在她身上捏来摸去这一点真的很不好,她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想是这样想,但韩菱纱还是依柳梦璃所说,再度凝神细听,不一会儿便听出了些门道来,只听得在那些苗人癫狂的声音中,还夹杂了一些低微的呢喃,用陌生的言语吟唱未知的咒语。   “——!”   忽然,之间柳梦璃脸色一变,猛然甩开了韩菱纱的手,抢身上前握住了望舒剑,焦急道:“小葵!快回剑中去!”   然而龙葵却仿若未闻一般,只是痴痴地凝望着出口的方向,未了,竟开始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柳梦璃下意识的便想要去拉住龙葵,但是她却忘了龙葵如今只是幽魂并无身体,一伸手,便直直的透过了龙葵的身体。   “梦璃!”韩菱纱还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忙跟了上来,拉住了柳梦璃,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来处变不惊的柳梦璃呈现出惊慌的神色,当然,她更加搞不明白的是龙葵发生了什么事情。   “菱纱!咱们得想办法拦住小葵!”柳梦璃看了眼韩菱纱,又转而看向了龙葵:“那声音,念的是往生净土神咒!”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到了韩同学表现的时候了,加油吧!菱纱!   ☆、第二十七章· 聻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如人之畏鬼。   这是韩菱纱在很小的时候听过大伯父说起的故事了,那是不知自何方流传而来的古老传说,人死之后会变成鬼,然而鬼也会死,就如同人死了会变成鬼,鬼死之后会变成一种名为“聻”的怪物。   究竟“聻”是什么样子的呢?韩菱纱也只有在小时候曾经幻想过那种大伯父未曾描述,自己也未曾见过的怪物的形状,直至今日她突然想起时,才发现不仅仅是“聻”,连“鬼”这种存在,其实她今生也是第一次实打实的见到。   凝望着正在闭目调息的龙葵接近透明、如一缕青烟般虚无缥缈的身影,韩菱纱到现在为止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女孩儿,真的是一个“鬼”这个事实。   对于自小就出入山野荒坟的韩菱纱而言,各种山精鬼怪其实应当并不陌生才对,但事实上在以往盗墓之时她或多或少曾经撞到过各种精怪或是异象,听过鬼哭也听过鬼笑,可她偏偏就从来没有真的见过鬼,对她而言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运气了。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自己也从来没有把龙葵当“鬼”来看待……或者说到目前为止了,她都未曾考虑过这件事情。   不过就算是鬼,小葵也不是一般的鬼吧,如果她又死一遍的话,会变成“聻”吗?   眼睁睁看着赵灵儿为龙葵调息,左右自己也帮不上忙,韩菱纱干脆走到了正坐在墙角闭目养神的柳梦璃身边,自刚刚跟着龙葵来到这条墓道之后,她便没有怎么说话,也不知是不是有些累了,韩菱纱觉得她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大好。   挨着柳梦璃坐下,韩菱纱看了看这条狭隘的墓道,地面上铺满了巴掌大小白色的符纸,而在墙壁之上左右各插着十三支白色蜡烛散发出昏黄的光亮,将整条墓道照得低沉阴暗,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韩菱纱记性自然不差,她们上次来这里救下赵灵儿时也走过这条道,那时候可没见过这些东西,她随手拈起一张符纸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一字未书,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其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阴刻的密文,虽不知是作为何用,她也不会认为是有人好心跑来这里超度亡魂。   原先只是担心着墓中有什么妖物,却是没想到有人会捷足先登。   韩菱纱苦笑了一声,回想起来刚刚她们跟着龙葵踏进这条墓道,只看到了满眼飞舞的纸钱,之前听到吟唱往生净土神咒的声音和苗疆人的鬼叫声都消失不见,不过龙葵却是受到不小的影响,竟然一时半刻都回不过魂来,反而气息越来越薄弱,她和柳梦璃都没法子之下,赵灵儿自告奋勇为龙葵调息,方才稳住她的残魂。   反正如今淮南王陵中只有这一个出口,守在这里也不怕对方跑掉,有柳梦璃在,韩菱纱也稳重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焦躁冒进,她只觉得只要在柳梦璃身边,便怎么样都好了。   按照上次来时的印象,整个淮南王陵是呈“回”型的结构,若如之前所说此处被设下伏魔拒龙阵,四方有四极的话,刘安那老小子的棺椁就该在正中间才对,不过之前来时自己也曾留心观察过,这个陵墓内中甬道虽是纵横诡谲,却也不难破解,只是始终难以找到通往主墓的那条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被什么机关把守着。   既然王陵设下困龙阵,那么自然构造也不会像别的陵寝那般注重风水,自己以往那套经验估计也行不通,下面多半是要走一步看一步,韩菱纱自己倒是向来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个性,只是她却有些担心柳梦璃。   妖魔鬼怪伤不了柳梦璃,人却能。   考虑着一会儿和对面撞上了要如何保护柳梦璃,韩菱纱有些下意识的侧过脸凝视着柳梦璃的侧颜,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柳梦璃的双眼紧闭着,烛光之下,她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不知道是不是墓道中光芒太昏暗的缘故,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灰败。   “菱纱,你若再瞧着我,又要被说像小媳妇儿了。”   只听得柳梦璃突然开口说话,她的眼睛却并未睁开,只是抬起一只手,遮住了韩菱纱的双眼。   “我要看你便看你,有什么,”韩菱纱抓住柳梦璃的手将其拉开,笑道:“再说,我几时有像个小媳妇儿一样看你了,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手……好软。   “我不用看也知道你在看我,”柳梦璃也任由着韩菱纱拿着她的手捏来捏去,靠着墙边动也不动一下,淡淡道:“像不像小媳妇儿可不是我说的。”   “那是你没管教好你们家里那些下人,由得她们胡说,连灵儿都教坏了。”说到这里,韩菱纱又转过脸去看赵灵儿,只见她盘膝坐在龙葵跟前,双手结印放在膝盖上,双目微合,竟有几分观音之象。   “灵儿体质特殊,天生灵力充沛,有她护法,小葵便不会有事,你放心。”   韩菱纱心中一惊,转过头去,却看见柳梦璃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灵儿与龙葵二人。   “我想灵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灵力,想来和那玄元控水旗离不开关系,我们此次还得设法寻回才好,如若让其落入有心人手中,恐怕将要酿成祸事。”   柳梦璃说得对,玄元控水旗乃是上古大神所传下的先天至宝,先不管为何会在赵灵儿那里,若真被歹徒所用,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我啊,自从遇到了你,就总是遇到没完没了的麻烦,”韩菱纱一手撑着下颌,歪着脑袋看着柳梦璃,笑道:“要为小葵找姐姐,要为灵儿找到家,如今还要去寻那玄元控水旗,你瞧瞧你都给我揽了多少事儿了。”   韩菱纱此时说这话不过是与柳梦璃玩笑,却见柳梦璃眉梢微蹙,沉默了片刻后,竟道:“菱纱你说的是,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我牵连了你许多,你本不必处处迁就与我的,若是你不愿意……”   “别别别!”韩菱纱忙道:“我可没有一点点不愿意!我刚刚那是和你说笑呢!我愿意!真的愿意!”   话虽如此,柳梦璃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只是仿佛被韩菱纱刚刚的话撩起了什么心事一般,眼脸微垂,眼中波光潋滟,蔓延出无声的愁绪。   韩菱纱真后悔得想要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她明明将自己视作最好的友人,还将她的身世都毫无避忌的对自己和盘托出,可是自己却说出那种见外的话来惹她伤心。   “对了,梦璃!方才听你说起灵力,其实我之前就觉得有些好奇,我虽然没修行过法术,不过大致也知道灵力这种东西大概就和我们习武之人所说的内力差不多,不过你我都不曾见过灵儿使用法术,你怎么知道灵儿灵力很强呢?”   柳梦璃看了眼赵灵儿,柔声道:“……是修行之人之间相互的感应罢了,我能感受到灵儿身上有一种十分纯粹的而又强大的精神力量,但是我还看不明白那是什么力量,所以才会推测是否和玄元控水旗有关。”   依我看来,最让人看不明白的还是你啊。   韩菱纱低下头静静看着柳梦璃的手,在心中默默道。   就算有了之前的夜谈,柳梦璃这个人对她而言依然被种种迷雾所包围着,她知道柳梦璃依然有许多事瞒着她,在她身上也有太多太多难以用常理测度的地方,不过她相信,这些秘密终有一天会一一被解开。   为什么呢……自己想要知道关于柳梦璃这个人的一切?   “对了,关于玄元控水旗,我想起一件事儿,虽说不一定和这里有关,你也姑且听听好了,”韩菱纱道:“说起水,在汉朝以前的秦朝,以水德王天下,梦璃你应当听说过吧。”   柳梦璃但微颔首,道:“此为邹衍之五行说,先周火德,秦以水德克火德,汉高祖时以先秦暴虐、国祚不长而认为其不具德行,自承周时国祚而行水德,至武帝时方以土德为正。菱纱你是想起了什么么,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没有,只是提起玄元控水旗,咱们现在又在汉朝的陵墓中,所以我才想起来了。”   “对了,菱纱,我也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秦姑娘给你的那本书,你可看过了?”   “……”韩菱纱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别过头,讪讪道:“我……看、看过了。”   “菱纱……”只听得柳梦璃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莫非你……不喜欢念书么?”   不,仅仅只是忘掉了而已,只是不管是忘掉了还是不喜欢念书听起来都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这种倍感丢脸的事情……   “咦,菱纱姐姐也不喜欢念书么?”恰巧此时赵灵儿已经为龙葵调息完毕,一人一鬼来到了两人身边,见韩菱纱一脸尴尬的模样,她笑道:“灵儿也是,从小便最怕念书啦,以往在仙灵岛时,我若在念书时偷懒便总是被罚抄书,这样我便更怕念书了。”   “灵儿,小葵!”韩菱纱站了起来,见她们似乎都无恙,便对龙葵道:“小葵,现下你感觉如何?”   “我无事,抱歉让姐姐们担心了,”龙葵摇了摇头,道:“方才我听到里面念往生咒的声音,总觉得有些熟悉,所以想要去看一眼,但不知不觉就……”   “熟悉?小葵你可曾在别处听过那样的声音?”柳梦璃也站了起来,向龙葵道:“是最近,还是……以前?”   “我想不是最近,”龙葵道:“但我只是觉得熟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以前一定在别的地方听过的。”   见龙葵说得信誓旦旦的模样,韩菱纱一时也拿捏不准,转过头用征询的眼光看向柳梦璃,但柳梦璃只是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对了,菱纱姐姐,梦璃姐姐……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赵灵儿突然道,“这里好安静啊。”   “是有些安静……奇怪……”柳梦璃似乎对此也颇为在意,但她看起来也没什么头绪的样子。   赵灵儿又道:“我是说……这里,没有鬼。”   还以为赵灵儿神神秘秘的样子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韩菱纱笑了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里的鬼魂啊说不定全都被刚刚的往生净土神咒给超度了,自然没有鬼了。”   赵灵儿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道:“不是,菱纱姐姐,我只是说没有鬼而已,不过……有别的东西在。”   “除了鬼,大概只剩下妖怪了。”   “……菱纱姐姐,梦璃姐姐,你们有听过‘聻’吗?”   “听过是听过,不过……”韩菱纱看了眼柳梦璃,见柳梦璃微微点头,她又道“‘聻”不是没有人见过吗?谁知道是什么。”   “当然没有人见过啊,”赵灵儿眨了眨眼,道:“因为只有‘鬼’才看的见‘聻’呢。”   韩菱纱与柳梦璃皆是一愣,下意识的便齐刷刷的看向了龙葵,只见龙葵眉头紧皱盯着地面的符纸,忽然又抬起头,大声道:“我想起来了!”   不等两人答话,她又以一种兴奋的语气急促道:“方才,方才在这里的是鬼姬!黄泉赎夜的鬼姬!她的话一定知道我的姐姐在哪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诈尸偷看有没有读者还在……   ☆、第二十八章·异乡的鬼姬   “鬼姬之事,在人世间未曾流传,是因能见鬼姬者唯有鬼而已,长时间逗留在人世的鬼,会渐渐失去理性而变为祸害阳世的阴魂厉鬼,鬼姬可驱使‘聻’,降服作恶鬼怪……”   在墓道中沿着地面上延绵不绝的白色符纸一路追寻着鬼姬的行踪,韩菱纱听着龙葵凭着稀薄的记忆口述着她所记得的关于鬼姬的事迹。   “这不和黑白无常一样么,”听起来只是勾魂使者一类的,让韩菱纱不禁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你说鬼姬能够细驱使‘聻’,那么鬼姬也就也是一个比较厉害的鬼咯?”   专门降服作恶的阴魂厉鬼的话,也就是说是个好鬼,那也就是说对柳梦璃不会有危害了。   “不一样的,菱纱姐姐,黑白无常之辈也只不过能拘役普通的亡魂,不可与鬼姬同日而语,”龙葵却是摇了摇头,极其认真道:“鬼姬非人非鬼非天非魔,不在三界五行之中,来去了无痕迹,之前你曾说过飞熊伏魔拒龙阵降服帝辛、楚霸王鬼魂之事,其实那时布阵伏魔之事都鬼姬一人所为,不过莫说人间无人知晓鬼姬之事,就连在丰都鬼界,知道鬼姬的也少之又少,人见不到鬼姬,而见到鬼姬的鬼……”   “基本连鬼都当不成了吧,”挺龙葵将鬼姬描述得如此可怕,韩菱纱心中未免也有些犯怵,“那鬼姬如此厉害,不知道到底是何来头,梦璃,你听过吗?”   她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柳梦璃,却见柳梦璃和赵灵儿落在最后,柳梦璃手中捏着一张从地上捡起来的符纸,两人仔细凝视着,对周遭的事物浑然不觉,难免耽误了脚步,也不知刚刚龙葵说的那些她们有听进去没有。   “梦璃?灵儿?”韩菱纱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两人身边,见两人眉梢微皱,便好奇道:“怎么啦。”   “无事,”柳梦璃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符纸折好放入了随身的小囊中,淡淡道:“只是觉得这符纸上的字有些特别,方才我和灵儿在想这些字是用什么地方的文字所写。”   “不都是鬼画符么,”韩菱纱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从地上抓起一张纸瞅了瞅,横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便将那符纸揉作一团丢在了一边,道:“不过小葵将那鬼姬说得如此厉害,手段却和一般和尚道士没什么差别,都是念咒语、撒符纸那一套,也忒没意思了。”   话语方落,便见龙葵脸色一变,道:“菱纱姐姐!不可对鬼姬出言无状!”   “菱纱姐姐……鬼画符也不是这样的,”赵灵儿也笑道:“这符纸上的文字皆为阴刻,内中灵力流动,绝非一般符文,更不是那种拿来骗人用的鬼画符能比拟的,虽然还没见到,灵儿也觉得那个鬼姬……有点儿可怕。”   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言,没想到却惹得这样的反应,韩菱纱不禁有些尴尬的看向柳梦璃,但柳梦璃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抬头看着头顶,不知在发什么呆。   ……梦璃也是,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白目吧,从刚刚开始她便没有怎么搭理自己,莫非真是因为先前自己无心之言而在生气吗?   “小葵,”柳梦璃突然看向了龙葵,道:“方才你说对鬼姬之事知之者甚少,为何你又似乎对其知之甚详,方才的往生净土神咒可是让你想起了什么?”   “那个……我确实在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在以前曾经见过鬼姬一次,”龙葵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次我和姐姐遭遇到一大劫难,多亏有鬼姬出手相救才逃过一劫,那个时候……”   话语戛然而止,似乎遗忘了后面的遣词,龙葵慢慢皱起了眉头。   “后来?后来如何了?”   “我不记得了,”龙葵摇了摇头,道:“之前的事,我始终也只想起了那么多,或许见到鬼姬,我能找到更多的答案”   “那你有如何笃定,鬼姬知晓你姐姐的下落呢?”   “那是因为……”说到这里,龙葵的神情又显得期待起来,“菱纱姐姐,梦璃姐姐,你们可曾听过招妖幡?”   韩菱纱与柳梦璃对视了一眼,神情皆是不解。   “这个我知道!”赵灵儿道:“可是女娲娘娘的法宝,可号令天下妖族的那枚灵幡?”   “不错,上次相见之时,招妖幡为鬼姬所持,以招妖幡号召天下妖物之能,而且鬼姬知天下鬼事,她的话一定知道姐姐的下落,只是我与鬼姬不过一面之缘,不知她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柳梦璃沉吟片刻,忽然叹息道:“连女娲娘娘那般上古大神的法宝都在她的手中,不知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也是我所担心之处,”龙葵道:“凡鬼姬所至之处,皆有大罗金仙都难以降服的鬼怪作祟,路上这些符纸都是鬼姬的降魂符咒,普通的孤魂野鬼被贴上一张的话立时便要魂飞魄散,就连普通的妖怪都要修为大损,我与鬼姬旧时有因缘,倒是不惧这些符咒,我们上次来时我曾感受到这陵寝中盘踞着的许多冤魂如今都消失不见,恐怕已经被鬼姬超渡,但不知这陵寝中还藏有什么样的凶神恶煞,能劳烦鬼姬亲自出手。”   “……”   见柳梦璃又沉默不语,韩菱纱以为她是对鬼姬有所顾忌,便道:“我看小葵说得那鬼姬如此厉害,此处的妖物想必也会被她降服,这不正如你愿么,我们只要找到她,再替小葵问问她姐姐的的事情就可以打道回府,不正好捡个现成的便宜。”   “菱纱,”柳梦璃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我们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原地转圈?”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一齐看向韩菱纱,而看着柳梦璃澄澈的双眼,韩菱纱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也发现啦?”   一路走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就算是整个淮南王陵都足够对穿几个来回,但是她们几个却一直没有走出这条铺满了符纸的笔直墓道,走了那么久连弯都未曾拐过一下,墙上的十三支蜡烛她不知数过多少回了。   她本不欲说出来让大家分心,一方面也是想要听完龙葵所说鬼姬之事再作打算,但看她们几个的神情,分明早就知道了,只是唯有柳梦璃一人神情有异,韩菱纱觉得她并非是在为迷路之事担心。   “发现是发现了,不过方才我一直在听小葵说话,所以并未说出来,”柳梦璃神色安然的轻抚着鬓边秀发,道:“菱纱,您怎么看?”   “我怎么看……总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韩菱纱无奈的耸了耸肩,她们自己就带着一个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的女鬼在身边,会遇到鬼打墙那才叫奇怪了。   “难道是什么阵法吗?”韩菱纱看了看四周,前后的通道淹没在一片黑暗里,唯有微弱的烛光闪烁,看不到尽头在何方,她也不明白,这淮南王陵风水已破,按理说墓中机关早已不能运作,那将他们困在此处的又是什么呢?   以前自己在一座南朝时的坟墓中也曾遇到过会移动的墓室,不过那座坟墓规模甚小,全依赖水车机关才得以运作,自己身处其中时也能明显感受到房间移动时的震动,现下她们所处的地方丝毫没有震动的感觉,可见也并不是什么移动机关一类。   “菱纱,你不着急么?”   “你不急么?”韩菱纱看着柳梦璃,笑着反问道。   柳梦璃微微一笑,道:“你自有法子,我何须着急。”   韩菱纱亦笑道:“真巧,我也是觉得你有法子,我也不急。”   不,并不是不急,她心中现在好似火在烧一般急切,但是却并不是为被困而急,此刻她肯定了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自进入这条墓道开始,柳梦璃就有些不大对劲了,虽说平时她也惜字如金甚少说话,但现下里她的沉默中却似乎是在掩盖着什么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梦璃,你是不是不舒服?”   “……为何如此说?”   “那你为何流了那么多汗?”韩菱纱干脆走到了柳梦璃面前,伸手一摸柳梦璃的额头,知觉入手冰凉湿润,满手都是冷冷的汗水,“我就说刚刚开始你脸色就不大好了。”   “梦璃姐姐,你生病了吗?”赵灵儿也察觉到了柳梦璃脸色不大对劲,关切道:“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让我为你调息一下。”   “不必,我无碍,”柳梦璃轻轻摇了摇摇头,终究卸下了倔强的伪装,脸上疲态尽显,“只是不知为何,刚刚进入这里开始便觉得有些疲倦。”   韩菱纱此刻自然不信柳梦璃所说,她眼见柳梦璃冷汗不止,便知她目前身子状况定然不是自己所说的“有些疲倦”那么简单,只是不知柳梦璃到底在逞什么强,让她心中无由的觉得如坠千金,烦闷不已。   “正好,我也觉得累了,”干脆向后一倒靠在墙壁上,韩菱纱抱住了双臂似笑非笑的看向柳梦璃,道:“左右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你我都不想想法子,干脆听天由命,如何?”   “菱纱……”柳梦璃心思通透,自是知晓韩菱纱在朝着自己闹脾气,犹豫了半晌,终究无奈道:“我还撑得住,只是……我现下真的无法子,自刚刚进入这里开始,我便五感渐微,如今……已经嗅觉尽失了。”   “什么!你——”   无名的业火从心底升腾而出,让韩菱纱难以自抑的抓住了柳梦璃的双肩,怒声道:“所以你打算一直瞒着我,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这种事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你——”   “我……”柳梦璃脸色苍白,刚一开口身子便一软,竟直直的倒入了韩菱纱怀中。   “梦璃!”   “梦璃姐姐!”   “我……无事……”靠在韩菱纱怀中,柳梦璃微微喘息着,只是她现在这样说,连赵灵儿都不信了。   “你别说话!”   又是恼怒又是心疼,韩菱纱扶着柳梦璃靠着墙边坐下,她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虽说这墓道是有古怪,但为何她们三人都没事,唯有柳梦璃一人反应如此剧烈,刚刚她扶住柳梦璃时摸到她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可见此时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难以支撑下去了。   “灵儿!”   不待韩菱纱发话,赵灵儿已经走上前来,拉起柳梦璃的手掌,用自己的掌心覆盖上去,为其输入真气。   蓦然,一声野兽的嘶吼自墓道前方响起,伴随着撼天动地的震动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韩菱纱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便拔出眉间雪站了起来,满眼戒备的站在柳梦璃与赵灵儿面前,而龙葵也祭起了望舒剑来到她的身边,一人一鬼对视了一眼,皆凝神静气,作出了应战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自己写着写着文风就有点儿不大对,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最近正在看的小说的影响 总是我就是个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人啦233333 有一阵子没有更新,经历大概就是 买了仙剑六的豪华版……然后掰掉了光盘 仙剑六的话挺喜欢朔漩这孩子的~忠犬傲娇受什么的 其实我是在游戏发行看了别人的实况之后才决定买的游戏 就是为了挺喜欢朔漩和柷敔这两个角色 就像明明也很讨厌仙剑五,但是为了羽裳还是买了游戏一样 其实看到时隔这么久更新还有人在看,心里觉得既开心有尴尬 说点儿别的吧 首先是要向喜欢这篇文,追着这篇文的人,道个歉 最开始写这篇文的初衷并不是那么单纯 仅仅是因为我写得另一篇文毫无人气而已,但是那篇文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心血所在 所以想要靠着写这篇文来为另一篇为做广告,不过并没有什么卵用…… 当然啦这也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就这样坚持下去吧   ☆、第二十九章·黄泉赎夜   要冷静,此时慌乱是大忌。   屏住呼吸,韩菱纱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自乱阵脚,尽管此时因为担心柳梦璃,她心中已乱作一团麻,她不敢向后看一眼,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黑暗中,数团火焰凭空亮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华,将原本漆黑一片的甬道照耀得亮如白昼。   伴随着火焰的燃起,低沉的嘶吼响彻墓道,地面再一次剧烈的颤动起来。   火莲带着灼热的焚风扑面而至,整个墓道的气温骤然升高,韩菱纱顿感窒息,周身犹如置身火炉一般,皮肤传来一阵烧灼之感,   韩菱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龙葵同时抢身上前,望舒剑腾空而起,横亘在她身前,之间她手掐法决,口中催动咒语,望舒剑剑身之上蓝光闪动,风雪凭空而起,化作一道道三尺冰墙,堪堪挡住从墓道尽头激射过来的火莲。   “嘭!”   火莲与冰墙相撞,发出了一声声宛如闷雷般的巨响,同时激出一阵阵惨白的雾气,同时卷起墓道中无数的符纸漫天飘舞,瞬间弥漫了整个墓道,撞击声方才落下,又是一阵如擂鼓般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须臾,只见弥漫的雾气中,一道赤红如火的身影沿着墓道的上下四壁攀爬条蹿过来。   韩菱纱心中一惊,虽说被迷雾与符纸遮眼,此时却也可见个大概,之间那道赤色的身影约有豺狼大小,动作矫健如猿猴,头上却长着两只巨大完全似山羊的犄角,且指爪都奇长无比,行动间隐约可见其周身火光涌动,而那擂鼓般的脚步声正是它攀爬时所发出的声音,不知究竟是何生物。   说时迟,那时快,那怪兽行动矫健如风,转瞬已到韩菱纱与龙葵跟前,韩菱纱只见一张活似被剥了皮的猴头一般鲜血淋漓的脸,让她乍看一眼便觉头皮发麻,手下却不敢怠慢,眼见那怪物两只后爪挂在墓道顶端,吼叫着伸出蒲扇般的手掌朝她骟来,她身后便是柳梦璃与赵灵儿,不敢后退,身子一矮便向前方滚去,翻身到了怪兽的身后,同时手中双刺递出,直取其背后脊椎。   但那怪兽伸手亦是矫健,眼见韩菱纱闪避至它身后,它亦是瞬间转身,再次伸出巨爪向她抓去,却被龙葵御使着望舒剑一格,血光一闪间,那怪兽的爪子也被齐齐削掉了一半,岩浆般黄色的液体自他的伤口喷涌而出,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菱纱姐姐小心!”   不必龙葵提醒,韩菱纱已经嗅到了令人作呕的酸腐之气,她心知这怪兽的血液定有剧毒,在其落下之前已经连连后退,避开了血雨的范围。   果不其然,只见血雨落下,沾染在地面和四壁之上皆腐蚀出了一个个坑洼,其毒不言而喻。韩菱纱避开了血雨后下意识便往柳梦璃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盘膝而坐,赵灵儿依然在为她渡入真气,只是此时墓道中雾气未曾散去,那怪兽的一举一动又带动着墓道中那些符纸四处飘散,她一时也看不清柳梦璃脸色如何,也无法放下心来。   而那怪兽被龙葵一剑削去半个爪子,顿时凶性大发,将目标转移到了龙葵身上,此时龙葵正与韩菱纱一前一后的对其形成夹击之势,只是她此刻背对的是不能轻举妄动的柳梦璃与赵灵儿,她亦是不敢后退一步,又顾虑到那怪兽的血液有腐蚀之力,虽说有望舒剑神兵之利,她竟不敢再轻易驱使,而是一挥手将望舒收回身后插入地面,凝起一道透明的冰墙,将身后的二人隔绝开来。   没有了望舒剑,龙葵纤手一扬,手中却是凭空变出一张小儿手臂粗细的银弓,她拉动弓弦,无矢之的对准了野兽的脑袋。   那野兽金色的双眸紧盯着自己的猎物,四肢依旧攀附在墙壁上小小的移动着,仿佛在寻找一瞬间的时机,蓦然,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龙葵吐出了一连串炽热的火焰,于此同时它的身躯却是一扭,翻身朝着它后方的韩菱纱扑去。   龙葵此时无法役使望舒剑,行动间自是束缚了许多,眼见那野兽火焰喷来,她一松手,开拉之间已连续射出三箭,箭箭皆是一团弹丸大小的青光,打在墙壁之上,激起碎石乱溅,瞬间阻隔了火焰。   而在其后的韩菱纱因早有防备,见那怪兽扑来,也是不慌不忙,她后退一步,眼见怪兽扑至身前,利爪距离她的双眼堪堪不到寸许,她腰一矮,野兽又一次自她的头顶扑过,与此同时,韩菱纱却是一个倒挂金钩,一脚正踢中头顶野兽的肚皮。   但韩菱纱这一踢感觉却如同踢中铁板一般,伴随着野兽一声吃痛的闷吼,她的脚踝亦是一阵剧痛,在她落地的同时,那只原本一直挂在墙壁上移动的怪兽也重重的落在了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韩菱纱吃痛落地后立马一个鹞子翻身复又站起转向背后,只见那怪兽掉下来将青砖的地面都砸出一个大坑,身上立刻裹了一层白色的符纸,正挣扎着站起来,她看了心中不禁称奇,那怪兽看似不大,怎会这般沉重。   扑灭了火焰,龙葵也立刻赶了上来,举着银弓对准前方,与韩菱纱并排而立,她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后复又看向了那怪兽。   现下仔细看来,那只似猿非猿,头生犄角的怪兽不仅是头脸,它的浑身都好似剥皮一般,没有半根毛发,只有暗红的血肉□□在空气中。   它方才从墓顶被韩菱纱踢落下来,浑身沾上不少符纸,此时站立在地面,竟摇摇晃晃有几分不支之感,只见它拼命摇晃甩动着脑袋和四肢,似乎是想甩落那些符纸,但是那些符纸就似有灵性一般,无论它如何甩动都没有一张落下,反而因为它的动作激起越来越多的符纸飞扬起来,粘着在它身上。   “菱纱姐姐,你看!那些符纸!”   韩菱纱沿着龙葵所指看去,心中更是讶异,只见那些粘着在野兽身上的符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化渗入它的体内,一点点消融着它的血肉,很快,有些部位已经露出了森森的骨头。   眼见符纸在那怪兽身上越聚越多,它吃痛不住,一步跃起想要挂在墓道顶端,却瞬间又掉落下来,此时它连站立起来的力量都已失去,只是在地上不住的翻滚挣扎,最终,慢慢化作一滩脓水。   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一直到地上那摊脓水被符纸所掩盖,韩菱纱依旧无法发出一个字来,她看向龙葵,却见龙葵正皱着眉头看向那只怪兽被划掉的地方,似乎有什么还残留在哪里。   “梦璃姐姐!”   蓦然,只听后面赵灵儿带着惊慌的声音响起,韩菱纱一凛,忙向后看去,之间柳梦璃不知何时已清醒过来,正抓住望舒剑,以其为支撑挣扎着站起。   “梦璃!”   连忙飞奔至柳梦璃身边,韩菱纱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交际道:“你怎样了?”   “菱纱……”柳梦璃脸上毫无血色,此时,连她的眼神都涣散起来,她看向韩菱纱,目光却没有准确的停留在她的脸上,“你没受伤吧?”   “我无事!”韩菱纱此刻那还顾得了自己,她见柳梦璃瞳孔放大,心中便觉不妙,伸手在柳梦璃眼前晃了晃,对方也毫无反应,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你、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我没事。”   “你胡说!你这叫没事儿那怎样才叫有事儿!”韩菱纱跺了跺脚,竟真的哭了出来,“你这人,怎么、怎么!”   怎么就这般让自己痛心!   “菱纱!”却见柳梦璃忽然脸色一变,握紧了韩菱纱的手腕,“噤声!”   “怎……”   韩菱纱刚准备问怎么了,嘴巴立刻被柳梦璃的柔荑盖住,此时周遭没了声响,万籁俱静之下,只听得一声幽幽的女声,自前方那野兽过来的方向传来。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俱寂,彼岸三途。”   伴随着的是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响铃,那女子的声音悠远而庄重,只是侧耳聆听,便有一种远古庄严之感。   白光照耀,符纸飞舞间,一道纯洁无暇的身影,手持七尺灵幡,似是漫步而行,但渺渺身影如梦似幻,转瞬已至几人身前。   韩菱纱看着那道白影,直觉一种无形的压力自四面八法威逼向她,让她丝毫无法动弹,喉中无法发出半点儿声音,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修长的身姿摇曳,踏着满地符纸,眨眼见就到了她与柳梦璃的身前。   那是一张覆盖在曳地的白色锦绣巾盖之下,苍白而又端庄美丽的脸庞,那张仿若观音一般的脸上有着一双仿佛能看穿一切,孕育着世间万物的双眼。   如今,那双眼中,倒映出了柳梦璃飘摇欲坠的身子。   这个人……不,不可称之为人的她,想必就是龙葵口中所言的“鬼姬”了吧。   “喔?”   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的讶异,随后,手中灵幡轻扬,刹那间,墓道中原本满布的符纸都已消失不见。   “原已沦为炼狱之地,未曾想能见如此澄澈之魂灵,行善积德方能登造极乐,此处相逢亦是一大善缘,诸位可愿助吾一臂之力,携手共退此处妖神,造生业一大福报?”   此时韩菱纱回过神来,顿时怒从中来,眼前所见一切,总让她觉得如今柳梦璃这般模样是眼前这个鬼姬所害,“什、什么福报不福报!你、你这妖女!你使的甚么妖法!将梦璃如何了!”   “吾?妖女?有趣?”却见鬼姬双唇微扬,笑容中带着无限的温和与慈爱,她的双眼仍停留在柳梦璃身上,柔声道:“吾知汝所想,然汝友人如此,非吾之故,若汝为汝友忧心,何不助吾?”   “菱纱姐姐,”此时龙葵也走上前来,对韩菱纱道:“鬼姬是不会害人的,你别误会啦。”   说罢她又转向了鬼姬,盈盈一拜后,稽首道:“经年一别,尊君依旧,龙葵请问鬼姬安好。”   “青魂安好,吾已无忧,”那鬼姬向龙葵微微颔首,“赤魂虽失其踪,汝在此处亦善,可愿助吾?”   “能为鬼姬效劳,龙葵却之不恭,”却见龙葵神色恭谨,又带了一丝疑惑,“鬼姬所言赤魂,可是见过家姐,龙葵失其踪迹已久,正不知欲往何处寻,若有其所处,往鬼姬不吝告知。”   鬼姬道:“吾曾于大渊献之年,三途河处与其失之交臂,其曾言如今归于人界剑仙门下,汝可往寻之。”   此言一出,龙葵登时露出欣喜神情,再次向鬼姬稽首,“如此甚善,多谢鬼姬!”   但见鬼姬微微一笑,复又转向柳梦璃,她伸出手,又是食指盈盈一点,正刺中柳梦璃的眉心,顿时,赤色光华一闪间,柳梦璃眉心的印记显现出来。   昙花一瞬的微光沿着鬼姬的指尖渗入柳梦璃的眉心,霎时如拨云见日,原本一直覆盖在柳梦璃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双眼轻轻合上再轻轻睁开,已回复了往日的轻盈澄澈。   鬼姬幽深的双眸与柳梦璃毫不避忌的直视,而后,拈花一笑。   “吾知汝。” 作者有话要说:  嗯,鬼姬说话半文半白的,说实话我已经努力去编了所以大家将就着看吧OTL 鬼姬这个人物设定的原型的话其实就是《濡鸦ノ巫女》里的最终BOSS黑泽逢世大姐姐啦~不认识的话大家可以度娘一下~~~~~ 菱纱真是绝赞好评觉醒中   ☆、第三十章·不死者   “昔时刘安好岐黄,曾于昆仑问道,后有人以九幅奇骨献之,谓之龙之九子,献骨之人谓之可以九子之骨寻长生之道,刘安深信之,铸黄金奁盛骨,然自此后刘安日日受噩梦侵扰,终日不得安宁,后刘安为武帝所诛,其于死前服下奇药而化身非人非魔不死身,武帝以东方朔之策,诱其入黄金奁锁之,又以四象阵镇压,万人殉葬,刘安虽不是,却亦是永世不得脱出。然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如今四象阵被破,刘安亦将突破黄金奁、九子骨之锁,今夜星河倒转,黑煞渡天,有天时在此,正可成就诛魔之利。”   鬼姬的声音悠悠扬扬,诉说着一段让她们都难以臆想的往事。   对于鬼姬之言韩菱纱不过是听了个表面,她不愿去多想,只觉得眼前出现这个女人就犹如梦境一般虚无,让她毫无真实之感。她只记得柳梦璃会变成刚刚那般差点性命不保的模样,而会变成那样绝对和那个鬼姬脱不了关系。   她觉得耿耿于怀。   韩菱纱只是在担心柳梦璃,她刚刚的样子让韩菱纱至今仍是心有余悸,她不知道柳梦璃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会变成刚刚那般模样,又不知道鬼姬对柳梦璃做了什么,让她能够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韩菱纱一直在看着柳梦璃,只见她依旧是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自刚刚开始她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一双眸子清莹透彻,神色极为专注的看着鬼姬。   “又是一个不死者吗?”   柳梦璃专注中带着好奇,她却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龙葵的神色则是肃穆了许多,她道:“帝辛、嬴政、项羽……乃至如今的刘安,是谁在不断的造出那些不死者,又有何所图?”   “吾亦长久追查此事,如今已稍有眉目,”鬼姬道:“然不死者以鬼为食,催聻为卒,汝知之无益,今日只需助吾诛灭刘安,后续之事,吾自会追查。”   “是,龙葵明白。”   韩菱纱听了半天,依旧有些云雾里,她只能大致从龙葵与鬼姬的对话中推导出了情况的大概,依龙葵之言,帝辛等人都在死后成为了食鬼的‘不死者’,其中却依然有颇多可疑之处,然而她虽有诸多疑问,却又不敢轻易问出。   还是稍后去问一下柳梦璃的看法好了。   她不愿去在此鬼姬,除却她心中的芥蒂,也因为着自鬼姬身上散发出的凛然之气着实让她有些望而生畏。   “既是如此,晚辈等自当尽力相助,”却听柳梦璃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道:“只是晚辈尚有一事,尚需向前辈请教。”   鬼姬看向柳梦璃,道:“汝与吾非亲非故,吾亦于汝无教导之恩,何以‘前辈’称吾?”   柳梦璃神色未变,依旧是不卑不亢,道:“那梦璃当如何称呼尊驾?”   “呵,”鬼姬又是一声宛如梦华般幽幽的轻笑,手中灵幡一扬,幡上透出一阵幻彩流光,她指拈兰花,道:“吾身早已坠入无间,舍去尘世俗名,吾既黄泉引渡,自以黄泉为名。”   鬼姬·黄泉。   “黄泉姬,”柳梦璃敛眉肃穆,对黄泉姬稽首一礼,道:“梦璃有一问,以黄泉姬方才所言,此地镇压淮南王之四象阵被破,可是有人有意为之?又是何者为之?”   “吾于日前感应此处不死者之音,因此而来,于此处见到有苗疆打扮数人,携蚩尤法器,破墓之事当由其为之。”   却听赵灵儿当即失声道:“哎呀!果然是他们!”   她原本也是一直在默默听着鬼姬与龙葵、柳梦璃她们的交谈,但是听到那几个苗人之事,终究忍不住叫喊出来,但见鬼姬目光飘向她,又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见灵儿后退,鬼姬死寂的双眼中泛出一丝涟漪波动,她右手持幡,左手微抬,掌心中缓缓绽开一朵黑莲,自黑莲的中心,一面黑色的小小旗子慢慢升起,巴掌大小的旗面宛若星辰密布,其上河洛图书闪烁着亘古神秘的微光。   赵灵儿一见那旗子便面露惊奇,欣喜道:“我的棋子!”   这便是传说中的玄元黑水旗?!   韩菱纱也好奇的打量着那枚被鬼姬托在掌心中的一方黑旗,那旗子呈三角状,看上去不过巴掌大小,黑色的旗底之上是白色的河图洛书,旗身周遭黑云翻滚,使人望之便感受到一股来自太古的神秘之感。   “玄元控水旗乃是太古至宝,汝当妥善收藏,”鬼姬手掌微扬,那黑旗便自她掌中脱手飞出,飘到了赵灵儿面前。   赵灵儿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结印,那黑旗亦是没入她的掌中,让她终究松了口气,有些羞恼的对鬼姬道:“我知道啦,多谢黄泉姬。”   柳梦璃道:“敢问黄泉姬,这枚黑旗可是从那几个入墓苗人手中所得?”   “正是,彼等宵小以玄元黑水旗破去了朱雀焚天之阵,倒是为吾省去不少功夫,然其不知多行不义必自毙,虽说破去了朱雀焚天,却依旧亡于墓中妖兽之口。”   韩菱纱终究忍不住皱眉道:“那几个苗人已经死了吗?”   看来之前失踪的士兵也是被她们先前遇到的妖兽拖入墓中杀死,而鬼姬沿途洒下的这些灵符也是为了对付那些妖兽,只是那几个苗人已死,寻找仙灵岛所在的线索也就断了。   不过龙葵说过鬼姬通晓万物,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仙灵岛在哪里呢?   柳梦璃又道:“那他们如今魂魄安在?”   “魂魄在此。”   但见鬼姬手中灵幡轻轻一摇,自幡中透出三尺幽幽青光,青光中,几张透露着绝望与恐慌的脸如同身陷泥淖一般扭曲挣扎,让人望而生厌。   “那……”   柳梦璃尚未发话,只见鬼姬一摇灵幡,已将魂魄收回。   “卿等助吾击杀妖神,吾自会将魂魄交付于汝,何如?”   柳梦璃当即道:“晚辈自当尽力而为,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鬼姬又看向了韩菱纱与赵灵儿,“尔等呢?”   “梦璃姐姐是为了灵儿,灵儿当然也要帮忙,更何况黄泉姬您帮我找回了玄元黑水旗,姥姥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况且诛杀妖神是为了百姓福祉,灵儿当然义不容辞。”   韩菱纱想得更少了,对她而言既然柳梦璃答应了就等于是她也答应了,她便点了点头,道:“要诛杀妖神的话该如何做呢?”   鬼姬但微颔首,道:“原本此处镇压刘安之四象阵反为其所用,其以阵法之力逆转乾坤,汲取地脉之力而练成妖神之身,其借九子骨、黄金奁之力而沉眠鸿蒙内,数日前却遭受不明之力引诱而觉醒,此处近日曾有地龙翻身,便是那妖神觉醒为之。”   “恐怕此事也是拿几个苗人为之,”柳梦璃皱眉道:“我曾问过裴剑,那些苗人出没寿阳已有一段时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背后的指示者又是谁?”   “然,此正是吾将追寻之事,汝等不必挂碍,”鬼姬说罢,右手便是轻轻一挥,之间她的身前,依次出现了青、黄、赤、白四枚旗子,其制式与方才的玄元控水旗一模一样,不过是其上的花纹各异。   只见这四枚棋子一旦祭出,整个墓道霎时宝光万丈,云雾氤氲。   然后鬼姬又是手一点,四枚棋子中的赤、黄两枚飞到了柳梦璃面前。   “四象阵以先天五方旗为根本而设,自是以先天五方旗破之,如今朱雀焚天、白虎衔尾已被迫,汝可持此戌己杏黄旗与离地焰光旗以破青龙取水、玄武拒尸之阵,吾传汝法决,汝且仔细听来。”   不过小半柱香的时间,鬼姬将如何驱使离地焰光旗与戌己杏黄旗的法决传与了柳梦璃,见柳梦璃口中默念咒语将两枚棋子收回,又对韩菱纱道:“墓中邪兽乃是妖神自体所化,妖神不除,邪兽不绝,汝为其护法,可有信心?”   韩菱纱原本在鬼姬念口诀的时候是以为她要和柳梦璃一起破阵的,但是没想到鬼姬所念的那些咒语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懂,这才明白过来真正破阵的正主是柳梦璃,自己不过是个当保镖打手的。   “那是自然,”韩菱纱昂首道:“便是豁了性命,我也会保护她的周全的,您不必挂心。”   “菱纱!”柳梦璃一听,当即拉了拉韩菱纱的衣袖,朝她投去嗔怪的一瞥。   “决心很好,但实力尚缺,”鬼姬看着韩菱纱,微微一笑,手一抬,一条通体浑黑,锈迹斑斓的铁鞭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将铁鞭递给韩菱纱,道:“汝持此鞭,邪兽触之则亡,然而,汝记住。”   鬼姬话一顿,指向了柳梦璃,到:“此鞭决不可与之接触,慎之,切记。”   鬼姬的话让接过铁鞭的韩菱纱的手一顿,她有些不安的看向柳梦璃,见柳梦璃对自己微微颔首,便一咬牙,拿过了那看似沉重,入手却轻飘飘如棉絮一般的鞭子。   “破最后一阵需配合黑煞渡天之时,”鬼姬随手取下墙上一只蜡烛,过去了那么久,一直燃烧着的蜡烛却没有丝毫的变短。   鬼姬瘦削的指尖缓缓拂过蜡烛的中部,随机一条赤色的刻线出现在蜡烛之上,原本蜡烛的光芒也变为青色。   “蜡烛燃至赤线之时,便是黑煞渡天之刻,先破青龙取水,再于黑煞渡天时破去玄武拒尸之阵,之后即刻返回此处,”鬼姬将蜡烛交给柳梦璃,又对龙葵,赵灵儿道:“吾在此布阵,汝等在此助吾。”   “明白了。”   “玄武拒尸与青龙取水所在方向相反,咱们得抓紧时间,这边先行一步了,”韩菱纱见柳梦璃手中蜡烛已经开始燃烧,便对龙葵与赵灵儿道:“你们俩小心。”   龙葵点了点头,“嗯,我们没事的,菱纱姐姐,你和梦璃姐姐才是该多小心些。”   “那我们走吧,”韩菱纱又对柳梦璃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吗?梦璃。”   “我无需准备,菱纱,事不宜迟,走吧。”   韩菱纱却是后退了一步,道:“你走前面。”   “?”   “这个啊。”看柳梦璃不解的神情,韩菱纱抬了抬手中的铁鞭,道:“这个玩意儿不是不能碰到你么,我走在你后面,免得不小心碰到了,放心,我大致知道这里的布局,也能推测出玄武拒尸与青龙取水在什么方位,你只管走,我会给你指路的,不过你要是觉得身子不舒服,可千万别再勉强自己。”   “……嗯,那要麻烦你了,菱纱。”   “你说这个干嘛?”   “……”   眼见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墓道的尽头,龙葵神色一松,神情蓦然变化,自身体中透出一阵赤色光华。   只见龙葵转身面向鬼姬,双膝跪地,俯首长拜。   灵儿一见顿时吓了一跳,“小葵,你怎么了?”   鬼姬垂首,“许久不见了,虞姬。”   “经年一别,安公主风华依旧,妾身却已不复常人之姿,以聻之身附身于鬼,安公主尚能认出妾身,妾身真是喜不自胜。”   “自海天一战,与龙主一别之后,吾已舍弃吾名,常世之躯,常世之名不过浮云过眼,不如尘埃,汝虽已人鬼两失,却仍能以聻之资尚存一息,实乃幸事,海天之战后,吾曾多方巡汝而不得,如何故以此之姿在此?”   “昔年妾身奉淮阴侯之令而隐匿与楚霸王侧以防其被有心之人所用而化为妖神,不料垓下之时终被识破,妾身身死而功亏一篑,后妾身引诱霸王之妖神至西海,借女龙主之力诛杀之,方才得以赎罪,却未曾想妾身虽是功成,却未能身退,淮阴侯不知何故将妾身封印于七重宝匣中,吕后诛淮阴侯,七重宝匣辗转落入淮南王刘安手中,刘安得九子龙骨,毁七重宝匣而铸就黄金奁,妾身为镇压九子之魂而魂飞魄散,沦落至今,昔时鬼姬曾为妾身种下一符僻命,臣妾方才得以一息苟活,妾身贱民死不足惜,然昔年之时疑点甚多,如今妖神再生,妾身使命未尽,残喘至今,终究等到今日!”   鬼姬不禁沉吟道:“韩信、吕雉,昔年吾皆有所托,何以……莫非……”   灵儿在旁看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依旧俯首跪拜着的龙葵,自方才开始,龙葵的语气神态就变成了别人一般,还被鬼姬称作‘虞姬’……难道说是被附身了吗?   她听姥姥说过鬼会附身在人的身上,可没听说过鬼也会被附身啊。   “罢了,汝且回随吾去,此事稍后再议,”鬼姬一叹息,伸手虚按在龙葵的天灵,须臾,只见赤色焰光升腾起,焰光中,一道绝色明艳的身影浮现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鬼姬和虞姬的对话请配合26章的开头食用,看不懂的话不妨回头看一眼 然后……很感谢感谢尾崽那么长那么详细认真的评论…… 看到之后,很感动,很激动,也很惶恐 首先还是分厂感谢尾崽能够话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来打出那么长的评论,我会在更新以后慢慢回复的。还有风默者同学的捉虫,我也会慢慢修正错别字的。 尾崽的长评让我感动之余也觉得愧疚万分 感觉自己并配不上那么高的评价 后来看到有热心人(大概也是尾崽吧)把这篇为推荐给了百合小说推广微博(我也有关注那个微博的说) 更觉得惭愧万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样子,感觉死都不能弃坑了啊 确实我的工作很忙,每天工作时间差不多都是十二个小时并且没有节假日 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尽力挤出时间来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 也谢谢尾崽的理解 放心吧,这篇文虽然很长,但绝不会坑掉 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我的另一篇文《月ノ丛云,花ノ雫》 以上 ============================= 对了,鬼姬的形象的话是以《濡鸦ノ巫女》的逢世姐姐为原型塑造,不过并不是逢世姐姐啦 然后虞姬的形象的话是来自真三国无双MR里的虞姬,具体形象的话我在自己微博里贴了出来,然后大家好奇的话也可以度娘一下,以上。   ☆、第三十一章·妖说   “我当真是在进入墓道后开始觉得有些不适,那个时候我也发现了我们一直在原地徘徊之事,但我怕说出会让灵儿觉得不安,便一直在等待时机,我想那个时候你也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才对。”   一前一后的向下行走在沿着山壁开凿的阶梯上,柳梦璃一点一点的向韩菱纱交待着进入墓道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韩菱纱走在柳梦璃身后,她已经开始后悔从鬼姬那里接过这条铁鞭了,就好似烫手山芋一般,带着它随时都要担心会不小心伤到柳梦璃,不带着的话又会担心自己凭借一己之力无法保护到柳梦璃。   她在东南的殉葬坑中找到了这条密道,若是自己推断没错的话这条阶梯的尽头就是玄武拒尸的位置,她们已经破去了青龙取水之阵,根据方才的观察,柳梦璃手中蜡烛燃烧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到了这边时方才燃烧过一半,看来时间尚且充裕。   “嗯嗯,然后呢?我不是问迷路的事,是问你的事。”   “菱纱,我已经与你说过三遍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菱纱……”   “你别想避过,快说快说。”   韩菱纱见柳梦璃背影一滞,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禁觉得真是有好笑,又痛快。   是‘痛’快。   她想要对柳梦璃发脾气,却又发不起来,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只好一路上让柳梦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诉说着她在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她只是在闹脾气,但柳梦璃也真依了她的脾气,当真重复着说了许多遍,连字都不带改过的。   韩菱纱又觉得柳梦璃说的那么顺畅,不过是拿话来哄她,更觉得不痛快了。   “最初时是觉得吐息不畅,而后四肢麻痹,最初是嗅觉渐渐消失,而后是视觉,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样,后来遇到黄泉姬,她在我灵台一指,我便觉得全好了。”   “所以我就说那个鬼姬怪怪的,一定是她搞的鬼。”   “菱纱,你不信她么?”   “我当然不信,你难道相信?”   “我不信,不过,”柳梦璃顿了一顿,道:“我信小葵。”   韩菱纱笑了笑,“我信你。”   她们走了许久,除却在殉葬坑是遇到了几只以外,并未再有鬼姬口中所言邪兽出现,韩菱纱虽不信鬼姬,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握紧了手中轻若鸿毛一般的铁鞭,屏息凝神的戒备着。   说来也是稀奇,这铁鞭看似轻飘飘,打在那些邪兽身上却毫不含糊,只是一下,邪兽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宝贝。   两人再走了一会儿便到了石梯的尽头,只见其下是凌空之中十丈见方的圆台,青石底座之上满刻着玄武踏万尸的浮雕,柳梦璃手中所持蜡烛萤火虽微,却是将这地底照得通彻,不过在那幽幽的青光之下,那些本就逼真的浮雕更显狰狞可怖。   柳梦璃率先下了台阶,踏上石台,她举烛四顾,只见此间上为半圆穹顶,青砖砌筑的穹顶上以明珠镶嵌成北斗诸星辰,又以漆黑细铁相连接,而每一颗星斗之下都悬挂着一具青铜甬衣,也不知其中是否装有尸体。   石台之下是无尽深渊,穹顶的铁链也跟着垂吊延伸了下去,不知是原本就是如此设计还是因为年深日久铁链断裂而掉落了下去。   韩菱纱觉得有些奇怪,鬼姬说过这淮南王陵曾有万人殉葬,她们前次来时虽说也曾见过此处曾有阴魂厉鬼作祟,不过至今为止却还没见到过一具尸首,虽说王陵风水大破,生气外泄,不过也不至于上万的尸首连一句残渣也不剩吧。   她下了石台后首先边站在边缘往下望了望,下方一望无尽的漆黑一片,侧耳倾听也没有半点儿声响,她随手掏出腰间锦囊中的一颗铁蒺藜准备扔下去,但想了想还是收了手,回头看向柳梦璃。   “这边的阵势与先前的青龙取水阵倒是大不相同,梦璃,时间还有多久?”   “约莫还有一刻钟,”柳梦璃以将手中烛火放在了石台正中的玄武浮雕背上,“这玄武拒尸阵应当是阵眼所在,与其余几个自是不同,黄泉姬说必须要等黑煞渡天之时破阵,我们再等一会儿。”   “嗯,正好走了那么久我也累了,”韩菱纱点了点头,走到了玄武浮雕的另一边,背靠着玄武便席地而坐,她掂了掂手中的铁鞭,又随手放了下来。   “梦璃,你不觉得那个鬼姬很可疑吗?”   “是,不过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该去想的事情,我们只需办好黄泉姬托付之事即可。”   “话是那样说没错,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啦,方才听她和小葵的对话,刘安在生前被有心之人所用,死后化作了妖神,而刘安并不是第一个被炼成妖神的,在他以前的帝辛、楚霸王那些都是如此,这么做的是谁,其目的又何在”   “确实在过去那些妖神都造成过极大的祸害,若他们最终是被黄泉姬所除,何以黄泉姬之名未曾在三界流传,她有如此大的能为,身怀天地至宝,且不说这先天五方旗,还有招妖幡皆是上古大神所传,何以会在名不见经传的她的手中?”   韩菱纱拍了拍手,笑道:“自千年前封神之后,再也不曾闻过女娲大神及三清圣踪,连带着封神之争时诸多天地异宝皆不知所踪,能在此处见到阐教之宝先天五行旗,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柳梦璃从另一边绕了过来,低头看着韩菱纱,亦是笑道:“是呢,黄泉姬所怀之宝多为阐教所传,说不定你手中这条看似平平无奇的铁鞭其实便是当年封神所用的打神鞭呢。”   “若真如此,我可要把它收好,到时候便不还回去了。”韩菱纱闻言,赶紧将那铁鞭收回了怀中,对柳梦璃嬉笑道:“有着宝贝在手,我往后盗墓还怕什么,简直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柳梦璃静静看着韩菱纱,忽然道:“菱纱,为何你要盗墓?”   韩菱纱一愣,抬头看向柳梦璃,见她神色平静,但此问题想必她许久以前便想问,韩菱纱知道柳梦璃一定会对自己盗墓的理由感到好奇,她迟早会问,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问出来。   “没什么理由,”韩菱纱低下头,轻声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自然是打洞。”   “菱纱……”柳梦璃微微皱眉,“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我知道你并没有瞧不起我,不过咱们韩家世代以发丘盗冢为生,也没干过别的,如今韩家只剩下我,我自然不能让这祖传的手艺埋没了。”   韩菱纱说罢,又抬头对柳梦璃笑道:“你放心,虽然我盗墓多年,却也没干过违心之事,盗来的财帛也多拿去救济百姓了,毕竟本来也是不义之财。”   柳梦璃道:“所谓不义之财,取之有道,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惜自古以来那些王侯将相皆看不穿,若非他们一昧追求事死如事生,又何来被发丘盗冢,尸骨无存之苦?”   韩菱纱知道柳梦璃不过是说与她听,她不欲多言,便笑道:“我看时间也不多,你先做好准备,等……”   话未说完,便听得耳边传来细细声响,之间眼前垂入深渊的铁链开始抖动起来,韩菱纱心中一惊,握住铁鞭站了起来。   骤然一声尖啸,一道疾若闪电的黑影从深渊中跃出冲向了柳梦璃,韩菱纱不及细看便箭步上前,手中铁鞭如流星刺出,敲好迎头击中,只听得一声脆响,霎时鲜血四溅,一团模糊血肉便掉落下来。   韩菱纱被溅了一身血,回头看了眼身后玄武背上的蜡烛,未想到她们对话的短短功夫以燃烧至了红线之处,眼看黑煞渡天之时已到,她亦通晓黄历,自知黑煞渡天之天象不过是暴雨雷云,持续不了半个时辰,便对柳梦璃道:“你准备破阵,我来对付它们。”   “嗯,你小心。”柳梦璃点头应了一声,也不推辞,当即后退一步,双手交叠结印,祭出了戌己杏黄旗。   见柳梦璃已经开始催动阵法,心知她此间不可受任何扰乱,韩菱纱更不敢掉以轻心,眼见铁链躁动不绝,她一皱眉,取出一枚柳叶镖甩向了铁链。   韩菱纱一手暗器功夫自小练就,向来百发百中,那铁链在一击之下便应声而断,下半截落入了深渊,韩菱纱原本担心这些链子材质特殊无法击断,但见如此也松了口气,又连发暗器,将垂入深渊中的铁链全数击断。   铁链数量并不多,不一会儿便全都被韩菱纱用暗器打入了深渊中,只余下掉在穹顶的上半截在空中摇曳,发出琅琅声响。   除了方才那一只,此时已不见有邪兽袭来,韩菱纱不敢大意,依旧持鞭警戒,忽然听得一声砰然巨响,脚下石台收到无名冲击而一阵剧烈摇动,她心中一惊,立刻看向柳梦璃,见对方身前戌己杏黄旗招摇中释出一阵黄光,柳梦璃被包裹在黄光中毫不动摇,她方才松了口气,定眼瞧向动乱发出的方向。   只听得重物坠地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脚下地动也绵延不绝,却是原本吊在空中那些青铜甬衣一一坠落下来,那些青铜甬衣不知何其沉重,撞击在石台上发出一声声霹雳巨响,同时激起碎石四溅。   不一会儿空中悬吊的一十四具青铜甬衣便悉数掉落了下来,全是头朝下栽入石台中,柳梦璃因有戌己杏黄旗庇佑自是无碍,韩菱纱却被这一阵骚乱而溅了一身石灰粉尘,再加上之前被异兽溅了一身血,此时她当真是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呸呸呸!”韩菱纱抹了把脸擦去一脸的灰尘,再看向那些甬衣,心中一惊。   “——!”   难怪她之前还在怀疑怎么没见到有殉葬的尸体,只见脚下石台被甬衣砸出的窟窿中,石片破碎,无数干尸枯骨自间隙中伸出,这他原本以为是雕刻而成的石台,竟然是由人身堆叠!   只见浮雕中生人面容扭曲恐慌,定是还在或者的时候被浇筑成形,饶是韩菱纱开关无数,也为这般残忍场景感到胆寒。   眼见石台上青铜甬衣密集林立遮挡了柳梦璃,韩菱纱未免感到焦躁,她不敢喊出来让对方分心,便准备绕过甬衣去到对方身边,却听头上又是一阵铁链摩擦的响动,大小石块纷纷落下,她心中一惊,握紧了铁鞭,看向头顶。   却见头顶黑暗中,两团红光亮起,如赤色的血石一般,是一双瞳孔细长的野兽之眼。   “——!”   那双眼睛大如车轮,不知本体是有多大,韩菱纱看得惊心动魄,脚下更不敢停歇,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了柳梦璃身边,将铁鞭横于身前严阵以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却听当空中一阵豪放的狂笑,却是女子的张狂之声。   “你以为用十四散仙的金身就能困住我吗!女娲啊!老娘我又回来啦!!!!”   空中宛如蓝莲花般的火焰飘摇燃气,瞬间将整个洞穴照耀得宛若白昼,耀眼夺目的光芒中,九条白色长尾交缠摇曳,只看不清本体是何模样。   “唔……那是……”   空中的声音忽然带了一丝疑惑,青光一闪间,空中蓝色莲花尽数散去,一道白色光华降下,直落到韩菱纱的跟前。   韩菱纱深感来者不善,背上已有冷汗沁出,却丝毫不敢退让,只将全身力气汇聚在了手中,只当不管来者是谁,敢动柳梦璃便要将他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白光降到韩菱纱跟前后便缓缓消散开,光芒中,九条白尾明晰可见,最终,显露出一道艳光逼人的人身来。   “兀那媳妇脸的小姑娘,我问你,你手中的鞭子从何而来?!”   韩菱纱见她目光摄人,望之心惊,手中已渗出冷汗,她自知晓自己绝非对方对手,本欲作答,忽然回味过来。   “你说谁是媳妇脸!!!”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菱纱的小媳妇已经成为梗了hhh   ☆、第三十二章·纯狐   那九尾的妖怪见韩菱纱顿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模样,顿觉有趣,她漂浮在半空中,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玄武浮雕的头上,翘着腿,背后九条尾巴朝着韩菱纱招摇。   “我当然说的是你,”九尾妖对着韩菱纱笑道,“你瞧你刚刚看那女娃娃的神情,就像她的小媳妇一般。”   韩菱纱看她指向的柳梦璃此时仍是闭目凝神,对外界一切全然不觉,心中唯恐那九尾妖怪对柳梦璃有所不利,只得想着法子拖延到破阵再说。   “你胡说!我那点儿像她的小媳妇了!我才不是她的小媳妇!”   说来也怪,这手中的铁鞭原本轻若无物,但这九位的妖怪一出来后,便开始止不住的震颤起来,她握在手中只觉得越来越沉重,只得垂下手来将铁鞭柱在了地面。   “你不是她的小媳妇,那难道她是你的小媳妇?”   “也不是!”   “那……莫非是我的?”   “你!她、她才不是!”呸!什么不要脸的臭妖怪。   “既不是你的,也不是她的,又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韩菱纱觉得自己快要被绕晕了,“什么谁的谁的谁的!梦璃她才不是谁的!你才是!你是谁?”   九尾妖一双金色的妖瞳盯紧了韩菱纱,也不知是不是在使着什么妖法,韩菱纱只觉得被她盯着就好似浑身的衣服都被脱光了一般浑身不自在,她看那妖怪生着九尾,头上一头银色乱发中耸立着两只毛茸茸的狐耳,身上只裹着几张衣不蔽体的破布,一双妖媚的脸看上去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正经妖,她只听说过狐狸每修行千年会多长出一只尾巴,眼前这定然就是个修行高深的狐狸精。   听她方才直呼女娲娘娘之名讳,莫非她就是当初引得殷商灭亡的妖狐苏妲己?   那妖狐见韩菱纱一双眼珠子盯着她转来转起,又笑着扬起自己一直尾巴抱在了怀中,悠闲抚摸着,道:“不管我是谁,我看你好像挺不喜欢我的,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你提下,你再和我墨迹下去,你那小媳妇可要危险了。”   妖狐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阵阵连续不断的金属碎裂声,此时大头向下倒插在石台上的青铜甬衣开始一一破裂,厚重的青铜块掉落下来,露出其中包裹着的青紫色干尸,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生长出赤色的绒毛来。   韩菱纱一见那些青铜甬衣起了尸变心中便开始叫苦,这下子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她一咬牙,提气举起了现下里重若千钧的铁鞭,一边紧盯着那只优哉游哉的狐狸精,一边后退到了柳梦璃身边。   那狐妖倒是自在的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尾巴,一双修长的眼眸看着韩菱纱,忽然道:“哎,小心背后。”   也不用她提醒,韩菱纱已感受到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她不敢大意,回首便将手中铁鞭向后挥去,只见瞬间击中背后扑来的一具铜衣铁尸,一声闷响,她的虎口一阵剧痛传来,已然被震裂流出鲜血来。   被铁鞭击中,那僵尸竟是然不觉一般,依旧挥舞着双臂朝朝韩菱纱扑来,韩菱纱心中一惊,忍着手臂的剧痛又是一鞭击向僵尸下盘,此次她当真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不料这一击之下竟也如击中钢铁一般,不仅对方纹丝不动,自己反倒被倒震开来。   韩菱纱因反震之力后退了小半步,身形尚未站稳,只见左右两边又有两具铁尸扑来,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想提起铁鞭格挡,哪知手一动,竟是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韩菱纱这半分迟疑间,左右两边两只铁尸已扑近了身前,而前方的那只铁尸也向着自己扑来。   “向后退!”   骤然,耳边传来狐妖的一声冷喝,韩菱纱不急细想,当即松了手放开了铁鞭,同时向后急退,堪堪避开了三只铁尸的夹击。   也亏得那些铁尸虽是刀枪不入,却行动迟缓,而韩菱纱轻功不差,但此时她还来不及松口气,眼见一十四具铜衣铁尸已纷纷脱去束缚,全都朝着自己汇聚过来,倒是对有玉虚杏黄旗庇佑的柳梦璃视若无睹,让她多少松了口气,抽出了自己的眉间雪。   她看这些铁尸皆是皮肤焦黑干枯,头上挂着依然碎裂的荆棘冠,身上是破破烂烂勉强可辨的道袍,脸上虽说已无血肉却仍可见长须飘飘,可见生前应当是仙风道骨的修道之士,却不想死后却会化成这边可怖的行尸走肉。   韩菱纱见那些铁尸行动迟缓,当下心中有了计较,眼见它们朝着自己扑来,她也不去正面迎击,只是仗着自己脚下功夫好,在尸群中腾挪闪躲,一时竟是如鱼得水一般,堪堪牵制住了它们。   “啧啧,小姑娘看不出你还挺机灵的嘛。”   只是那些铁尸不知疲倦,韩菱纱却是个大活人,又加上方才手臂所负之伤,躲避起来始终不大灵活,不过片刻功夫已有些支绌,此刻听到耳中传来狐妖闲闲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真正有威胁的正主儿给忘了,虽说方才是狐妖出声提醒了她,但韩菱纱却也不会对她放下戒心,只是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哎呀,我说这个小姑娘你怎么能含血喷人呢,我这不是在帮你么。”   “看热闹也叫帮忙?!”   “我现下里只是冷眼旁观,而没有趁人之危,不是在帮你么?”   韩菱纱胸口一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我谢谢你啊!!!”   那些铁尸的攻势越来越急,韩菱纱的动作也愈发迟缓起来,不住不觉她在那些铁尸的围攻之下已离柳梦璃越来越远,不知不觉间竟已经退到了石台的边缘,她心中愈发焦急起来,但此刻前方已被铁尸密密麻麻包围,已经没有了丝毫突围的间隙。   韩菱纱眼见已经避无可避,抬头看穹顶之上还垂挂着许多铁链,一咬牙心一横,摸出了锦囊中仅有的一枚霹雳雷火弹,一扬手便掷入了尸群中,同时她左手一抬,手中甩出一截飞虎爪,堪堪勾住上方铁链,此时霹雳雷火弹刚好落地,发出一声轰然巨响,整个石台都因着爆炸的冲击而开始剧烈的摇动起来,韩菱纱不及去看下方情况如何,在空中也未曾有半分的停留,只是抓住密布的铁链连荡向柳梦璃那边。   “菱纱。”   只听得下方烟雾粉尘的缭绕中传来柳梦璃略带不安的声音,韩菱纱心一喜,知晓梦璃已作完法,忙跳了下去,但落地一看,却是心跳又漏了一拍。   只见那狐妖已不知何时到了柳梦璃身边,一手抓住了柳梦璃的手腕,看到韩菱纱跳下来,便对着她不怀好意的咧嘴一笑,露出口中森森白牙来。   韩菱纱此时当真是又气又急,怒道:“臭妖怪!你放开她!”   而柳梦璃在方才施法只是五感封闭,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到这般阵仗她倒也不惊慌,淡然的看着抓住她手腕的狐妖。   “别急,我说小姑娘你呀,脾气可真是不好,”那狐妖一手抓着柳梦璃,一手叉腰,姿势倒是颇为豪放,“我又没说要把你这小媳妇怎么样了。”   “小、小什么小!!!”韩菱纱脸一红,冲着柳梦璃喊道:“梦璃!这狐狸精一看就不是正经妖!你别听她瞎说!”   “咳,”柳梦璃只是轻咳了一声,又微微摇了摇头,对那狐妖道:“不知尊驾是何方神圣?为何在此?”   “你倒是挺识大体的嘛,”狐妖低头,对柳梦璃道:“小姑娘,我很中意你啊。”   韩菱纱这下真是急了,“死狐狸精!你不许中意她!!!”   “为何?”狐妖挑了挑眉,道:“既然她不是你的媳妇,我为何不能中意她?”   “你、你……那是因为……”韩菱纱一时气急,指着狐妖道:“你是母的!!!梦璃是女孩子!所以你不能中意她,这有违天道!”   此言一出,却见柳梦璃神色微变,而狐妖更是神色一冷,凉凉地道:“天道?”   狐妖原先说话时总是挂着笑,或是媚笑或是嗤笑或是嬉笑,此时她神色一沉,原本冷艳的面容顿成可怕修罗象,让人望而生畏。   “什么是天道?”狐妖声音骤然提高,她猛然松开了柳梦璃,对韩菱纱怒喝道:“过了千年,尔等凡人依旧如此无知狂妄,区区凡夫俗子,也敢妄谈天道吗!”   韩菱纱见那狐妖在怒斥中,双目红光大作,心下一惊,唯恐她起了杀心,此时柳梦璃看向韩菱纱,忽然神色剧变。   “菱纱小心!”   柳梦璃话音未落,突见白光一闪,那狐妖身后九条白尾骤然暴涨,如银蛇匹练,齐齐袭向了韩菱纱。   “菱纱,低身!”   韩菱纱不急细想,当即随着柳梦璃话音未落便一弯腰矮下身来,于此同时,顶上白狐九尾如钢刃一般,贴着她的头皮擦过。   “噗噗噗噗!”   身后接连传来几声入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韩菱纱回头一看,只见那几具铁尸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他们身上原本就破烂不堪的道袍与荆棘冠早就被韩菱纱的雷火弹炸得灰飞烟灭,但身体确实毫发无伤,只是此刻它们全都被狐妖的九条白尾齐齐刺穿,如同肉串一般挂在了长尾之上。   “听好了!凡人!”   狐妖身形渐渐浮上半空之中,九条暴涨的白尾还穿刺着那些铁尸,在空中漂浮摆动。   “在夏的最终,我见证了自称为太阳的愚昧男人在酒池肉林中陨落,彼时我名嬉;在殷商之末,我曾见过朝歌淹没于烈火,一个狂妄的男人招致众神之怒,神与仙颠覆,彼时我名妲己;在群雄逐鹿,王德衰微之时,我见过一个自负的男人最终亡于自己的手下败将,彼时我名夷光,而后人称我西施;在第一个皇帝出现时,他的暴虐与伟业如流星划过夜空,最终坠落在海天的尽头,彼时,我是阿房。”   “而在最初的最初!”   狐妖的九条白尾一甩,尾巴上所挂着的尸体全都好似飞饼一般被拍在了四周的墙壁上,化作了一团烂泥肉。   “我生于涂山中,一个射下了天中的九日的男子自称奉天的旨意,让我成为他的妻子,而我,遵奉创造了我的伟大女神女娲大神的旨意,让他在疯狂中灭亡,最初的最初,我的名字,是纯狐!”   纯狐的声音,铿锵昂然,在整个山洞中回响激荡,她的九条白尾缓缓变回原来的模样,落回了柳梦璃身边。   “现在,该我问你了,”纯狐看着柳梦璃,道:“你是怎么看上这个没出息的混丫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可怜的韩菱纱小朋友,这下得被吓得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了   ☆、第三十三章·绝圣   柳梦璃看了纯狐一眼,自袖中抽出一方锦帕,一点点擦去了不小心被溅在脸上的几滴腐液,又随手将锦帕一丢,淡淡道:“她哪一点都让我很中意。”   尤其是傻,还缺心眼儿。   此时韩菱纱正很没出息的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听到柳梦璃的声音,她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到柳梦璃身边,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再恶狠狠的瞪着纯狐。   “你就歇歇吧,”纯狐颇为不削的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道:“我若真想把你怎么着,你那三脚猫的道行还能怎么着?”   韩菱纱方才被纯狐一通连威带吓早就怕的不行,但她此刻为了护着柳梦璃,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梗着脖子瞪着纯狐,也不说话,纯粹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   其实韩菱纱真不是怕纯狐,而是怕纯狐口没遮拦的,又对柳梦璃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是天可怜见,她对柳梦璃绝对是清清白白,纯纯洁洁的!   “菱纱,”柳梦璃拉了拉像老母鸡护崽一般护着自己的韩菱纱,柔声道:“纯狐姑娘对我们既无恶意,你不必如此的。”   纯狐对柳梦璃抛了个媚眼,笑道:“还是你懂我。”   呸!这个不正经的狐狸精,都不知道几千岁的老妖精的,还姑什么娘!   韩菱纱见纯狐笑眯眯的看着柳梦璃便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菱纱,”柳梦璃又拉了拉韩菱纱。   “干嘛,”感觉到柳梦璃略带冰凉温润的手指握住了自己的掌心,韩菱纱这才不情不愿的偏过头来看着柳梦璃,见她面带浅笑的看着自己,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你没受伤吧?”柳梦璃又举起自己的衣袖,开始细细的擦拭起韩菱纱脸上的灰尘来。   “我没事,”韩菱纱摇了摇头,暗中悄悄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只是还有些麻,她见柳梦璃用自己的袖子来擦自己,怕弄脏了柳梦璃,忙后退了一步,狼狈道:“我、我自己来。”   柳梦璃见韩菱纱只是用一只手胡乱的抹着自己的脸,另一只却垂在身侧一动不动,便一把拉了过来,“手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麻,一会就好了,你别担心,方才那铁鞭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变得很重,我拿久了就……”韩菱纱见柳梦璃皱眉,忙甩了甩手示意无碍,这时她才想起鬼姬给她的铁鞭方才被她甩到了一边,忙朝着之前被群尸所困的方向看去。   但这一看之下,韩菱纱心中霎时一凉。   “啊啊啊啊啊啊!!!完了!!!”   只见整个平台的右边已经因为自己之前丢出的霹雳雷火弹而被炸塌了一大半,铸成平台的尸骨四散纷飞,堆积了一地,哪还见得到铁鞭在哪里。   更糟糕的是,平台都塌了一半,恐怕自己刚刚那一炸之下,铁鞭已经掉落到下面的无尽深渊中去了。   柳梦璃见韩菱纱脸色发白,亦是明白了过来,道:“菱纱,可是铁鞭不见了?”   “不!见!了!”   韩菱纱已经跑到了尸体堆中,胡乱拨动着铺满了一地的残肢断臂,最后哭丧着脸看向柳梦璃。   “怎!么!办!啊!……梦璃……”   “噗……”   韩菱纱原以为柳梦璃会陪着自己一起着急,但是柳梦璃却是看着自己,居然是失声发笑,让她彻底的愣住了。   “梦璃!”   “怎~么~办~啊~梦~璃~”   却见狐狸精在柳梦璃的身后,将韩菱纱方才的话绘声绘色的复述了一遍,只是那声音,说不出的婉转,说不出的娇嗔。   “噗……”   柳梦璃这次是别过头去笑,但见她双肩微微抽动,韩菱纱已经连红到了脖子根。   死狐狸精!你要死啊你!   “咳咳,”柳梦璃轻咳了一声,勉强恢复了正经,走到了韩菱纱身边,道:“你先别急,你可记得你刚刚把它丢在哪儿了?”   “那个鞭子啊,”纯狐正叠跏趺坐在玄武的头上,一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指了指下方的深渊,“掉下去了。”   韩菱纱正尴尬着,听纯狐一说,更是怒火中烧,道:“你看见了?”   “嗯,看见了。”   “那你不早说!”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都变成破铜烂铁了,”纯狐笑嘻嘻的说着,又一跃而下,跳到了柳梦璃面前,一边围着她绕圈子,一边道:“话又说回来,我问你们,给你们这玉虚杏黄旗和铁鞭子的,是谁?”   韩菱纱闻言,心中顿生警戒,与此同时,柳梦璃也是悄悄拉了拉韩菱纱。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自是瞒不过纯狐,她弹了弹手指,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一个穿着白衣服,拿着招妖幡,说话神神叨叨的女人,对吧?”   神神叨叨的是你才对吧?   柳梦璃道:“尊驾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们?”   “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那个女人我也不作他想,”纯狐停在了柳梦璃身侧,淡淡道:“只是我想问的是……你们遇到她时,她自称什么?”   韩菱纱不知纯狐此问有何深意,她想起纯狐刚出现时问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手中铁鞭从何而来,看来她对鬼姬之事亦是十分熟悉,只是不知她们之间有何恩怨。   见韩菱纱不说话,柳梦璃道:“她自称无名,因来自黄泉,便以黄泉姬为名。”   “黄泉……么……”纯狐闻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现下是什么时候?离秦二世元年有多久了?”   “如今是大唐天宝七年,距秦二世元年已有九百五十七年,”韩菱纱答道。   “……九百五十七年啊,这一觉,我都睡了那么久了,”纯狐一声叹息,“可惜,我都睡了那么久,她还是一点也没变。”   纯狐的语气似是在感慨,又似是在惋惜。   不过柳梦璃已经不去理会她,转身对韩菱纱道:“菱纱,此阵已破,我们还是赶紧回去黄泉姬身边吧,铁鞭之事你也是无心之失,想必黄泉姬也不会苛责与你的。”   “嘛,事已至此,丢了那条铁鞭确实是我的不是,届时也只能认罚了。”   两人说完,便沿着原本的石阶回转到墓道,此时四阵齐破,整个墓穴中气氛已潮湿阴沉了许多,韩菱纱自是习惯了这些,不过自墓道深处不断传出的声声低沉如闷雷的响动却依旧让她觉得有些烦躁不安。   “我说,这位小姑娘,虽说你自身灵力深厚,不过我看你穿着打扮,应当是出自大户之家而非修道之士,何以会跑到这凶肆之地来涉嫌?”   不,或许真正让韩菱纱感到烦躁的,是一路跟在她们身后的纯狐吧。   纯狐走路当真是脚不沾地,她本身身量就颀长,在加上背后那九条招摇的大尾巴,当真把韩菱纱与柳梦璃身后的墓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和黄泉姬同来的?”   韩菱纱与纯狐不对盘,自是不给她好脸色看,也不管对方是修行了数千年的上古大妖,反正柳梦璃也说她不会对她们怎么着。   “你虽然一身阴气与泥土腥味,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大活人,”纯狐笑道:“你若是个死人,说与那死鬼女人一道我还信,不过你若真想与她一道,我帮你一把呀?”   “不!用!了!”   “我们是来此墓中查探一些事情,与黄泉姬不期而遇是意料之外之事,”柳梦璃见韩菱纱被纯狐呛得脸色发白,便笑着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不知纯狐姑娘又是所为何事,为何会被封印在此处?”   “我啊……我因为当年一件事恶了那个没良心的死鬼女人,她便将我封印在了此处,”纯狐伸了伸懒腰,“不过那个死鬼女人的记性不大好,经常忘事儿,想必我的事情她也忘记了,不然叫你来破阵的时候,也不会不提醒你我在此处。”   纯狐说起此事时便如说天气一般语气平淡无奇,就好似被封印了近千年的不是她一般,让人不辨真假。   韩菱纱道:“骗人吧,哪有这种事都能忘记的,你是怎么得罪了人家,她要将你封印那么久。”   “人活得久了,自然爱忘事儿,没什么稀奇的,我认识她那么久,她最爱忘东西,忘来忘去,她连自己的名字,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以前最爱使唤我,我也烦她动不动就叫我为她干着干那当牛当马,她这人,以前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要杀要剐,我伺候她伺候得提心吊胆也是辛苦,她忘了自己之后反而变好了,成了个软柿子,还傻,只是死脑筋没变,我也是好不容易惹了她不高兴,把我一脚踹开,乐得清闲了千年,现在她已经不记得我也没什么稀奇的。”   “她算是人么……”   韩菱纱对此持怀疑态度,不过鬼姬似然被称为“鬼”,看上去感觉也不像鬼就是了。   “她是人,亦是鬼,亦是仙,亦是魔,亦是风,亦是云,她是你,亦是我。”   “你说伺候,原来你以前是她手下啊。”   “是手下,端茶送水也敢,杀人放火也干,不过我最爱的嘛~还是伺候她暖床这种事儿~”   “咳!”韩菱纱差点撞到墙上,“你说什么?”   不不不,一定是自己多想了,这只狐狸精说的暖床一定就是字面上的暖床,一定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她忘了我的人,忘了我的名,不知道我这副她说过最喜欢的身体,可还记得……”   纯狐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韩菱纱好奇的回过头,却见纯狐正伸手拔下墙上一直拉住,放在掌心中细细的看。   原来她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回了遇到鬼姬的那条墓道,不过此时鬼姬与赵灵儿、龙葵皆以不在此处,而墓中的闷响却越来越清晰。   “‘黑煞渡天,凶神出渊’。”   却见纯狐一闪身,瞬间突然出现在了柳梦璃与韩菱纱身前。   “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纯狐手中捧着蜡烛,指尖在烛芯之上一掐,紫色火焰骤然亮起,在诡谲的火光之下,她对着韩菱纱与柳梦璃森然一笑:“这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小姑娘们可有胆识与我去瞧一瞧。”   “去!”韩菱纱几乎是脱口而出,再看向柳梦璃,却见柳梦璃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被欺负的韩菱纱小朋友 然后大狐狸和黄泉姬的谜之关系 其实本章仔细推敲的话就能猜到黄泉姬的真实身份 然后对不起铁鞭君没有如大家期待的表现就baybay了~ 以上   ☆、第三十四章·黑龙舞兮云飞扬   韩菱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就应了的,她本就信不过纯狐,鬼知道她要把自己与柳梦璃带去什么地方,但是见柳梦璃并未反对,她倒也安心,既来之则安之了。   纯狐见韩菱纱与柳梦璃二人欣然应邀,亦是颔首赞道:“好胆识!”   只见纯狐举起手中蜡烛,脚下骤然浮起赤色符文,而她身后的九尾的尾尖亦是次第燃气紫色火焰,瞬间将整个甬道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炽盛的紫焰之下,韩菱纱只觉得温度反而低了一些,不过相反的是,墓道四周的青砖竟开始分解消融,地面亦开始点点的塌陷,而随着塌陷显露出来的并非是山石泥土,而是看似无垠的漆黑虚空。   “天地开辟,乾坤一气。”   只听得纯狐一声轻喝,周遭景象便如白驹过隙,飞速倒逝,脚下的青石砖铺就的墓道终于完全崩塌,只余下空寂的黑。   韩菱纱尚未反应过来,便感到脚底一空,身体骤然一轻,已不受控制的开始猛然向下坠落,让她不禁失声惊呼。   “梦璃!”   坠落的势头只持续了不到片刻的功夫,韩菱纱尚来不及拉住柳梦璃,忽然便觉身子一轻,腹部已被一柔软之物给卷住。   韩菱纱别的不怕,就是有些怕高,此时她也不知身居何处,知觉头重脚轻,无处借力,周遭亦是漆黑一片,只能看见点点银光闪烁,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河。   她摸了摸裹住自己腰间的柔软,是一片毛茸茸的触感,便明白了过来这是纯狐的尾巴,睁眼一看,果不其然的对上了那张狐媚的脸,再向旁边看去,柳梦璃正坐在纯狐的另一条尾巴上,端正的仪态与被卷着腰倒挂着的自己简直天壤之别。   这死狐狸精!绝对是故意让她在梦璃面前故意出丑的!   “菱纱,”柳梦璃见韩菱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忙关切道:“你没事吧?”   “无事,”韩菱纱摇了摇头,抓住纯狐的另一条尾巴坐了上去,她看了看四周,见左右黑暗浩瀚无垠,只有点点银光闪烁,仿佛置身于天空的星河之中,不禁疑惑道:“我们现下是在哪儿?”   “我亦不知,不过”柳梦璃亦是摇头,一手指向了头顶,道:“菱纱,你瞧上面。”   柳梦璃话音方落,便听头顶忽起一阵铁甲鳞片摩擦的刺耳声响,韩菱纱抬眼一看,只见头顶之上却是赤云翻滚,血烟缭绕中,约有十人合抱粗细的黑龙身躯盘旋,不见首尾,而血色的云雾中,隐隐可见青紫的雷光涌动。   她们如今位于这黑龙的下方,虽说相隔十丈有余,但仍不可完全看清巨龙的庞大身躯,只是隐约可见的是巨龙背部黑色鳞片逆生,而腹部生有密密麻麻的无数吸盘,那些吸盘仿若一张张嘴巴,蠕动间不断流淌出黑色的汁液,不时有她们先前曾在墓道中见过的邪兽自吸盘中钻出,淹着黑龙的脊背如蝼蚁般匍匐爬动,黑龙身躯之上布满了难以计数的邪兽,而黑龙的身躯盘卷在云雾缭绕中缓缓扭动,周遭肌肤在雷电连击之下存存皲裂,隐隐可见血肉飞溅。   难道这便是鬼姬所说的妖神?   虽说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骤然简单如此庞然大物,韩菱纱仍不免有些失色,她原本以为所谓的妖神不过是比较厉害一点的山精鬼怪,却没想到会是这般一眼看去便觉有毁天灭地之威能的凶神恶煞,而且看那妖神背上爬着那么多的邪兽,先前在墓道中仅有一只受伤半死的她都应付不过来,如今且不说鬼姬给她的铁鞭已然失落,就算铁鞭仍在,恐怕也应付不了这么多邪兽一拥而上。   若说那些凶兽于妖神如蝼蚁,自己这区区凡人于它便是尘芥吧。   更不知要收伏这妖神的鬼姬,又有多么通天彻地的能为了。   柳梦璃看那黑色的巨龙,神色中全无喜悲,她向纯狐道:“纯狐姑娘,此物便是妖神吗?”   “嗯,就是这个了,”纯狐道:“妖神之成,需选北斗七星连珠之时所降生之人,生有人中之极命格,葬以天下龙脉汇集地,以九子龙骨培骨,天命四象阵养尸,万人殉葬,若是命格极强之属,如后羿、帝辛之辈不过三日变成,昔日始皇帝也不过七日,而如今埋藏此处者虽亦出身贵胄,命格却始终低人一等,是以花去数百年,且因时日长久,万人殉葬时的怨气与四象阵之力相冲而在此处生成一片混沌之力,妖神尚未出世便被隐匿于混沌之中,若非前些日子有几个不长眼的宵小闯入墓中,此妖神恐怕不久之后也自会被混沌之力吞噬消融,化为无形。”   柳梦璃道:“那么我们现在便身处于混沌之中吗?”   “然也,不过所谓混沌,原本无形无相,乃是生于天地开辟前,不在三界五行中,此处混沌只是怨气生成,远不比天地初始时的混沌一气。”   韩菱纱悟性不及柳梦璃,她听纯狐说得这些也只是一知半解,便好奇道:“鬼姬也说过妖神能够成形是有心人有意为之,那这么做的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   “能以成千上万年的时光来做这种事情的,又岂是常人?目的嘛,自然是……”纯狐冷冷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造神。”   造神?   韩菱纱正欲再问,衣袖却被柳梦璃拉了一下。   “菱纱,你看那可是小葵?”柳梦璃拉着韩菱纱的手,指向了前方骤然亮起了一团蓝色光团。   韩菱纱顺着柳梦璃所指方向看去,看到的正是在黑龙身躯的下方,悬浮在半空之中,周身绽出蓝色光华的龙葵,只见她将望舒剑横于身前,双手在胸前结印,神色宁静专注。   “喂,小丫头,”纯狐忽然拿尾巴拍了拍韩菱纱的肩膀,笑道:“如何,看到这妖神,你可别吓破胆了呀。”   韩菱纱怒道:“胡说,我哪里怕了!”   “喔?”纯狐挑了挑眉,道:“你既不怕它,那可有杀它的勇气?”   “我……”韩菱纱正欲回答,却瞟见柳梦璃微微蹙起的眉梢,忙收起快要出口的话语,双手抱胸,道:“我自是有勇气又如何,不过比起这妖物,我不过是尘芥一般的凡人,又如何能杀得了它?我看啊,恐怕连你也动不了它一鳞一甲吧?”   “小姑娘休要使激将法,我岂会上你的当,”纯狐笑道:“不过你既然有这个勇气,我给你个机会,你去杀了这妖物,如何?”   “这妖物自有你的主子降服,我凭什么去?”韩菱纱冷哼一声,道:“我、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因为啊……”纯狐的笑容骤冷,背后寒光一闪,一条尾巴上倦了一柄镰刀状的利刃,瞬间架在了柳梦璃的脖颈之上,“你去不去?”   “梦璃!”   那纯狐骤然出手,韩菱纱完全来不及阻止,更何况在这混沌空间中,她们都需倚靠纯狐才得以立足,根本无处可逃。   眼睁睁的看着明晃晃的刀刃架在柳梦璃脖子上,柳梦璃倒是一副处变不惊的安然模样,韩菱纱却已经急出了一头汗,“死狐狸精!你到底想要怎样?!”   “去杀了它,”纯狐指了指妖神,缓缓道:“不然……”   只见她尾巴微动,寒光一闪间,一丝血线便沿着柳梦璃洁白的脖颈滑下。   “——!”韩菱纱顿时心如火烧火燎一般,倒吸了口冷气,“你小心点。”   她只觉得这一刀不似割伤了柳梦璃,倒似割在她的心头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去!我去!!!”   只怕现在纯狐让她去上刀山下油锅她都马上就去办了。   “菱纱……”   柳梦璃一蹙眉,正欲开口,纯狐的利刃又向前递了一寸,“你不许说话。”   “是是是!梦璃你别说话!”韩菱纱忙道:“我去!我现在就去!你先放了她!”   “现在可不成,”纯狐甩了甩尾巴,悠悠道:“你去杀了妖神之后,我自会放了她的。”   “那你总该告诉我怎么杀吧!”韩菱纱已经急得快哭出来了,她看柳梦璃冲他喂喂摇头之后又闭上了眼,心中愈发焦急,“难道要我就这样去送死不成吗?!”   “那简单,你听好了,”纯狐道:“一般的龙全身鳞片顺生,唯有其下颌生有一片逆鳞,那便是龙的弱点所在,而这妖神周身鳞片逆生,唯有额上有一片鳞片顺生,这便是它的弱点,如今鬼姬正在催动阵法想要将妖神的原型完全逼出,着混沌中除了那个阴气精纯的女鬼小姑娘以外上有一个身怀上古大神血统的人类在为她护法,但此举极为耗费精元,久行无益,你趁机去结果了妖神,也算做了件好事,帮她们一把。”   “那好,我去便是!你可别忘了你说的!”   韩菱纱听罢,当即便抽出了自己的眉间雪,突然间手中一轻,两枚利刃却是被纯狐的尾巴给卷起了。   “且慢,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白白的去,免得你觉得我真是让你去送死。”纯狐抓起了眉间雪,掌心各自抵在了尖刺的两头,然后双掌缓缓相合,顿时,眉间雪穿透了纯狐的掌心,鲜红的血液涌出。   双掌合十之后,纯狐又将手分开,取下刺穿了她的掌心的利刃,尾巴一动,将韩菱纱托到自己咫尺跟前,将滴着血的手指伸出,在韩菱纱的额上画出一道赤色的符文。   “去吧,啊,对了,我忘了说,这妖神名为‘龙首八岐大蛇’,也就是说它一共有八个脑袋,别忘了都杀光,”将眉间雪塞回韩菱纱手中,纯狐大笑了一声,尾巴一抖,将她直直的朝着上方抛去。   眼看着满脸愤怒和不可思议的韩菱纱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最终没入黑龙庞大的身躯中,纯狐这才失笑着收回了架在柳梦璃脖子上的寒光刃,道:“她那么傻,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了。”   “我说过了,我就喜欢她傻,”柳梦璃的眉头已经皱得快成一个疙瘩,她随手抓起纯狐的一条尾巴,擦去了脖子上的血迹,“她这个人心眼儿好,你莫要再难为她了。”   “我这是在帮你,”纯狐对柳梦璃抛了个媚眼,笑吟吟道:“这混丫头本来就没什么本事,要是还没那胆魄,日后如何保护你?”   “我不需她保护,”柳梦璃淡淡道:“我保护她便成了。”   “你少来,”纯狐笑道:“那丫头看似古灵精怪其实老实本分,哪像你,看似稳重实则叛逆,日后你俩在一起,要闯祸十有八九是你带头,况且你自己身份特殊,若是遇事总会拖累到她,如今多让她练练也好,免得日后给你拖后腿。”   柳梦璃板着脸不理纯狐,抬头看向了上方,此时已无法看清韩菱纱去了哪儿。   “你放心,她现在身上带着我的血,那些小畜生可伤不了她,这龙首八岐大蛇的元神魂魄都已经被那死鬼女人打得魂飞魄散,现在只是在带着那两个小朋友给它超度罢了,如今它只剩一具死尸,不过架子大了点,不会把你的混丫头怎么样的,而且她沾了我的精血,日后一般凡铁都难以伤她,倒是让她白捡了个便宜。”   “多谢你。”   “哪有,我承了你人情,应该的,”纯狐眨眨眼,媚笑道:“这么多年来要烦劳你为我的事奔波,也是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柳梦璃淡淡道,手一翻,已从腰中取出指间沙,放在唇间,缓缓吹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基本上副本快到末尾,某些人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别打我……我一开始就决定要这样写了hhhhhh   ☆、第三十五章·傲气断白浪   在韩菱纱落地之前就在心中把纯狐咒骂了千万遍,待她稳稳的坠到黑龙背上时,周遭瞬间蜂拥而上的邪兽让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握紧了手中的眉间雪严阵以待。   不过那些邪兽冲到了一半却又猛然停下,然后原地打了个转,竟是背对着韩菱纱开始四散奔逃起来。   韩菱纱额头被纯狐血液画过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灼痛起来,她大概能够猜到那些邪兽逃开是因为自己身上所沾着的纯狐的血,不过她却并没有丝毫觉得感激。   一想到纯狐用柳梦璃威胁她,她便觉得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她那九条骚包的狐狸尾巴一条条的剪掉。   但此刻柳梦璃在她手中,自己已是骑虎难下,若是不顺了她的意,指不定那行事随心所欲的骚狐狸会真的拿柳梦璃怎么着,纯狐乃是修行上万年的上古大妖,自己与柳梦璃于她不过蝼蚁一般,她能与她们谈笑风生,也能弹指间取了她们的项上人头。   不敢去考虑更多,韩菱纱此刻只想要赶紧去把这劳什子龙首八岐大蛇的八个脑袋上的顺鳞毁掉救回柳梦璃再说。   她看了看前方,顿时心中叫苦,这妖神身体巨大如山岳,身躯多被雷云笼罩,四下又是漆黑一片,仅有点点微弱星光,当真应了那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站在这足有三丈宽的龙背之上,哪能辩得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   “菱纱姐姐?”   正当韩菱纱左右为难之际,却听得空中一声熟悉的呼唤,她抬头一看,正是龙葵踏着望舒剑,浮在她头顶之上。   “小葵!”   看到龙葵,韩菱纱顿时如见到救星一般,心中狂喜,正欲上前,但见龙葵脸色骤然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连连后退了数尺。   “菱纱姐姐!你可别过来!”   龙葵直退倒离韩菱纱有十尺距离方才停住,对韩菱纱大喊道:“菱纱姐姐,你身上有什么至阳的东西,我不能靠近你!”   “是纯狐的血……”韩菱纱没想到纯狐的血对龙葵也有效果,但是她又不敢将血擦去,便对龙葵道:“小葵,我现下里身上涂有妖狐的血,是以那些邪兽都不能近身,我要去找到这妖神的八个脑袋拔去它的顺鳞,小葵你可能助我一臂之力?”   龙葵诧异道:“我正是奉鬼姬之命来毁去妖神的再生之鳞,为何菱纱姐姐你也……”   “我……”韩菱纱一脸无奈,只得简单的向龙葵交代了如何遇到纯狐,自己又如何被她威胁之事。   龙葵在开始听到韩菱纱说出纯狐之名时本有诧异之色,但在听韩菱纱说完之后倒是平静了许多,柔声道:“菱纱姐姐,纯狐乃是万妖至尊,统御天下所有妖族,我想她是不会为难梦璃姐姐的,你不必着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梦璃落在她手中,我始终不放心,”韩菱纱苦笑道:“反正我现在只想依了她的话,把事儿办了便成。”   龙葵道:“菱纱姐姐你这是对梦璃姐姐关心则乱,梦璃姐姐一定不想你这样以身涉险的。”   韩菱纱回想起自己在答应纯狐时柳梦璃那写满关切与担忧的眼神,又觉得不好受起来,只得道:“我知道梦璃不想我犯险,但是我也不想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不管纯狐要我做什么,我都要去做。”   “菱纱姐姐,你当真为了梦璃姐姐什么都愿意吗?”   “我与梦璃是朋友,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韩菱纱觉得龙葵问得有些怪,她与柳梦璃既是朋友,自然为她上刀山下油锅都是在所不辞的事情。   小葵为何要这样问?   “……”龙葵带着一丝微妙的神色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韩菱纱,沉默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道:“那菱纱姐姐,我先带你去龙首之处吧,你放心,这龙首八岐大蛇的魂魄已被鬼姬用番天印和落魂钟打散,如今不过一具死尸,所以不会伤到你的。”   说罢龙葵左手轻挥,望舒剑已至韩菱纱脚下。   韩菱纱听说妖神已死,顿时松了口气,对鬼姬的敬畏不禁又多了几分。   “又、又要飞啊……”但是她怕高,看着脚下的望舒剑,脸色不免有些发苦,小心翼翼的踩了上去。   “菱纱姐姐,你为了梦璃姐姐死都不怕了,还怕高呀。”   龙葵笑道,手一扬,望舒剑拖着韩菱纱凌空而起,剑身散发出青色华光,如一只青鸟般沿着黑龙的身躯蜿蜒而上。   不一会儿,青光在龙首之处停下,韩菱纱落下地面,睁眼一看,只见脚下踩着如裸岩一般凹凸不平之物,眼前左右两边竖起两支如珊瑚一般赤色巨柱。   “菱纱姐姐,此处便是龙首了,现在只需找到再生之鳞所在,再将其毁去便可,”龙葵远远道:“不过你要留心,鬼姬说此妖的八个头颅中,其中有一个头颅的鳞下有此墓墓主肉身,妖神以墓主之身而身,而墓主肉身借妖神之力,恐怕也已修炼成为不死者,不死者之存在威胁更甚于妖神,若是发现了,菱纱姐姐你切莫大意,也决不可手下留情。”   “嗯,我知道,”韩菱纱答应了一声,手中的眉间雪滚烫如热血,韩菱纱握着它,又感到有龙葵在一旁掠阵,觉得安心了不少,定下神来仔细观察四周,此处应是龙首的顶上,她眼前所见的赤色巨柱想必便是龙角,只是这周遭一眼望去十丈方圆,脚下漆黑光滑,坚硬如铁,却是一眼便看见了在两角的正中一片车轮大小的赤鳞。   “找到了!”   韩菱纱心中一喜,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赤鳞之旁,蹲下细细查看,之间这片赤鳞呈半透明水晶状,表层如镜面般光滑,质地非金非玉,龙鳞与龙首紧密相贴,看不出丝毫缝隙。   韩菱纱抬头,对半空中的龙葵微微颔首,只见龙葵手一抬,周身幻化出一十八道三尺长的青色剑光幻影,齐齐对准了那片赤鳞。   定了定神,韩菱纱深深吸了口气,举起手中眉间雪,将全身力气汇聚其上,一击贯下。   “咔。”   眉间雪的尖端刺在龙鳞之上立刻发出清脆的裂响,只见数道血线沿着刺身蜿蜒流下,如蚰蜒一般,瞬间从裂开的缝隙中流入了鳞片里。   “不好!”   韩菱纱心觉有异,连忙起身向后疾退,与此同时,又是几声脆响,赤色龙鳞已齐齐皴裂。   骤然,脚下龙首猛然一动,韩菱纱在此无处借力,当即滚倒在地,在地上一连翻滚了数圈,直到后背撞上了右边的龙角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韩菱纱虽被着一跌撞得七荤八素,但她不敢大意,当即扶着龙角站起来,天旋地转间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竟是龙首在急速摆动。   “菱纱姐姐小心!”   忽听得身后传来龙葵惊呼声,同时感到一道罡风自背后袭来,韩菱纱一惊,急忙一闪身避到龙角之后。   只听见“啪”一声脆响,一只手臂粗,触手般的猩红肉鞭重重的抽在了龙角之上。   那触手一击不成,当即在空中变换角度,再度向韩菱纱袭来。   此时龙首正在急速晃动,韩菱纱便是抱着龙角也立足不稳,更遑论躲开,眼见触手自头顶袭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心一横,当即松手,同时手一挥,眉间雪正刺入触手的血肉之中。   那触手被眉间雪刺中,原本鲜红的血肉便如同枯枝一般迅速腐朽畏缩,于此同时,韩菱纱脚下忽然一轻,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望舒剑钻到了她的脚下,顿时松了口气,抽回眉间雪,任由望舒剑将她托到了半空之中。   此时凌空鸟瞰,只见原先赤色龙鳞之处伸出了无数触手,其中有许多都被一道青光钉在地面,但仍有更多如喷泉般自龙鳞之下涌出,密密麻麻数之不尽,而在触手的簇拥中,一具血肉腐烂,但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的尸骨缓缓被托出。   这就是刘安那老小子的尸身?   没想到自己第一个就能中的,韩菱纱叫苦至之余也不禁又把那缺德带冒烟儿的死狐狸精诅咒了一遍,回想起刚刚从眉间雪渗进龙鳞的那几道赤光,怎么想都不大对劲,那死狐狸精果然没安好心!   “菱纱姐姐!你看!”   此时韩菱纱被望舒剑托得更高,只听得震天动地的咆哮次第响起,再看脚下,却是八只巨大的龙首昂首怒目,或是口吐烈焰,或是双眼激射出赤色光芒,或是鼻息中喷出银色寒霜,在虚空中疯狂扭动。   韩菱纱此刻看清龙首八岐大蛇全貌,虽说已不再稀奇,但仍未免心惊,对龙葵道:“……这家伙不是死了么!”   “我也不知道……”之间龙葵手持银弓连弹,射出一道道青色光矢例无虚发的钉住那些触手,却仍抵不住它们生长的速度,“妖神的魂魄皆已消散,此时操纵它的,恐怕是墓主。”   龙葵说罢,目光忽而一凛,再次拉弓,抬手向上,弦上青芒暴涨,光照十丈。   “着!”   只听得龙葵一声轻叱,手一松,箭芒呼啸,直冲天际,投入半空中,幻化做青色诸天星斗图,而每一颗星斗又化出一道不足盈尺的赤芒,密密麻麻布满了空中。   “去!”   随着龙葵手向下一挥,赤色的箭芒如暴雨倾盆,齐齐射向了被触手包裹住的刘安尸身。   而与此同时,那些触手也仿若有感一般,纠结簇拥着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半圆肉罩,堪堪在剑雨落下前将尸身笼罩住,霎时血雾四溅,哀嚎声震荡着整个空间。   龙葵匆匆对韩菱纱道:“菱纱姐姐,此处由我来应对,你先去将其余几个头上的鳞片毁掉。”   说罢不等韩菱纱回答,她手一抬,手中却是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箭。   龙葵撘箭上弦,再次对准上空,松手之后,水晶箭在半空中以一化八,八道银芒分别射向了妖神的八个龙首。   只见那八道银芒看似平淡无奇,但在击中龙首之后却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凝结出一层蓝色的冰壳将龙首裹住,连韩菱纱都感到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   但不过眨眼功夫冰壳便开始碎裂,龙首开始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朝着龙葵的方向聚集过来。”   原本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龙首的注意力,此时龙葵见目的已达到,便对韩菱纱道:“菱纱姐姐,如今我在此吸引这些龙首,你去吧。”   “但是小葵你……”眼见脚下龙首如群魔乱舞,韩菱纱又怎放的下龙葵独自在此,不免有些踟蹰。   “菱纱姐姐你放心,我虽不能杀死它,它也伤不了我的,”龙葵道:“况且此处事情有变,鬼姬应当很快就会察觉到而来支援我们,只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龙首的再生之鳞必须要毁去,望舒剑与菱纱姐姐你心意相通,你可以随心驾驭的。”   “嗯,我晓得了!”   其实韩菱纱见方才龙葵毫不胆怯的勇战英姿,心中早已热血上涌,她虽是知晓不管是鬼姬还是纯狐都有可能前来支援,她但心中却在此时莫名生出一股豪气,只觉得龙葵如此,自己也能做到。   若是梦璃的话,亦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   韩菱纱应了一声,当下心念一动,驱使着望舒剑飞驰向了最近的龙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标题和内容依然没有太大关系,最近陷入了取名苦手状态hhhh 抱歉 然后畏手畏脚的小姑爷总算被激发出血性了 对,要说菱纱和云天河这一对在我心中的映像的话,那就是敢作敢当,爱恨分明的性格了吧 所以菱纱不可能一直这样傻甜白下去 总会有所成长的 最后就是,能T能DPS,有单攻有群攻,这样的好队友小龙葵,不来一只吗? 对不起!其实我是想让菱纱刷刷帅的!但是好像风头都被小葵抢去了……   ☆、第三十六章·崩天裂地   眼见韩菱纱御剑而去,龙葵不禁松了口气,她不知此举是对是错,也不知韩菱纱此去是否会遇到别的凶险,但她一心为了柳梦璃的决心不可辜负,只盼她此次劫后余生,能早日明白自己心意,也能让梦璃姐姐明白她的心意。   也但愿自己不是多管闲事。   只是此时龙葵无暇多想,眼见八颗龙首都朝她聚拢过来,忙举起手中银弓,全心备战。   “啧啧,没想象到这小丫头竟然能将崩天弓与裂地箭使到这般纯属的地步,不愧是我的人……”纯狐看着镜花水月中龙葵以手中银弓穿梭于龙首之间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禁啧啧称赞,她顿了一顿,脸色忽然一变,面带不悦对鬼姬道:“只是我想问,当初我将她们姐妹俩好好的交给你,如今怎么就成了三魂七魄都聚不齐的孤魂野鬼,还有一个哪里去了?”   鬼姬一持着招妖幡,一手托着山河社稷图,冷冷道:“吾讲过了,吾不知。”   “……哎,我就知道你爱忘事儿,”纯狐叹息一声,又堆起了满脸笑容,对鬼姬谄笑道:“不过您瞧,我当真没有像害她们,我看依她们俩的本事也足以应付得来,您看,您把我放了成不?”   只见她此刻被捆仙绳五花大绑,如同一条毛毛虫般被仍在地上,赵灵儿在一旁见了不免有些不忍心,但见鬼姬神色冰冷,她也不敢求情,只得看向柳梦璃,但见柳梦璃神情专注的看着水镜,完全没有管这边的事情,也只能爱莫能助的看着了。   “若非汝之精血为引,原本已沉睡入混沌中的灵魂何以觉醒?”鬼姬目光冷冽,觑着纯狐道:“历经千年封印,汝依旧执迷不悟,屡屡坏吾之事,今日不管你居心何在,吾定饶不了你。”   “冤枉啊!”纯狐忙道:“这您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不每次都想帮你吗?您看上次……”   “住口!”却听鬼姬一声轻叱,手中山河社稷图已然展开,霎时金光万丈,将整个混沌空间都照得混沌如白昼。   “等一下等一下!停!”纯狐见鬼姬真展开了山河社稷图,忙道:“不说上次!不说上次!咱们说这次好吧!您老人家先把山河社稷图收起来行不行!怪吓人的!!!”   只听得纯狐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赵灵儿终是不忍,站出来道:“黄泉姬,既然她已求饶,您就饶了她吧。”   “灵儿,”柳梦璃注意力终于被这边吸引,她走了过来,拉了拉赵灵儿,再轻轻摇了摇头。   “哼,汝自为之,”只听得鬼姬一声冷哼,手一卷,收起了山河社稷图,道:“吾原本欲以山河社稷图将此妖肉身化为齑粉,但汝以精血逼出墓主元神,使不死者觉醒而操控妖神肉身,亦使她们二人陷入危机之中,汝可之知罪。”   “知罪!知罪!”纯狐便如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又笑道:“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嘛,您老人家总信不过人,但是你看那小姑娘,面对龙首八岐大蛇能有如此胆魄之人可是万中无一,所以这一局……虽说晚了千年,也算我胜了?”   鬼姬道:“且算汝胜又如何?”   纯狐立刻道:“那您可得说话作数,让我跟在您身边。”   “哼!”   鬼姬又是一声冷哼,手一收,已撤去了捆仙绳。   纯狐重获自由,当即飘了起来凑到鬼姬身边,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吾要取汝性命,易如反掌,”鬼姬冷声道:“不过汝与吾之局,此次确实是汝胜了,吾并非背信弃义之辈,只是汝需记得,若再敢对吾造次,吾定将汝挫骨扬灰。”   “记得,记得!”纯狐满脸窃喜,一边点头,一边又道:“我看她们那边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不如让我去……”   “且慢,”柳梦璃忽然道:“我去。”   “你?”纯狐看着柳梦璃,挑了挑眉,又笑道:“你瞧,你还是放不下那混丫头。”   “那,那灵儿也去!”赵灵儿见柳梦璃欲去协助韩菱纱她们,她也很是担心,忙道。   但纯狐却是一把拉住了赵灵儿,道:“不行,你不许去。”   “为什么呀!灵儿也不怕的!”   “傻丫头,那里现下危机四伏,你……”纯狐伸手摸了摸赵灵儿的头顶,忽然脸色一变,举起了她的手腕,惊诧道:“你已成婚了吗?”   “成婚?我……”赵灵儿不知纯狐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似乎极为恼怒的模样,不禁啜嗫道:“我怎么了吗……”   “灵儿,”柳梦璃见纯狐看向灵儿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意,心中一惊,忙上前护住了赵灵儿,对纯狐道:“灵儿年幼懵懂,尚且不通人事,纯狐姑娘莫要吓到她了。”   纯狐咬牙切齿道:“不通人事?!那她为什么会怀……”   她的语气中全是恼羞成怒之意,但却又未全部说出,只是转口恨声道:“罢了,待知道那人是谁,若不将他挫骨扬灰,我绝不善罢甘休!”   赵灵儿不知纯狐是突然间对谁起了那么大的恨意,她只知第一眼见到这个有九条尾巴的狐妖起,便莫名对她生出了极大的好感,只觉得她分外亲切,就算刚刚在她恼怒时,自己仍能感到对方对自己的温柔。   “那个……这位姐姐……”赵灵儿拉了拉纯狐。   “姐姐?你叫我姐姐?”纯狐看着柳梦璃,眼神中忽然多了一丝愁苦,她无奈摇了摇头,道:“罢了,姐姐便姐姐吧,不过就算你叫我姐姐,也不许去,那里太危险,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可是……要是菱纱姐姐和小葵受伤了怎么办?要是梦璃姐姐受伤了怎么办?”赵灵儿皱着眉,委屈道:“灵儿喜欢姐姐,也喜欢梦璃姐姐菱纱姐姐和小葵……”   “灵儿,你不必为我们担心,”柳梦璃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赵灵儿头顶,道:“你菱纱姐姐可是很厉害的,我们不会受伤,你不必担心。”   说罢,柳梦璃又对鬼姬道:“梦璃愿前往诛灭妖神,还请黄泉姬应允。”   “无妨,”鬼姬微微颔首,道:“汝只需前往将她们二人带至此处便可,之后吾自会以山河社稷图灭之。”   “不,黄泉姬,”柳梦璃却是轻轻摇头,道:“梦璃自是知晓黄泉姬之能为,意欲消灭妖神不过弹指之间,只是此时何不给凡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然,”鬼姬看着柳梦璃,目光中多出了一分赞许,道:“既然汝由此勇气,吾便许汝一个机会,若汝等能以一己之力诛杀此妖,吾便将先天五行旗与太虚万象阵传于汝,如何?”   “喔?太虚万象阵乃世间阵法之终结,此四象阵亦是太虚万象阵化法之一,有先天五行旗布阵,当真是大罗金仙也要扒下三层皮来,”纯狐抚掌笑道:“这一波不亏,当真使得。”   “一言为定!”   柳梦璃一抬手,戌己杏黄旗与离地焰光旗已脱手飞出,她当真是决心不借助任何鬼姬之力。   “等一下!”赵灵儿见柳梦璃欲走,忙叫住了她,却是取出了自己的玄元黑水旗递给柳梦璃,道:“这是灵儿的东西,所以梦璃姐姐可以拿去。”   柳梦璃亦不推辞,接过玄元黑水旗,点了点有头,“嗯,谢谢你,灵儿。”   说罢衣袖轻摆,已凭虚御风而去。   却说韩菱纱与龙葵兵分两路,由龙葵吸引龙首的火力而韩菱纱去破坏掉其余七个龙首之上的龙鳞,其实韩菱纱也明白自己是捡了个便宜,毕竟比起应付那八个脑袋,自己的活计可以说是轻松了许多——只需跳上龙首,以眉间雪刺破龙鳞便可,真正棘手的,还是那个刘安遗骸所在的龙首,鬼姬曾经说过不死者可驱聻吞鬼,正是龙葵的克星,也不知龙葵是否真的应付得过来。   龙首对龙葵愈发癫狂的攻击让她几乎无法完全在上面站立,不过有望舒剑在,始终轻松了许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她已破坏了六个龙首的鳞片,只是那些龙首鳞片虽破去,但却并未倒下,只是变得愈发狂乱,竟是失去控制一般开始不分敌我的疯狂攻击,一时之间整个混沌空间中风雷涌动,寒冰烈焰四处纷飞,刚刚自远方爆发出一阵金光也不知是什么,韩菱纱御剑穿行其中也愈发困难起来,让她也为正在承受大部分攻击的龙葵捏了把冷汗,只愿早点破坏掉所有龙鳞,再去助龙葵一臂之力。   话又说回来,她方才穿行于这些龙首之中,只见巨龙上半身狂舞,下半身依旧隐匿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不知身躯何在,也不知要多大的身子才能长出这八个大脑袋来,也幸好它的弱点就在八个脑袋之上,若是在身上的话那可真的是要大海捞针了。   不一时,韩菱纱已寻到了最后一个龙首,那个龙首双目放出红光,正对着半空中一边疯狂摆动一边喷出赤色火焰,半分都不曾停歇,此时她忽见空中韩菱纱御剑而来,一昂首,又是一道火柱朝着韩菱纱喷出。   只见那火柱如龙卷般袭来,转瞬已到眼前,韩菱纱心中一惊,在半空中已是避之不及,措手不及之下,下意识便伸手护住了身前。   忽然耳边响起潮水涌动之声,韩菱纱只觉手掌一凉,却是被一双冰冷的柔荑握住,将她向后拽去。   “嘭!”   一声轰然巨响过后,韩菱纱忙睁开了眼,向身后看去,当看到那笑意浅浅,眼中波光潋滟的玉人之时,顿时大喜。   “梦璃!”   “菱纱,”柳梦璃一手执着玄元黑水旗,一手拉着韩菱纱,脚踏雾气氤氲,巧笑盈盈,“我来帮你了。”   “你没事啦!梦璃!”韩菱纱见柳梦璃平安无事,登时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又仔细拉着她敲了一遍,见她雪白的玉颈之上一道细细红线,登时皱眉道:“那夭寿的死狐狸精,真不知怜香惜玉!”   “没关系的,菱纱,这只是小伤,”柳梦璃微笑道:“纯狐不过与你开了个玩笑,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哪有这般开玩笑的,改日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划拉一下,再说开玩笑试试!”韩菱纱愤愤道,但她突然意识到柳梦璃在此,而赵灵儿的玄元黑水旗在她手中,忙又道:“对了梦璃,你怎么也来了,灵儿呢?那死狐狸精呢?”   莫不是那死狐狸精如法炮制,那灵儿作威胁让柳梦璃来帮忙吧?   “菱纱,我是自愿来的,如今纯狐已被黄泉姬收伏,再也威胁不得我们了,”柳梦璃柔声道:“只是我与黄泉姬打了个赌,若咱们能凭自己的力量诛灭这妖神,黄泉姬便将她的先天五行旗传予我,并还会传我一道厉害的阵法。”   “真的?!”韩菱纱闻言大喜,道:“那感情好!先天五行旗可是开天辟地时与天地同生的至宝,若是你能得到便再好不过了!看来这妖神咱们是杀定了!”   柳梦璃见韩菱纱兴奋的模样,不禁摇头笑道:“菱纱,得好处的是我,你何以如此兴奋?”   “那有什么!我们还分谁和谁吗?”韩菱纱一昂首,得意道:“梦璃,此前我已经破去的六个龙首的鳞片,如今只剩最后一个了,咱们赶紧破掉最后一个,然后……小葵啊!!!”   韩菱纱此时与柳梦璃唠了半天嗑,方才想起还在独自苦撑的龙葵,再看此时八颗龙首都卯足了劲儿攻击着中央,电光火石,冰雪烈焰临空乱舞,搅得一片混沌,顿时大惊失色,拉了柳梦璃便往下冲去。   此时龙葵正在八颗龙首之上,不断拉动手中崩天弓,脚下九只裂地箭依次排开,正结出守护之阵顶住接连不断的攻击,心中却是越发焦急起来。   菱纱姐姐,您倒是快点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纯狐和灵儿的迷♀之关系,然后对不起,灵儿是真的怀…………了…… 梦璃表示不急,等我们先刷一波经验再说hhhhhh然后顺便骗几件神装 韩菱纱呀韩菱纱,你瞧你不急,小葵都替你急了,长长心吧   ☆、第三十七章·尘世巨蟒   却说韩菱纱与柳梦璃汇合之后迅速破掉了最后一片龙鳞,但见龙首并未死亡而是失控癫狂,也未免觉得有些惊疑,在赶回龙葵身边时韩菱纱向柳梦璃说了刘安骸骨化为不死者出现之事,柳梦璃亦是认为恐怕不死者之身方才是杀死妖神的关键,两人回到正中,正见龙葵孤军奋战,而不死者之身所在的龙首在这片刻的功夫已长大了不少,顶上肉瘤纠结,隐隐生出一张诡异的人脸形状。   “菱纱姐姐!”见韩菱纱归来,龙葵总算松了口气,又见柳梦璃一同前来,更是信心大增,“梦璃姐姐,你也来了!”   “嗯,小葵,辛苦你了,”柳梦璃对龙葵点了点头,手一扬,祭出了玄元黑水旗。   只见玄元黑水旗浮于她们头顶之上,撒发出一道白色柔光,形成白透明状的护罩笼罩住下方,登时抵挡住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火雷电。   龙葵见有玄元黑水旗守护,也收回了自己的崩天弓与裂地箭,对梦璃道:“梦璃姐姐,原本妖神的元神已被鬼姬所灭,但此时墓主尸骸所化的不死者已掌握了妖神身躯的主导权,恐怕破去妖神的龙鳞也杀不死它了。”   “嗯,”柳梦璃应了一声,双目凝视着脚下纠结生长的肉瘤,道:“若是不死者在操控妖神,那唯有杀死不死者了。”   “梦璃姐姐,没那么简单的,”龙葵摇头道:“不死者之所以被称为不死,乃是因为其借天地开辟的混沌之力而生,妖神也不过是其托生的肉胎,现在不死者正在吸收妖神残余的混沌力量,是以现在八颗头颅都处于失控状态,一旦让它成形,便是不生不灭,纵使九天神雷、三昧真火也毁不去它的肉身,诸如番天印、落魂钟、七宝菩提树之类的法宝都伤不了它分毫,而不死者所在会不断吞噬周遭一切,形成无尽虚空,这才是它的可怕之处。”   柳梦璃闻言,眉梢不禁蹙起,道:“纵使先天五行旗也不能么?”   “这我可不知道了,先天五行旗乃是女娲娘娘以创世青莲的莲瓣所化神器,只是五行旗多以防守、布阵为用,并无攻击之效,恐怕也不能拿来对付不死者吧。”   “不一定,车到山前必有路,”韩菱纱仍是里得龙葵有一段距离,大声道:“那不死者再厉害也是死尸一具,不斗他一斗,怎能轻言放弃?”   “菱纱说得对,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的,”柳梦璃亦道:“若是实在无法,咱们再请鬼姬出手罢。”   “那可不行,我讨厌输,”韩菱纱忙道:“我先下有个法子,也不知使得使不得,梦璃你若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先用我的法子试试如何?”   “什么法子?”   “这个嘛~你瞧,这是什么?”韩菱纱得意的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百宝囊,拿出了墨斗与黑狗血、黑狗心,“我只是个普通的盗墓贼,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也不会什么翻江倒海的法术,不过对付着墓中尸煞却不含糊,这墨斗与黑狗血本事为了以防万一应付刘安那老小子尸变而准备的,现下里的状况虽说和我预想中不大一样,不过在我看来刘安也就是起了尸变,只要它还没转化成不死者便还是一具尸体,何不以对付僵尸之法来对付他呢?”   “这……”龙葵仍是半信半疑,道:“菱纱姐姐,不死者非是一般僵尸,恐怕这普通的黑狗血也对付不了他吧。”   “没法子,我现在也不能去把洞口真君的哮天犬牵来宰了啊,”韩菱纱耸了耸肩,道。   “我也认为菱纱的法子可行,”柳梦璃道:“不死者为混沌之属,能够吸收一切伤害,而黑狗血为极阳极秽之物,说不定便能破去那混沌一气,使其露出破绽。”   韩菱纱对于此法其实一成信心也没有,但她见柳梦璃也赞成,顿时信心便涨到了九成九,道:“这样的话那就先依此计行事,我去破除尸煞。”   “菱纱,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韩菱纱将腰间的皮囊绑紧了,对柳梦璃笑道:“咱们一定会赢。”   龙葵不禁好奇道:“赢什么?”   “那是你梦璃姐姐与鬼姬打赌,赌就凭我们几个能不能杀死妖神,”韩菱纱笑道:“若是梦璃赢了,鬼姬便要将先天五行旗给梦璃,还会教梦璃一种阵法,你说,咱们能认输吗?”   “不能!”龙葵当即断然道:“梦璃姐姐,放心吧,小葵也会全力帮你的!”   “嗯,”柳梦璃见龙葵双眼放光的模样,不禁莞尔,点了点头,道:“如今刘安之身为肉胎包裹,还需先破去这层障碍才行,小葵,你可能将其破开?”   “可以,梦璃姐姐,以我崩天弓之力虽不能伤到妖神,但破坏它的防护还是能够做到的,”龙葵扬手间再次取出了崩天弓,“但是我先前力量已消耗过度,剩下的灵力也只能够射出一箭,肉胎还会再生,而不死者的成形速度极快,咱们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事不宜迟,在不死者成形之前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我为你们掠阵,菱纱,小葵你们准备好,”柳梦璃一弹指,却是将一翠绿小药丸弹入了韩菱纱口中,而后一凝眉,右手食指纤纤,搭住自己左腕之上,轻轻一抽,竟是抽出一线血脉,在空中连挽之后,形成无线虚琴。   韩菱纱感到柳梦璃的药丸入口即化,只余下满口馥郁芬芳,心想应是避毒一类的药丸,再见柳梦璃竟是以自己的血脉为弦作琴,不禁又惊又虑,“梦璃,你这是?”   “菱纱,莫要分心,能否成功便全系与你了,”柳梦璃双手按在血弦之上,双目紧闭,沉声道:“你可准备好了?”   柳梦璃此刻神色肃穆庄严,宛若天神一般,韩菱纱也不禁为之凛然,脚踏望舒剑,握紧了手中眉间雪,坚定道:“好了!”   “好,小葵,”柳梦璃右手食指拉起一根琴弦绷紧,左手屈指一弹,玄元黑水旗应声落下,守护的气罩瞬间消失,“射!”   龙葵早已在柳梦璃拉弦之时便挽起了崩天弓,搭上了赤色的晶箭,凝聚了周身灵力与箭簇之上,屏息凝神间,随着柳梦璃一声令下,手一松,破灭之箭带着崩天裂地之势呼啸着冲向了龙首之上的肉胎。   于此同时,韩菱纱也祭起望舒剑,紧随着赤色箭芒冲向肉胎,但见头顶一道紫电劈来,她正欲闪避,却听得一声铮然琴响,一道白光正打在紫电之上,将紫电之力完全消融。   韩菱纱知道那是柳梦璃在为自己掠阵,心中不禁一暖,她不再回头,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只见龙葵射出的赤箭已射中肉胎,霎时炸裂开来,血肉四溅翻飞中,一句半红半白的尸骨被无数蠕动的触手缠绕着显现出来。   龙葵一击之下威力巨大,瞬间击碎了肉胎□□在外的全部血肉,只余下埋在龙骨之下的肉瘤又开始慢慢挤出,试图将刘安的肉身重新包裹住。   韩菱纱见刘安原本已化作白骨的尸身此时已有三分之二都生出了血肉,而胸腔中心脏跳动,只是肋骨前的皮肉尚包裹住,心中一凛,忙跳了下去,伸手便将眉间雪递出,正刺入心脏之上,将其牢牢钉住。   刘安心脏被刺中,周身连带着缠绕他的触手都看来是剧烈颤动起来,只听得一阵啪啪的响动,数十条触手凌空扬起朝着韩菱纱抽来,韩菱纱也不闪不避,匆匆取下了腰间的皮囊。   只听得背后连连弦动声响,血肉飞溅之声不绝,感到有无数液体溅到后背之上,韩菱纱也不回头去看,麻利的从皮囊中取出了墨斗,将黑狗血倒入斗中。   她心中越是焦急,手中却越是平稳,稍等片刻待墨线全被黑狗血浸染之后,再抽出墨线,伸手抓住一根肋骨将刘安拽起,用墨线九横九纵地捆了一遭,又端起装着黑狗血的葫芦,对着刘安面皮还未长出的骷髅头兜头浇下。   黑狗血淋身之后,刘安的尸身抖动得更加剧烈起来,攻击亦是越来越疯狂剧烈,有好几次韩菱纱已经感受到触手堪堪贴着自己的头皮掠过,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又拔下了钉在尸身胸口的眉间雪,伸手便将那剧烈跳动的心脏生生拽了下来塞进皮囊中,又取出黑狗心塞了回去,复又用眉间雪钉牢。   韩菱纱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不过须臾之间,但她却恍若隔世一般,直到松开了刘安的尸身,她才惊觉浑身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而此时被淋了一身黑狗血,又被塞了黑狗心在胸口的刘安尸骨已经入筛糠一般疯狂的扭动起来,同时身上散发出一阵阵腐朽的白烟,尸臭味瞬间爆发,腥臭难闻。   韩菱纱忙驭起望舒剑飞起,只觉得腰间刘安的心脏跳动愈来愈剧烈,而下方龙首之上的尸身却是急剧萎缩,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   “嗷——!!!!”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惨嚎,那妖神的八个脑袋同时发出悲鸣,不再攻击,而是疯狂的扭曲抖动,身上的鳞片开始寸寸脱落,顿时如下雨一般,不一时鳞下红白相间的血肉便渐渐显露出来。   韩菱纱不敢大意,即刻回转到了柳梦璃身边,见柳梦璃与龙葵见到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亦是脸色苍白,知晓她们为了掩护自己而耗损了精元,便大声道:“我看这事儿成了,刘安那老小子也真当神仙去了,咱们这是赶紧扯呼?”   柳梦璃点了点头,收回血弦,正欲开口,忽然她脸色一变,“菱纱小心!”   之间柳梦璃食指一弹,玄元黑水旗再度祭出,化作光照将她们笼罩,而在同时,之间那八条原本失控的龙身齐齐静止,龙首一齐对准了中央,竟是同时撞了过来。   柳梦璃见状,手指往下一点,光罩托住三人急坠十丈,堪堪避过了龙首的冲撞。   “怎么了?”   韩菱纱看向头顶,只见那八个龙首撞在一起,登时头骨碎裂,血肉模糊,但它们非但没有散开,反而扭动着努力挤做了一团。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那是……”柳梦璃脸色微变,道:“它们正在合为一体。”   只见那八个龙首撞在一起之后就开始分解消融,相互融合,而周围的八条龙身也是开始渐渐向彼此靠拢,向着她们压迫过来,韩菱纱见状,忙拉住了柳梦璃,又对龙葵喊道:“龙身马上要汇在一起,我们快走!”   说罢已让柳梦璃站在望舒剑上,她搂住了柳梦璃后腰,寻到一处缝隙冲了出去。   堪堪冲出八条龙身的包围,韩菱纱松了口气,却听头顶传来一声娇笑。   “唉哟,你们还活着呐?”   韩菱纱抬眼一看,不正是纯狐那张骚气的脸真冲着她挤眉弄眼,赵灵儿被她抱在怀中,而鬼姬正面无表情的立在她旁边。   韩菱纱忙松开柳梦璃,没好气道:“托您的福,还活的好好的呢!”   “您是……”却见龙葵远远的见了纯狐,忽然向她跪倒,伏身长拜,颤声道:“主上!”   韩菱纱被龙葵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惊,正欲说话,却又被柳梦璃拉住。   “你还记得我,那边好,”纯狐不以为意的掂了掂脚尖,道:“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不过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   “是,主上。”   龙葵恭谨的应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   “黄泉姬,”柳梦璃对鬼姬道:“为何妖神在此时会有这般变化?”   只见那龙首八岐大蛇的八个龙身已合二为一,成为一条大得无边的黑色巨蟒,正昂首咆哮,声音响彻天地。   “无妨,此番变化随时意料之外,却也是意外之喜,能将其真身尘世巨蟒逼出,汝等之能为出乎吾之预料,”鬼姬淡然道:“汝已完成汝之誓约,杀死了龙首八岐大蛇,吾亦会遵守吾之承诺,汝等且稍待片刻,待吾结果了此妖物。”   韩菱纱挺鬼姬说她们已杀死妖神,立刻松了口气,也明白之后的事真是她们管不了的,便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小丫头,你之前不是说我也伤不了这孽畜的一片鳞吗?”   纯狐飘到了韩菱纱跟前,小心翼翼的将赵灵儿放在了柳梦璃身边,又对韩菱纱笑道:“接下来,你可要仔细看好了!”   说罢,她倏然间瞬移到了半空之中,身后九尾暴涨,尾尖紫焰升腾。   “哼,蝼蚁之辈,受死来罢!”   一声冷叱,纯狐手中紫焰暴涨,一柄血色的巨镰凭空生出。 作者有话要说:  唔,基本上本卷已经接近尾声,会在四十章之内完结 差不多也该月如登场了 要不然一队人就菱纱一个近战也真是惨 hhhh 越到后面,越是有更多的爆点出现 特别是最后一章,将会有非常大的信息量 尽请期待(合掌   ☆、第三十八章·神之击   纯狐在半空之中,持赤镰与巨蟒相对峙,而其下,鬼姬右手微抬,山河社稷图展开,金光招摇中,巴掌大小的七宝菩提树自卷轴中升起,华光灿灿。   只见鬼姬一手执起菩提树枝,信手一扬,宝光冲天,直将整只巨蟒都笼罩住,而纯狐一跃而起,手中赤镰血光暴涨,一时间竟是与菩提树的宝光不相上下,在一片愁云惨雾,阴风哀嚎中,纯狐已转瞬跃至巨蟒头顶,手中巨镰当头劈下。   “喀拉——!”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清脆声响,巨蟒自头顶一分为二,鲜血如飞瀑怒潮般狂涌而出。   而纯狐下降的势头没有减弱半分,电光火石之间,巨蟒百丈长的身躯已被劈成两半,在混沌虚空中疯狂摆动,又开始向彼此靠拢。   “哼。”   纯狐又是一声冷哼,一甩尾,尾巴上的九朵净世之炎绽开成瑰丽的紫色火莲,自莲心之中喷射出九道毁灭的白光,一齐射向了巨蟒身躯。   伴随着“嗤、嗤”几声,巨蟒的身躯瞬间被白光射出九个斗大的窟窿,而在伤口的边沿,紫焰瞬间附着而上,开始向周围蔓延焚烧。   在菩提树宝光之下,那条通天贯地的巨蟒几乎动弹不得,不到盏茶功夫便被净世之炎焚烧殆尽,只余下被劈开的苍白骨架中,一颗巴掌大小,玲珑剔透的宝珠散发出羸弱的微光。   纯狐收回赤镰,尾巴一抖,净世之炎也消散去,她抄身上前,伸手便将水晶珠捞入掌中,又回身瞬间移动到了鬼姬身边。   鬼姬微微颔首,手一抖收回了七宝菩提树,又一扬,手中山河社稷图瞬间脱出,在空中展开后将巨蟒骸骨层层卷住。   转眼间,巨蟒已化为齑粉,消失在混沌中。   “我就说怎么连尘世巨蟒都跑出来了,原来水灵珠在它肚子里,”纯狐掂了掂手中的水晶珠,对鬼姬笑道:“这墓主命格身份皆下品,本事却是不小,竟能找到水灵珠来陪葬。”   赵灵儿在一旁,见那水灵珠伟光闪烁,内中似有水波流动一般,不由欣喜道:“呀!好漂亮的珠子!”   “你喜欢?”纯狐将水灵珠递到赵灵儿面前,“你我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的见面礼,这个珠子你就拿去玩吧。”   赵灵儿见纯狐竟然说给就给,忙连连摇头,道:“不行,姐姐,我不能要这个,姥姥说过无功不受禄,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的!”   “这样啊……”纯狐挑了挑眉,忽然伸出头来,在赵灵儿左边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   “哈~酬劳我已经收下,这个你就仔细收好吧,”纯狐大笑一声,拉起赵灵儿的小手将水灵珠硬塞了过去,又转身看着目瞪口呆的韩菱纱,伸手打了个响指,“喂喂,回神啦。”   韩菱纱原本就对纯狐是否能打得过妖神半信半疑,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压倒性胜利,自然是已经被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直直的看着纯狐,好似见了鬼一般。   柳梦璃见韩菱纱都看傻了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对纯狐道:“妖尊实力果不虚传,此番纯狐出手,梦璃大开眼界了。”   “呵,你不必奉承我,那尘世巨蟒原先的元神就已经被你们破坏只剩下一具无主空壳,如若不然就算是我对付起来也需费点功夫,一点点功夫,”纯狐捻着指尖,当真比出一点点的姿势,道:“不过也亏得有你们先想办法破去了不死者之身,做得很好。”   “能得妖尊赞许,梦璃与有荣焉。”   这边厢,鬼姬已收回了山河社稷图,手中招妖幡轻轻一点。   “走罢。”   话语甫落,便见周遭景物急坠,眨眼之间,四周清风浮动,空中月明星稀,却是转瞬到了女萝岩的山野之外。   韩菱纱被风一吹,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惶惶的看了看四周,又愣愣的看向纯狐,道:“完了?”   “嗯,完了。”   “那……”   鬼姬走到柳梦璃面前,对她点了点头,“汝随吾来。”   “是,”柳梦璃应了一声,又笑意盈盈的看了韩菱纱一眼,这才跟在鬼姬身后,远远的走开了。   韩菱纱眼睁睁看着柳梦璃跟着鬼姬走开,下意识的便想要跟上去,但在抬脚的瞬间又生生的刹住了。   “怎么,你不跟上去吗?”纯狐看着韩菱纱,哂笑道。   “鬼姬要传授梦璃法术,我跟上去干嘛?”韩菱纱道。   “还算你识相。”   韩菱纱听纯狐说话依旧难听,不由气结正欲反驳,忽然见龙葵拢着双手静静站立在她身后,便道:“对了,刚才我就想问,你和小葵是什么关系?”   “……你啊,”纯狐转身看向龙葵,“还记得我?”   “……”龙葵抬头看向纯狐,神色有些迷惘,“记得一些,但是好像又什么的不记得,但我知道,您是我的主人……我还有一个姐姐,对吗?”   纯狐手一抬,将望舒剑抓在了手中,细细看了一遭,神色中多了一丝冷冽,又将剑放开。   “呵,你还记得这些便好,”纯狐伸手按了按龙葵的头顶,道:“当初我为你炼制的三魂七魄已散去了二魂六魄,你这仅剩的一魂一魄也有消散之危,今后你便跟在我身边,一起找到你姐姐罢。”   “真的吗?”龙葵闻言大喜,但瞬间又有了一丝犹疑,她看向韩菱纱,神色中多出了一丝不舍。   纯狐见龙葵有些不舍的看着韩菱纱,便对韩菱纱道:“这孩子与她的姐姐原本乃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时我顺手留下做了坠子的两颗五彩石,因为日子久了生出了灵性,我便又央求女娲娘娘为她俩做了两具肉身,此后她们便一直跟着我,后来有一日,我奉女娲娘娘之命去办一件事,便将她们托付给了……托付给了那个死鬼女人,结果那个死鬼女人不但把我封印起来,还把这俩孩子弄丢了。”   纯狐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屈指弹了弹望舒剑的剑身,道:“非但这孩子的原形被练了剑,肉身也被做了祭品,又不知遭遇了什么,如今魂飞魄散,只余一魂一魄尚存,她的本体乃是天地之灵,若不每日以灵气固魂恐怕很快就会连这仅存的一魂一魄都散去。”   “竟会如此危险!”韩菱纱听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忙道:“那小葵跟着你便可以无忧吗?”   “我是她的主子,怎么会让她有事,接下来的日子我自会为她重塑魂魄,顺便寻到她姐姐,然后……”纯狐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皱了皱眉,对龙葵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们,来日方长,等找到你姐姐了,你若是愿意,再来找她们便是,方才为应付妖神你损耗甚大,先回剑中休息吧。”   “是,谢谢主人。”龙葵应了一声,又依依不舍的看了韩菱纱与赵灵儿一眼,她们相处时日虽短,但感情却是深厚,见韩菱纱与赵灵儿也俱是不舍的看着自己,便强颜欢笑,道:“菱纱姐姐,灵儿,此次我随主人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不过我相信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你们保重。”   “嗯,小葵,你也保重,”韩菱纱点了点头,亦是勉强笑道:“等你找到姐姐了,一定要带来见我们啊。”   “我一定会的,菱纱姐姐,还有,请替我向梦璃姐姐告别吧。”   龙葵说罢,又对赵灵儿挥了挥手,转眼间已化作一道青光,慢慢消融进望舒剑中。   虽说相处时日短暂,韩菱纱是打心眼里喜欢龙葵,原本她还一直要想着怎么帮龙葵找到姐姐,没想到却是那么快就迎来了分别,龙葵是鬼,纯狐是妖,人世间的沧海桑田在她们眼中不过转眼一瞬,也不知今生是否真的会有再见的机会。   “对了,”韩菱纱伤感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一事,便对纯狐道:“那所谓的妖神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么可怕的东西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么,”纯狐收回了望舒剑,淡淡道:“造神。”   “少来,那怪物的样子那里像神了,妖不妖怪不怪的,”韩菱纱嗤了一声,道:“我看不像是造神,造鬼还差不多。”   赵灵儿也道:“对啊,我也觉得那个大蛇的样子好可怕,一点也不像神明的。”   “呵,”纯狐笑了笑,她摸了摸赵灵儿头顶,对韩菱纱道:“那在你看来,神明该是什么样子的?像你们人一般,穿着鲜衣华服,口中念善,会使法术的才是神明?”   “……”   见韩菱纱哑口无言,纯狐冷冷道:“你错了,那不是神明,在这个世间,能够毁天灭地,掌控凡人生死的,就是神明,天地之初,如女娲、伏羲之属,可是人身?他们可是开天辟地的神明?”   猛然想起传说中人首蛇身的女娲大神,韩菱纱心中咯噔一下。   她原本真当纯狐的造神之说是胡说八道的,但联想到最终龙首八岐大蛇合体而成的尘世巨蟒,再联想到关于伏羲女娲的传说,已是信了七八分。   “你想想,”纯狐见韩菱纱脸色变来变去,便又笑道:“有朝一日那龙首八岐大蛇降临在你面前,要你奉它为神明,顺其者生逆其者亡,你会不会拿它当神明?”   韩菱纱无话可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不会,”赵灵儿忽然道,“神明不是那样的,姥姥说过,力量越强大,所背负的责任也越强大,女娲娘娘乃是大地母神,用她的慈爱一视同仁的守护着天地万物,这才是神明,只会毁灭的存在是不配称为神的。”   没想到赵灵儿会说出这般话来,纯狐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诧异,她微微一下,又摸了摸赵灵儿的头顶,柔声道:“好孩子,你说得对,但是日后就算你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你也不可以那样去做,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种事不值得你去做,明白吗?”   “为什么呀?”   “因为那是神明的事情,而你现在只是一个人,要是你把神明的事情做了,神明又该做什么呢?”   “可是,要是神明不在的话怎么办呀?”   “……”纯狐不禁哑然,抬眼一看,正瞧见鬼姬与柳梦璃缓缓走回来,她笑了笑,轻抚赵灵儿的脸颊,“别担心,孩子。”   “神一直在。”   ………………   “孩子,这个给你,”临别之时,纯狐忽然又从尾上拔下了一簇白毛,放在了赵灵儿掌心,“日后你若遇到了危险,便对着这簇狐毛念净水咒,那么无论在多远的地方我都会立刻来到你身边,知道吗?”   “嗯,我知道啦,谢谢姐姐,”赵灵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将狐毛抱在锦帕里,小心翼翼的收进了腰中的锦囊,然后有些不解的看着纯狐,道:“只是姐姐,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要对灵儿那么好呢?”   “因为我认识你的祖先,你身上流着和她一样的血,”纯狐伸手细细的为赵灵儿挽好发髻,道:“我曾对你的祖先立誓要守护她的后人一生,只是我现下另有约定,不能陪伴在你身边,等我的事情了结了,再来寻你可好。”   “好啊好啊,”赵灵儿忙点了点头,开心道:“到时候姐姐要来仙灵岛做客,灵儿一定会好好招待姐姐的。”   “嗯,”纯狐应了一声,远远的看了眼静立在远处的柳梦璃,“那我走了。”   “姐姐再见。”   “再见。”   此时韩菱纱刚好与柳梦璃转述完了方才与纯狐交谈的内容,见赵灵儿与她挥手道别,忽然想起了赵灵儿之事,便道:“对了,还有灵儿的事情,关于仙灵岛你可有线索的?”   “嗯,”柳梦璃微微颔首,道:“先前黄泉姬为我释放出了那几个苗人的魂魄,我以飞花入梦之术探查了他们生前的记忆,已知道了去仙灵岛的大概路线,咱们天亮就启程吧。”   “明天?这么快?”韩菱纱有些意外,抬头看看月半中天,又看着柳梦璃,道:“你真要一起去?”   柳梦璃淡淡道:“我几时说过我不去了?”   “那你爹娘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   “可是……”   韩菱纱正欲再说什么,赵灵儿已经走了过来,忙住了口。   “梦璃姐姐,菱纱姐姐,”此时赵灵儿正手捧着那颗水灵珠,对韩菱纱与柳梦璃高兴道:“你们瞧,这是哪个狐狸姐姐给我的珠子。”   “嗯……这珠子可是个宝贝,你先收好,”柳梦璃道:“还有,灵儿,方才在黄泉姬的帮助之下,我已经找到了仙灵岛所在的地方,你可以回家了。”   “真的吗?!”赵灵儿听闻柳梦璃已找到自己的家,顿时欣喜溢于言表,连声道:“那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不急,灵儿,现在天色已晚,咱们总不至于现在便出发吧?”韩菱纱微微一笑,道:“等咱们先回了柳府,休息一整晚,再听你梦璃姐姐安排好了。”   “且慢,菱纱,”柳梦璃却是摆了摆手,道:“今夜咱们便不回去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为何?”   “我觉得有些累,现下里便想休息。”   柳梦璃说这话时,脸色当真有些苍白,韩菱纱想起她在墓中差点五感尽失,之后又为掩护自己而耗损精元之事,忙道:“那好,正好这里离我先前栖身的破屋不远,我们便在那里凑合一晚吧?”   三人商议完毕,当真便往白日里去过的那个破屋去了,不多时,这一片荒野又恢复了彻底的宁静,只是片刻之后,细微的脚步声在草丛中簌簌响起,不多时,一个金发红衣的少女自草丛中走出。   她碧色的眼眸远远凝视着柳梦璃等人消失的方向,仿若石化一般,在夜风中,良久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纯狐秒杀,偶也~ 然后下一张开始有大量,巨大,爆炸式的信息 也会有大家可能(巨大可能)很不想看到的剧情 但是希望大家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 请食用之前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 以上   ☆、第三十九章·月光   韩菱纱没想到自己回到熟悉的荒郊野外生活,竟然会感到有些不适应起来,她点好了火堆,又将仅有的一床被褥铺在了早已打扫干净的地面上,再看看已经倚着墙角睡着了的赵灵儿和正在焚香的柳梦璃,她不由得笑出了声,道:“我说梦璃,你还真是讲究,在这荒郊野外的还要焚香。”   “野外蚊虫多,你不怕咬,灵儿怕,”柳梦璃看了眼韩菱纱,目光中多有几分娇嗔之感,她将点燃的一小瓶香放在墙角,又小心翼翼的抱起熟睡的赵灵儿放在了被褥上。   韩菱纱随意找了个墙角靠着坐在地面上,对柳梦璃道:“你瞧,遇到你的这几天,咱们经历的这些事儿可真是平常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的,连我这么多年都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现在想想我们还真是恍若隔世。”   “菱纱,你不怕么?”   “哈,我也觉得一般人遇到那些事情应该感到害怕的,”韩菱纱大笑了一声,但见赵灵儿动了动,又忙压低了声音,道:“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个时候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怕,看到你和小葵与那妖神战斗时,我是觉得紧张又亢奋。”   “你呀,”柳梦璃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韩菱纱额头上点了点,轻笑道:“骨子里便不是个安分的。”   韩菱纱被柳梦璃这一点,顿时觉得浑身酥麻,忙挥了挥手将就柳梦璃的手推开,道:“别管我安分不安分,倒是你,你不是说累了吗,还不休息?”   柳梦璃摇了摇头,道:“之前在墓中出了一身汗,我觉得有些难受,想要沐浴。”   “喂,柳大娘子,你别逗了,”韩菱纱瞪了眼柳梦璃,道:“现下荒郊野外的,我上哪里去给你找洗澡水,你就先忍一晚上再说吧,等明天回了柳府,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不行,这样我睡不着,”柳梦璃摇了摇头,“我方才来时见路上有一个小湖泊,我可以在那里去洗。”   “你怎么……”韩菱纱一皱眉,她怎么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湖泊之类的,不过看柳梦璃却是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便无奈的站了起来,“好啦好啦,那走吧。”   柳梦璃并未动:“菱纱,你也想沐浴吗?”   “没有啊,我又不像你有洁癖,我还能忍。”   “那……菱纱你是想看我洗?”   “……什……”韩菱纱差点便失声大叫出来,不到刹那间功夫脸已变得一块大红布一般,“你你你你你胡说什么!谁要看你洗澡了!”   柳梦璃莞尔笑道:“那菱纱跟着我去想要做什么?”   “这荒郊野外的!要是遇到匪徒怎么办!要是遇到豺狼野兽怎么办?!”韩菱纱瞪着明显一脸奸计得逞模样的柳梦璃,咬牙道:“我、去、给、你、把、风!”   谁要看你洗澡了!谁想看你洗澡了!   “噗,不必了,菱纱,我自个儿安全得很的,咱们不能把灵儿一个人丢在这儿,比起看着我,你还是在这里看着灵儿吧。”   韩菱纱闻言顿时哑然,是了,她到一时忘了赵灵儿才是真正的随时处于危险之中,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她只能无奈道:“那你小心,赶紧洗完赶紧回来。”   “嗯,我会的。”   柳梦璃瞧韩菱纱脸上红晕还未褪去,便有些忍俊不禁的答道,她怕再捉弄下去韩菱纱真要作恼,忙退出了门外,听得屋内又传来闷闷的踢墙角的声音,不禁失笑。   但瞬间,笑容尽敛,神色冷漠,转眼间,人已不见。   别离的青丘之上,九尾的妖物静立,仰望半月升起的天空,神色肃穆,而鬼姬在一旁,静静盘膝而坐。   柳梦璃缓步而来,见到纯狐,纳首便拜。   “善爱拜见妖尊。”   “不必多礼,”纯狐随意抬了抬手,“耗费五年时间为我解除封印,辛苦你了。”   柳梦璃抬首看着纯狐,不卑不亢道:“此乃善爱分内之事。”   “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记得的,”纯狐一抬手,手中已多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骨牌,道:“这是代表我的身份的百妖令,你拿去吧。”   静静看着纯狐手中的百妖令,柳梦璃摇了摇头,“妖尊,此物梦璃不能收。”   “为何?”   “无用。”   “哈,”纯狐笑了一声,手掌一握,百妖令在她手中化为粉末,她双目冷冷的凝视着柳梦璃,“你很清醒。”   “善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   “好,好极,好极,如今妖族有你,我放心了,”纯狐连连点头,沉默了片刻,郁郁道:“我那苦命的孩儿,便交给你了。”   柳梦璃微微欠身,道:“善爱自会竭尽全力维护灵儿周全,请妖尊放心。”   “日后找到那让我孩儿怀孕的男子,若是良人,你便安排他们好生过日子,若是不良人……你便替我挫骨扬灰了罢。”   “是。”   “只是你记住,”纯狐看着柳梦璃,眼中忽然杀气尽显,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敢利用她来为你开路的话,不仅仅是你,整个幻暝一族,我都会让你们一起陪葬。”   “善爱不敢。”   纯狐见柳梦璃在自己杀威之下连目光都不曾有一丝波动,心中不免赞许,道:“日后你若有事,我会帮你的。”   “善爱多谢妖尊此诺。”   “你去罢。”   “是。”   纯狐目送柳梦璃离开,方才听得身后鬼姬幽幽道:“此子心思缜密,胆识过人,妖族有她如此,人间危矣。”   “明知道她想故意诓你,你还答应和她白打赌,送了她那么多宝贝,还将太虚万象阵传给她,现在又装什么为人间担忧,”纯狐笑道:“你若是真为人间操心,便趁现在她还没成气候便了结了她,不然日后等她羽翼丰满,定会将三界搅得天昏地暗,不得安宁。”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吾只是顺应为之,而无权干涉。”   纯狐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这话你说出来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好歹你是把自己以前干过的事儿都忘了,现在却来装什么顺应天道,天道是什么?你自己就是天道。”   “汝说汝是吾之旧仆,然而吾对汝全无印象,吾自有记忆来便独行天地间,吾只知吾之使命便是消灭妖神,在吾看来,汝与吾已毫无瓜葛,汝无需坚持陪伴在吾身边。”   “我也说过了,我生来便是你的下仆,而我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伺候你,直到为你而死,”纯狐一摊手,懒懒道:“你记不起来也罢,只是既然你打赌输了,便不能赶我走。”   “吾昔年因三矢之誓,曾有千年之忘,或许吾真是忘记了汝。”   纯狐见鬼姬这次竟然这么快有松了口,不禁觉得没趣,一摇尾,化作了狐身,走到鬼姬脚边趴下。   “喂,你真不生我的气了吗?”纯狐用尾巴扫了扫鬼姬的膝盖。   “吾未曾生过汝的气。”   “骗人,你没生气的话会把我封印了一千年。”   “兴许吾只是想封印汝一两年,但转眼就忘了,汝亦讲过,吾记性不好。”   “不是不好,就是根本没记性,”纯狐悻悻道:“我跟了你数万年,你也是说忘就忘。”   “吾想起来了。”   “想起了什么?”   “吾为何封印你。”   纯狐听鬼姬的声音竟有几分恼怒,忙跳到了一旁,惶惶道:“别说!”   “汝在吾太虚转换,虚弱之时对吾之身体行无理之事。”   “咳咳,是交合,你那个时候不是觉得蛮舒服的嘛。”   鬼姬骤然站起,纯狐顿时炸毛,又向后退了几步。   “走吧。”   “去哪里?”   “长安。”   “喔喔,好。”   纯狐忙小跑到鬼姬脚下,双膝跪下,鬼姬见状,顺势便坐了上去。   “对了。”   纯狐站起来,摇了摇尾巴。   “何事?”   “我可不可以……”   “不可。”   “那你下次太虚转换是什么时候?”   天空中,一道金光闪过。   “啊啊啊啊!我的尾巴!八千年才长一条的好不好!别砍!别砍!”   柳梦璃辞别了纯狐,正欲回返小屋,行至中途,忽闻潺潺水深,她心念一动,不禁循着水声而去。   不多时,柳暗花明,只见桃花林间,一方小小镜湖掩藏在山石之中,岁面上飘洒着细碎花瓣,在月光下波光盈盈。   柳梦璃见状,不禁会心一笑,缓缓褪去了衣衫。   再往前几步,却见山石移动间,原本被隐藏的景象完全展现,湖心中,赤身的金发少女在水中伫立,月光下,她宛若珍珠一般的肌肤撒发出莹莹白光。   柳梦璃见那少女已开始回头,开始想要后退。   “慢着!”   骤然一声轻叱,一道冰锥半空袭来,堪堪刺入柳梦璃脚后跟的地面中,截断了她的退路。   柳梦璃停了下来,看向了眼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未着寸缕,金发碧眼,肤色白如雪的美丽少女。   “你偷看了我洗澡还想跑吗?!”   “喔?”柳梦璃淡然道,“那你想要如何?”   “娶我!”   “嗯?”   “按照我们族里的规矩,看了女孩子洗澡的就要娶那个女孩子,所以你得娶我!”   柳梦璃无声一笑,开始缓步上前,踏入了水中。   “何时禺族多了这么一个规矩,作为同盟幻暝族的我怎不知?”   “我不管!”金发的少女见柳梦璃优哉游哉的浸入了水中,三步两步的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已缓缓闭上双眼的柳梦璃,不禁气结,开始用双臂连连拍打着水面,激起水花四溅。   “娶我娶我娶我!!!”   “别闹了,”被溅了满头满脸的水,柳梦璃终究睁开了眼,无奈道:“朔漩。”   “哼!”见柳梦璃终于愿意看她,朔漩双手抱胸,道:“我问你,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哪个女人?”   “就是最近一直在你身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女人!”   “没有什么关系。”   “那好,”朔漩当即转身,“我去杀了她!”   “朔漩,”柳梦璃一伸手拉住朔漩的手腕,皱眉道:“你不能杀她。”   “为什么,你不是说她和你没什么关系吗。”   “那你为何又要无缘无故的杀她了?”   “有缘故!”朔漩眉毛一横,大声道:“她看你的眼神,就像个小媳妇似的!我不喜欢!”   “她对我还有用,你不能杀她。”   “她肯定是喜欢你!”   “她只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很喜欢她。”   “你喜欢她?!”朔漩又尖叫起来,“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朔漩,”柳梦璃拽住朔漩,道:“我对她的喜欢只是如朋友的喜欢,并非是对你的喜欢,你不必气恼。”   “哼!”朔漩又哼了一声,扑通一声坐入了水中,气鼓鼓道:“你瞧!你想洗澡我就给你变了个湖出来,还是我对你更好对不对!”   “你又胡来了,”柳梦璃摇了摇头,道:“你擅自偷跑出来,聆夜陛下又该为你担心了,快回去吧。”   “才不要,而且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朔漩一挺胸,傲然道:“是君上让我来帮你的。”   柳梦璃一闭眼,淡淡道:“柷敔君上是不会让你来帮我的,你定然是偷跑出来,莫闹了,回去。”   “为什么!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凭你的性子。”   “可是……我想帮你,”终究瞒不过柳梦璃,朔漩顿时泄了气,没精打采的将下巴泡在水中,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我想在你身边保护你。”   “朔漩,我无需你保护的。”   “我明白你有你的骄傲,”朔漩郁郁道:“可是你现在只是个肉体凡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幻暝界少主善爱了,你现在连个厉害点的妖怪都打不过,人间又有那么多卑鄙的修道中人,我怕他们会伤到你。”   柳梦璃微微一笑,缓缓张开了双眼,她伸出左手轻轻抬起朔漩下颌,右手将朔漩贴在脸上的凌乱发丝一一拨开,柔声道:“我现在是凡人肉身,没人会知道我是妖,而且……人间和妖界不同,要保护自己,力量往往是最不重要的,因为人类最可怕的并不是他们的力量。”   “那是什么?”   柳梦璃的手指沿着朔漩的脸颊缓缓向下,最终停在了她的胸前。   “人心。”   而朔漩只是痴痴的看着柳梦璃,被她这般一撩拨,哪里还把持得住,情不自禁便倾身上前,水晶般剔透的双唇瞬间覆在柳梦璃双唇之上。   短短的交接,柳梦璃忽然猛地推开了朔漩。   “你干嘛!”一下子被粗暴的推开,朔漩脸上满是愤怒。   柳梦璃叹了口气,“朔漩,不可以……”   “为什么!以前我们在妖界的时候不是经常这样吗!善爱,你变了!”   “……不是,”柳梦璃无奈的摇头,在缓缓看向后方的森林,微微一笑,“是归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哪里说起呢 就先“善爱”这个名字吧 请大家不要觉得好笑……这是一个有深度,有内涵,有意义,有伏笔的名字(咳咳 这是梦璃作为幻暝界少主的名字 然后关于这章最后瞬间爆炸的剧情 希望大家理解和接受 今天我大概花了0.1秒来思考到底要不要这样写,如果写了之后大家觉得不愉快弃文了怎么办 本来能够看我这篇错字连篇文笔幼稚的拙劣之作的人就不多,每一个读者对我来说都很宝贵 掉读者真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我想就大家冲着璃纱CP来看这篇文而言 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的吧? 但是很抱歉……我想写的是一篇文,一个故事,而不是一对CP 所以……嗯,我写了 对于为了看到最后的剧情而感到愤怒或是不快的大家 我很抱歉 对于能够接受这样的剧情和设定的观众 我很感谢 (好像啰啰嗦嗦的说了很多,嗯,就这样吧,以上 敬请期待本卷最终章——纵横   ☆、第四十章·纵横   青丘之上,月光之下,出尘绝世的女子席地而坐,以心血为弦,以冰霜作骨,怀抱箜篌,纤指悠扬,弹奏出一曲无声的仙乐。   金发碧眼的少女衣衫赤红如烈焰,她身姿窈窕,绝色殊丽,玉臂舒展,纤腰盈盈,天旋地转中,水波盈盈,舞出一曲霓裳。   玄甲黑袍的银发男子挺拔昂扬,英姿飒爽,踏月色而来。   “归邪拜见少主。”   归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柳梦璃隆重一礼,又向朔漩行了半礼。   “拜见朔漩少主。”   “起来吧,”柳梦璃双目微闭,手中依旧缓缓拨动着琴弦,“要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多谢少主,”归邪站起,又恭谨道:“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唷,小归归啊,”朔漩停下了舞蹈,双手叉腰冷冷觑着归邪,道:“许久不见,看你气色那么好,和奚仲日子过得挺不错嘛。”   “咳!”   以来就无缘无故的被朔漩给一阵呛,归邪脸一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刁蛮任性的禺族少主。   “朔漩,”柳梦璃柔声道,“归邪于你年长,不可造次。”   朔漩听柳梦璃声音淡淡,对自己没有丝毫责备,便轻哼了一声,走到柳梦璃身边,靠着她的背坐下了。   “归邪,母亲可好?”   “回少主,主上一切安好,只是对少主甚事挂念,不知少主何时能回幻暝界?”   “不急,此次我已解除妖尊封印,昔年叛徒之事也已有眉目,你可转告母亲,让她安心了。”   归邪闻言神色顿时骤变,狂喜道:“少主当真救出了妖尊?此真乃妖界普天同庆之幸事!少主建此奇功,我幻暝一族与禺族定将恢复昔日之荣光,恭喜少主!”   “不,妖尊回归之事,你回去转告母亲与奚仲知晓便可,切不可泄露与它族知晓,知否?”   “为何?”   “当初以幻暝界、禺族为首,曾让天下万妖立下盟誓,先得妖尊百妖令者可号令群妖,然不过是以妖尊之名所行权宜之计,已妖界如今幻暝、禺族衰微,其余各族各自为政的状况,就算我带回了百妖令,他们又岂会听我号令?”   “定然不会。”   “不错,且此乃妖尊之意,妖尊既无回到妖族之意,吾等照办即可。且不说百妖令,就算妖尊亲临,也不尽然能挽救如今的妖界,”柳梦璃手挑琴弦,淡淡道:“归邪,你以为现在妖界状况如何?”   “各自为政,互相蚕食。”   “不错,自一千八百年前封神之役后,诸神退隐,我妖族之圣女娲娘娘亦不知所踪,千年前,女娲娘娘座下妖尊亦被封印,而后天界、魔族先后崛起,我妖族日渐式微,堂堂女娲大神眷属,竟在人族与天界联合之下被逐出人间界,龟缩于时空缝隙中苟活,面对如此境地,妖界各族非但不思复仇,反而为争夺妖皇之位相互之间征战不休,后由当初妖界中最为强盛的幻暝一族与禺族联盟,方才换来十年和平,只可惜……”   “只可惜后来尽有无耻叛徒勾结魔界,在千年前禺族遭逢天劫之时趁机通过神魔间隙攻打禺族,少主孤身驰援,其余妖族倾囊而出,而少主力战之下虽守卫了禺族,自身却因受到魔尊重楼重创而妖身被毁,只余精元残存!”归邪恨声道:“此仇此恨,我幻暝一族千年来从不曾忘。”   “我也不曾忘,”朔漩亦是低声道:“总有一日,我会为你报仇。”   “仇恨的怒火只会蒙蔽双眼,”柳梦璃一反手,缓缓抹平了朔漩隆起的眉间,“唯有清澈的心灵方可找到复仇的正确道路。”   柳梦璃纤手一拨血弦,淡淡道:“十九年前,叛徒再次开启神魔之门,幻暝界再遭人界修仙门派攻入,母亲受伤,我沉睡了千年的精元亦被盗出,然而却亦给了我借由人间一濒死的婴孩肉身复活的转机。”   朔漩道:“当年其余各族因畏惧你为而不惜勾结外界也要置你于死地,终有一日,那些叛徒会付出代价的。” “当初我并未曾有过吞并各族,一统妖界之意,但今时不同往日——昆仑、蜀山、五台山……剑仙飞月,剑圣宇文钟,如今人间修仙门派鼎盛,人才辈出,而我妖界却愈发式微,天界魔界皆对妖族虎视眈眈,人间亦是对妖界图谋不轨,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际,妖界若再不团结一致,又如何应对将来之危机?叛徒不除,妖族又如何安宁?”柳梦璃轻声道:“既然当初各族不念同宗之谊,为置我于死地而殚精竭虑,不惜勾结仇雠,如今我若不好好报答,岂不辜负了他们一番厚爱?”   柳梦璃缓缓睁开双眼吧,双眸透出紫水晶一般的清光。   “归邪道:“少主方才说已有叛徒线索,可是已追查出是谁?”   “尚未,不过对方既然已经露出马脚,又何愁不会被揪出真身来?”柳梦璃道。   “那少主今后有何打算?”   “我会继续在人间追查叛徒之事,而妖界之事,我已有安排,”柳梦璃手一扬,一封信笺缓缓飘香归邪,“你将此信交给母亲,依信中所言行事即可。”   “是,属下明白。”归邪接过信封放入怀中,又对柳梦璃一抱拳,道:“那属下即刻返回幻暝界禀报主上,少主保重。”   “去吧。”   归邪抱拳后退了一步,又对朔漩道:“朔漩少主,属下此次前来,亦受到聆夜主上所托,请少主回去。”   “我知道了,”朔漩点了点头,“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是,那属下先告退了。”   目送着归邪退下,朔漩方才缓缓站起来,对柳梦璃道:“你不让我陪在你身边,那你自己要小心。”   “嗯,你才是,母亲与聆夜陛下都各有暗伤,虽有柷敔君上在,你也要多加费心,”柳梦璃亦随之站起,柔声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你知道便好,”朔漩缓缓靠入柳梦璃怀中,低声道:“我等你了一千年,又寻了你十四年,我不介意接着等下去,但是你也是,不要让我一直一直等下去,善爱。”   “……我已不是善爱了,朔漩。”柳梦璃缓缓摇了摇头,轻抚朔漩金色的发丝,“记住,妖族幻暝界的少主善爱已死,如今我是人间的柳梦璃。”   “你现在越来越像人了……我有点怕……”   “人身不过十九载,妖身却是三千年,我不会变。”   “那我的善爱何时回来?”   “有朝一日,众生平等,妖族恢复往昔之荣光,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我向你发誓。”   “我不要你发誓,你知道吗,只要你答应了我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当年禺族危急的时候,我虽然向你求救,但是其实好怕你来,又好怕你不来,但是你还是来了,然后我就失去了你一千年,我不想再失去你。”   “你不会,我永远,永远都会是你的善爱。”   柳梦璃回到小破屋时,看着躺屋顶上的韩菱纱,微微一笑。   “菱纱,你在做什么?”   “看月亮,”韩菱纱对柳梦璃挥了挥手,“梦璃,今晚月色真美,你要来看看吗?”   “好呀,”柳梦璃笑着应了一声,手中默默结了个风印,转眼身子一轻,已轻飘飘的降在了韩菱纱身边,缓缓坐下。   “我睡不着,”韩菱纱翻了个身,脸朝着柳梦璃道:“我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纯狐、小葵她们和妖神战斗时的样子,心就怦怦跳得厉害。”   “所以我说你不安分,”柳梦璃微笑道:“是她们的样子,让你觉得热血沸腾了吗?”   “哈哈,”韩菱纱大笑了一声,又翻身仰望着天空,忽然怕打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念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梦璃,”韩菱纱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护送灵儿回家。”   “然后呢?你要去追查你的身世吗?”   “菱纱你呢,还要继续盗墓吗?”   “你看这个,”韩菱纱忽然锦囊中拿出一张纸条展开,原来是那张写着她自己生辰八字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在身上吗?”   “为何?”   “因为盗墓本身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自古以来,多数盗墓贼的下场便是葬身墓中,我的父母也是,在一次盗墓时一去不返,至今我也未能为他们收敛尸骨。”   “所以你盗墓,是想找到双亲的尸骨吗?”   “对……我带着生辰八字在身上,也是希望若是有朝一日若是我死在了墓中,希望有后来人能收敛我的尸骨,为我超度,不要让我做了无主孤魂。”   韩菱纱娓娓叙来,声音平静,似乎丝毫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头。   她双手一搓,将手中纸条揉成了一团,远远抛开。   “但是,人生苦短,我不想再被过去束缚住……梦璃,我不再盗墓了,等送灵儿回到仙灵岛之后,咱们去寻仙访道好不好?”   “好。”   “对了,说起来,之前在女萝岩遇到秦夕颜秦姑娘时她给了我这个,”韩菱纱自怀中拿出了秦夕颜当日给她的那本秘籍,递到了柳梦璃跟前,“如今小葵已经不在我身边,估计我是用不着了,不如我们用这个做投名状,去白青山拜入剑仙门下如何?”   “好。”   “等我们学艺有成,再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好不好?”   “好。”   “好好好,你什么都说好,”韩菱纱猛然坐起,对柳梦璃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在哄我吧,不要拿我当灵儿一样的小孩子啊。”   “菱纱,”柳梦璃微微一笑,凝视着韩菱纱,道:“我是真的觉得很好,等我们送灵儿回去以后,一起去白青山拜师学艺,再一起行侠仗义,傲笑红尘,逍遥快活,很好。”   “那拉钩。”   柳梦璃看着韩菱纱伸出的手指,不禁失笑,“刚刚谁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的。”   “我不管,你要和我拉钩。”   “好。”   缓缓勾住韩菱纱的手指,柳梦璃忽然道:“菱纱。”   “干嘛?”   “你今后一生,定然会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韩菱纱愣了愣,忽然大笑一声,重重的拉了拉柳梦璃的手指。   “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为止,《海山明月》第一卷也算是完结了 从2015年的5月15号到现在,差不多快半的时间,将近十七万字 我有很多想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 说好的回尾崽的长评,也一直都没有回 我可不可以自恋的说,持续的更文就是对读者回复的最好回馈呢? 老实说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动机并不单纯 虽然说我很多年前就想写一篇以菱纱和梦璃为原型的原创文 能坚持写下来,感谢大家的回复 尾崽的热情也给了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直到这一卷完结,我才觉得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我就能继续写下去了吧 谢谢大家 接下来也请多多关照 敬请期待第二卷——圣踪魔影   ☆、序章·看不见的手   东海上,一艘艨艟如孤叶,海风中随波起伏,鹅黄薄衫的少女伫立船头,手持翠绿玉笛,幽幽的吹奏。   “柔儿。”   伴随着温柔的声音,一袭紫袍披上少女肩头。   “不在船舱中好好休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风寒方才好,莫要再着凉。”   “慧姐,”唐雨柔回首,看着身后紫衣轻裘,面容俊朗的女子,盈盈一笑,柔声道:“我只是觉得在船舱呆久了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   “后天就能到苏州,你且忍一忍吧,若是再病倒那可不好了。”欧阳慧扶住唐雨柔肩膀,将她往舱中带去。   唐雨柔自是拗不过欧阳慧,也值得由着她带着,只是突然想起一事,便笑道:“说来慧姐的舅父林天南林伯父便在苏州是吧?”   “嗯,”欧阳慧应了一声,道:“此次你需在苏州休养几天再往长安去,也正好我带你去拜访一下舅父。”   “小时候我曾在折剑山庄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月如便是林伯父的女儿是吗?”   “是呀,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两个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欧阳慧长叹一声,感慨道:“只是这些年来月如性子愈发不羁,成日里舞刀弄剑,连舅父都管她不住,前些日子舅母来信,说是正准备为她招亲,招个夫婿好让她收心。”   “父母都管教不住的,嫁了人便有用么?”   “说得也是,我瞧月如那要强的性子,多半也不愿有个男儿来管他,一般男儿也管教不住她,与其找个丈夫,还不如给她取个媳妇。”   “慧姐你又说笑了,哪有给女孩子娶媳妇的道理。”   说着说着两人已回到船舱的房间,唐雨柔解下了紫袍递给欧阳慧,摇头道:“说是舞刀弄剑,雪见不也一样么,我爹娘可没想过因为这个就把她给嫁出去。”   “一来雪见还小,而来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的姐姐在,她要是随随便便就嫁了,你能答应?”欧阳慧接过袍子,笑道:“此次你代表蜀山出使蓬莱,那小丫头没能跟着你来,在家中定是要闹翻天了。”   “出使蓬莱乃是掌门交给我的正事,雪见性子急躁,若是让她失了礼数如何是好,”唐雨柔道:“倒是要麻烦慧姐你来陪我跑这一趟,让我实在过意不去。”   “你我何须见外,你近来身子愈发不好,我又怎放心你一人舟车劳顿,况且我也是受草□□长和凌音道长所托,何须言谢。”   “那么说,若不是师父和师叔所托,慧姐便不陪我来了吗?”   欧阳慧正将衣服挂回衣架上,闻言顿时一愣,回手便刮了刮唐雨柔的鼻子,宠溺道:“调皮。”   此时唐雨柔已解去外衫,她一边躺下,一边道:“慧姐,此次咱们也不必在苏州逗留太久,一来怕是给林伯父添麻烦,而来此次师父急招咱们去长安,虽说以一月为期,但掌门与诸位师叔师伯都会亲临,我也不能去得太晚,失了礼数。”   “这你不必担心,”欧阳慧在床边坐下,仔细为唐雨柔掖好了被角,道:“一来我在苏州本就有一处别苑,咱们住在那里便好,不会打扰到舅父,二来让你在苏州休息一段时间也是你师父的意思,听闻最近苏州城外有蛇妖出没,已丢了不少女孩,原本凌音道长准备亲自来一趟,但因锁妖塔之事迟迟不能脱身,便将此事交予了我去查办。”   唐雨柔看着欧阳慧,笑道:“是交予我们吧,慧姐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开么。”   “你的任务便是在苏州调养好身子,其余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不必操心。”   “慧姐这是仗着自己的本事愈发厉害,便不需要柔儿了吗?”   “你又胡说。”   欧阳慧佯装生气般皱了皱眉,但见唐雨柔依旧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便板着脸道:“你还不睡?”   “我这都睡了许多天了,现下里怎么睡得着,”唐雨柔道:“慧姐,你再陪我说说话吧。”   “好,你想说什么?”   “光是说话也无趣,咱们来下盘棋吧?”   “你呀,就是想找些事来做,”欧阳慧无奈的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唐雨柔也跟着坐起,道:“谁要你前几日房间都不许我出,我这不是闷出来的。”   “你别动,我取棋盘来,”欧阳慧从从衣架上取下裘袍递给唐雨柔,不一会儿从箱子中翻出了棋盘与棋子又回转床边坐下,两人猜了棋子,唐雨柔执白子,欧阳慧执黑子。   “我之前一直在想此次掌门召集蜀山门下弟子前往长安聚集所为何事,后来依照师父信中所说招妖幡出现在长安,不仅咱们人间修真一脉,连魔界、妖界都有所异动,不知是真是假。”   “招妖幡乃是当初女娲娘娘用以号令天下万妖的至宝,自当初封神之后,女娲娘娘圣踪不存,许多上古时代的法宝都不知所踪,如今招妖幡突然现世,且不说可能牵扯到当初诸神隐匿的秘辛,单单就招妖幡本身就足够让三界觊觎。”   “若是如此,最想得到招妖幡的当属妖界了。”   “不错,昔年妖界因无女娲娘娘管教,便肆意作恶,为祸人间,最终被天界与人间的修真界联合驱逐,妖界一直想要重返人间,自然对妖族的无上之宝招妖幡虎视眈眈,此次招妖幡出现在长安,想来来妖界定会出手,是以掌门也联络了昆仑山上诸门派,以防万一。”   “十九年前妖界入侵昆仑,琼华派死伤惨重,想必也一直想要报这一箭之仇吧,这冤冤相报,又不知何时能了?”   “以直报怨,又以何报德?三界之间的恩怨,尤其是是非曲直能说清?”   “我只是有点担心,招妖幡先是之说不知从何处传来,况且为防招妖幡落入宵小手中,此事本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如今三界皆知,恐怕其中必然有诈”   “哪有广招门人,不过是通知了几个嫡系弟子罢了,我能知道此事,不也是托了你的福?”   “我觉得连我都招去的话就算是广招门人了。”   唐雨柔笑了笑,又道:“况且慧姐身为武林盟主,又岂有不知此事之理?”   “知道又如何,此事又非武林之事,我去也不过凑个热闹罢了,此次不仅蜀山、昆仑,连武林中各大门派与世家都有所异动,说其中没有蹊跷谁信?”   “……招妖幡并非乃是神物,凡夫俗子觊觎何用?”唐雨柔执子的手顿了顿,“啊,慧姐,我没说你……”   “所以说其中有诈,”欧阳慧轻笑一声,手中棋子在天元落下,“我之前已派出人去查探此事,然而依然没有追查出是谁透露出的风声,但是为何大家又对此深信不疑?连草□□长的来信中都对此未曾说明,到底是谁在背后操弄……”   “此事你我能想到,掌门和师父他们定然也能够想到,据说剑仙前辈也会前往长安,有她老人家在的话,有何惧阴谋诡计?”   “也是,对了,我听说酒剑仙师叔前些日子收了个徒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依照酒剑仙前辈的性子,恐怕他收的弟子也该如他一般不羁吧?”   “此次去长安,说不能能见到那位小师弟呢,听说他叫李逍遥?”   “逍遥逍遥,连名字都合酒剑仙的性子,也是有趣。”   “我也是在想,师叔莫不是喜欢这名字……”   唐雨柔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欧阳慧见她已有些睡眼惺忪,笑了笑,手一拂,扰乱了棋盘。   “慧姐!”   “你困了。”   “我没……”   “我说你困了你便困了。”   “好好好……我现下才知道有一种困叫做‘慧姐觉得我困了’。”   “我也困了,懒得陪你了,”欧阳慧瞥了气鼓鼓的唐雨柔一眼,已经收起了棋盘,又点了点对方的额头,“现下时间已经不早,你不好好休息养好病,到了苏州如何陪我查访蛇妖之事?”   “是是是,慧姐说的是。”   唐雨柔似是真耍起了小性子,躺下去便用被子蒙住了头,也不再去理会欧阳慧。   “……”   苦笑着摇了摇头,欧阳慧放好棋局之后便退出了房间,只是她这一走却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了船头。   天空中月明星稀,万里无云,预示着明天将会是个风平浪静的好天气。   只希望长安之行,也不要掀起太大的波浪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序章有点短,见谅…… 然后请不要在意谜之关系 请当做平行世界 然后慧哥,您预订的表妹媳妇正在路上,很快就会送达